作者:田园泡
十七岁那日,先是踩踏,再是火灾,陆朝宗年纪尚小,处事经验不足,闷惊了之后便寡素至今,但他翻身在即,根本就未了解到此事的严重性。
运用雷霆手段,忙碌奔波,以扭转乾坤之势把持朝纲,从一个人人唾弃的宦官养子之子,变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但此症却一直不得解,那日里苏府之事,陆朝宗也早已忘了个干净。
姚太医曾言此乃心症,药物不可治,淤积在体内欲大伤身,故此让陆朝宗茹素。
这一茹素,便是十年之久,直到再瞧见这苏阮,陆朝宗才恍惚想起自己的心症所在。
十七岁的陆朝宗,完全不会想到,自己的心症,会是那个小女娃子。
而二十七岁的陆朝宗则发现,这小女娃子长大了,不仅成了自己的心症,还成了自己的心结。
有些人便是如此,一眼认定便入了心。
苏阮性软,还有些滥好心,对那只被宜春郡主关养在笼中的小白狐是,对身为女儿身却身处皇位的小皇帝是,她比起那些杀伐果断,智谋出色的女子实在是相差太远。
但苏阮便是苏阮,陆朝宗就是陆朝宗,如果苏阮不是苏阮,陆朝宗也就不会看上她,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那日里,陆朝宗从苏府回宫,头一次在夜间唤了热汤。
“那对花中花,是,是臣女的东西?”苏阮不知陆朝宗心思回转之间已然想了这许多,她只看着面前之人那张不知想到什么之后阴鸷暗沉的面色,觉得有些可怖。
“臣女那时尚小,不知那是王爷,若知是王爷,定然奉若上宾。”
那日里苏阮烧了后花园子,苏府内好好的一场元宵灯会被她给毁了,王姚玉责骂了她一番,便将她关进了屋子里头去反省,大哥给她端了碗红豆元宵进来。
所以这陆朝宗如此为难她,只是因为她小时误踩了他一脚?
这人真是小气到睚眦必报。
看出苏阮脸上的表情,陆朝宗轻笑,语气暗哑,透着一股不知名的意味,“不,本王觉得,此乃本王与阿阮的缘分,小时种下的因,长大了自然要还这果。”
“那,那臣女也给王爷踩一脚?”一边说着话,苏阮一边小心翼翼的提起裙裾露出自己的一只脚。
陆朝宗低笑,拉下苏阮的裙裾,帮她遮好那只穿着绣鞋的小脚道:“不急,这日后有的是时候还,阿阮可慢慢还。”
苏阮不愿意还,她绞着一双手,唇瓣嗫嚅。
“既然如此,那王爷是因为此事就要娶臣女?”那也真是太草率了吧,这苏府里头小时被她踩过脚的家仆没有十几也有五六,就连朱大夫都被她踩烂了鞋跟呢。
“不,本王是欢喜苏阮,才想娶阿阮。”
伸手帮苏阮把脖颈上的项圈扶正,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开口道:“阿阮每日里都盯着本王瞧,可是等不及要嫁与本王?”
苏阮抿唇,觉得这厮脸皮好大,怎么扯都扯不破。
她瞧他一眼,他便说自个儿在勾引他,她好好的走个路,他也说自个儿在勾引她,她站在碧纱橱后换件裙衫,他又说她在勾引他,这人的眼珠子是用来当摆饰的吗?
“阿阮先前不是说,要救你父亲,要求本王救苏府的吗?”
“王爷会答应臣女?”苏阮闷着声音开口。
“不会。”陆朝宗勾唇,“阿阮与本王非亲非故,本王为何要答应呢?”
“王爷这是在威胁臣女?”听出陆朝宗话中的意思,苏阮仰头,双颊气鼓鼓的。
白玉项圈戴在苏阮纤细的脖颈处,让苏阮原本光秃秃的脖子有些不适,心中原本就烦闷,苏阮伸手扯了扯,十分难受。
这厮说话从来真假参半,心思深沉,先前还说欢喜自个儿,现下又拿苏府的事来威胁自己,谁知道是真是假。
“并非威胁。只是阿阮不信本王的心意,本王会让阿阮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躲在门口的小皇帝胖子:奶娘羞羞o(*////▽////*)q这么大了还打鼾、踢被褥、遗溺~嘿嘿嘿(#^.^#)
小萝莉苏二二:我爱摘花心情好好噢噢噢噢噢
小宗宗:麻蛋
嗯,口嫌体正直
☆、84独发
自那夜与苏阮说过话后, 陆朝宗便变的极其怪异。
就好似一只老流氓披上了斯文皮囊,若是不知情的怕是会夸赞其为如玉君子, 但由于苏阮深知这厮的本性, 所以看着面前正在放碗摆筷的人就觉十分别扭。
“奶娘,皇叔是不是病了?”小皇帝站在苏阮身边, 轻扯了扯她的宽袖。
苏阮伸手捂住小皇帝的嘴, 压着声音道:“嘘。”
陆朝宗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阮和小皇帝, 眸色轻动道:“过来用膳吧。”
苏阮牵着小皇帝的手,迈着小碎步坐到离陆朝宗最远的那个位置上。
看到苏阮的动作, 陆朝宗低笑, 声音礠哑, 温柔唬人。
苏阮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陆朝宗。
穿着青白常服的陆朝宗坐在实木圆凳上,手执玉箸,眉目柔和, 陡然褪去了浑身锋利,就像是个真正身处茅屋陋室的雅士。
苏阮不觉得一个人能变化如此之快, 所以这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陆朝宗城府太深,太会装模作样。
“奶娘, 朕要吃肉饼。”小皇帝矮胖的小身子坐在苏阮身边,正在使劲的够着那摆置在木桌正中间的肉饼。
这顿膳食是山下人送上来的,除了饭食,还有平日里的衣物被褥, 都有新的送上来,那些旧的脏的也有人拿了下去。
刚才苏阮站在窗边,瞧见这些东西是那背着砍柴的挑夫用箩筐子挑过来的,那挑夫走的越近,便越面熟,在瞧见他那双铜铃大眼时,苏阮才惊觉这是常唤她为“摄政王妃”的李阳飞。
“喏。”苏阮给小皇帝夹了一块肉饼,然后看着她啃得满脸都是油。
陆朝宗抬手,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肉饼放在自己碗里。
苏阮看到陆朝宗的动作,眸色大惊,当即就开了口道:“王爷您怎么食荤物了?”
陆朝宗慢吞吞的咬了一口肉饼,细嚼,咽下,然后才回答苏阮的话,“本王觉得,是时候开始食荤了。”
是时候开始食荤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陆朝宗以前茹素是有什么隐情或难言之隐,现下那难言之隐已去,便可食荤?
其实苏阮想的也没错,只不过她万万是想不到那难言之隐为何的。
长久不食荤,陆朝宗只吃了一个肉饼便放下了玉箸,然后坐在那里饮茶。
小皇帝一连吃了三个肉饼,还要去拿,被苏阮一把攥住了小胖手,“不能再食了,再食下去就难消食了。”
小皇帝噘着小嘴,有些不欢喜,但却还是听了苏阮的话。
送膳食的人份量掌握的很好,三人吃完这些东西,不饱不饥,正正好好。
小皇帝腆着小肚子,蹦蹦跳跳的在茅屋内上蹿下跳的疯玩,陆朝宗无所事事的拎起一根竹竿子,要去茅屋后面的小溪处钓鱼。
小皇帝听见,闹着要一同去,苏阮无奈,只得跟着一道。
小溪隐在暗林里,水质清澈,穿碎石,草丛,山涧而过,隐有尾鱼游动。
陆朝宗找了一处干净地,席地而坐,垂钓姿态十足。
苏阮牵着小皇帝在旁边摘花。
“奶娘,你瞧这花好看吗?”小皇帝捧着一朵朱红小花,小心翼翼的给苏阮插在鬓发上道:“奶娘真好看。”
苏阮伸手触了触自己的鬓发,抿唇轻笑,眉眼细媚。
小皇帝呆呆的站在一旁,突然闷头扎进苏阮怀里。
苏阮被她撞的往后一仰,倒在身后的湿草地上。
沾着水珠的草渣子湿漉漉的贴在苏阮的后背处,怀里的小皇帝闷头靠在苏阮怀里,声音闷闷道:“奶娘做朕的母后好不好?”
阴太后非皇帝亲母,小皇帝自小便由刑修炜领着带大,瞧见其余人皆有母后,便觉十分怪异,便去问了刑修炜。
刑修炜言,皇帝乃天生之子,无父无母。
可是小皇帝也想要有母后,想要被母后抱着睡觉,抱着唱小曲。
苏阮垂眸,看着闷在自己怀里的小皇帝,伸手轻柔的触了触她的发顶。
苏阮能懂小皇帝的苦,那么小的孩子便深居幽宫,日日与奏折为伍,只有一个嬷嬷跟在身边,心中孤寂,无人能解。
“嬷嬷不会说话,她从来都不跟朕说话。”小皇帝抱着苏阮,继续道:“嬷嬷不会写字,但朕能听懂她跟朕比划的动作,所以朕就当嬷嬷是在跟朕说话了。”
小皇帝口中的嬷嬷是陆朝宗派人安插在身边的,是为了保护她身为女儿身的秘密。
所以嬷嬷是哑人,不会说话,只会“啊啊”的比划。
“朕觉得,皇叔当皇帝,奶娘当母后,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凑到苏阮耳畔,小皇帝小声小气的说完这句话后,自觉开心的拍了拍手。
苏阮听罢却是面色大变,赶紧用力的朝着小皇帝摆了摆手道:“皇上莫要胡言。”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哦。”小皇帝乖巧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抱着苏阮蹭,然后笑眯眯的道:“其实,其实朕觉得,日后娶奶娘做皇后,也是不错的。”
小皇帝还小,心内尚无男女之分。
苏阮笑了笑道:“等皇上到可以娶妻的年纪了,若是臣女还未嫁,就嫁给皇上,好不好?”
“好啊好啊,那奶娘跟朕拉钩钩。”小皇帝一瞬喜笑颜开。
苏阮说这话完全是玩乐的,却是不想小皇帝当了真,还要拉钩。
“唔……”苏阮犹豫着伸出自己的小手指,还没触到小皇帝的手,就被一根手指捷足先登。
陆朝宗弯腰站在小皇帝身后,勾着苏阮的手指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小胖子,你那么胖,会把我的王妃压扁的。”
说话时,陆朝宗语气缓慢,就像是在说今日风雨晴和一般。
苏阮愣愣的被陆朝宗拉着起身,裙裾上湿漉漉的被草渣子沾绿了一大片。
李阳飞唤过苏阮为“摄政王妃”,苏阮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听得多了,也不过是多生几分恼意,但此刻听到陆朝宗唤她为“王妃”,苏阮却不知为何心口微涨。
陆朝宗穿着常服,袖口宽大,当他牵着苏阮从地上起身的时候,露出一截小臂。
上头有一条横疤,伤口新鲜,新皮外翻。
“这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