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园泡
“好吃就好。”陆朝宗点头,去一旁的水盆去净了手,然后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到苏阮的面前道:“午膳让人做,我今晚上就不回来了。”
“你要走了?”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仰头,神色有一瞬停顿。
这是苏阮从来没尝到过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在陆朝宗说完那句话后,便细密密的渗出一点酸涩感,就像是有只小手拉扯着她的心脏一样。
她觉得,她有点舍不得这个人。
“明日来接你。”揉了揉苏阮梳着发髻的脑袋,陆朝宗的指尖轻滑过她的耳垂道:“你的嫁衣,我可还没让人做好呢。”
苏阮低着小脑袋,声音闷闷道:“明日大致还会下雨。”
“下雨也来。”陆朝宗俯身,动作轻缓的在苏阮的面颊上落下一吻,“只要是阿阮在的地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都是要闯进来的。”
低哑的声音带着绵长而均匀的呼吸,打在苏阮的面颊上,带着冬枣的清甜和桂花蜜的香甜。
苏阮仰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陆朝宗,抿了抿唇,却是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面颊。
陆朝宗含笑拢袖,朝着小厨房一侧的窗户看去,那里已经有船只在等着了。
“哎,你带点冬枣糕去吃。”伸手扯住陆朝宗的宽袖,苏阮去捧了一块冬枣糕来。那冬枣糕刚刚出蒸笼,苏阮被烫的一个机灵,赶紧把它甩给了陆朝宗。
陆朝宗单手托着那冬枣糕,好似完全感觉不到它的热度似得,只又淡淡的说了一句,“明日来接你。”说罢,他托着手里的冬枣糕去了。
苏阮抬眸,看着陆朝宗登上船只的颀长身影,不自觉的暗紧了紧自己的手。
细嫩的手掌心处被冬枣糕烫红了一些,带着一点刺痛。苏阮蹙眉,觉得这厮走的这么利落,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她似得。
闷闷的转身走到冬枣糕前,苏阮伸手拿起那玉箸,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入口。
枣糕味道香甜,透着一股浓郁的桂花蜜,咬在口中还能吃到被蒸的浑烂的冬枣肉。
透过小厨房的窗子,苏阮看到船只慢慢滑远,那颀长身影隐在船舱内,看不真切。
小厨房门口传来沉沉的脚步声,老媪撑着手里的纸伞,脚步蹒跚的进到厨房。
“姑娘。”老媪抬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一抹难色。
“婆婆,怎么了?”看到这副模样的老媪,苏阮神色奇怪道。
“姑娘,虽素不相识,但老妪知姑娘是个心善之人,老妪想求姑娘一件事,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苏阮心中犹豫片刻,然后朝着那老媪点了点头道:“婆婆您说,若是帮的上忙我定帮,不过若是那伤天害理之事……”
“不是不是。”老媪赶紧摆手,急匆匆的小步挪到苏阮的面前,“是月牙儿的事。”
“月牙儿?”
“姑娘您看,老妪年老,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可怜月牙儿日后一人呆在这处,老妪求姑娘明日去的时候,带上月牙儿。”
“这……”苏阮面露犹豫神色。
“姑娘,老妪求您了。”年老的老媪伏地,朝着苏阮叩拜。
苏阮无奈,只得将人先从地上搀起,“婆婆,您让月牙儿随我去,她可想随我去?”
“想的想的,月牙儿一直念叨着要出去瞧瞧呢。”老媪使劲朝着苏阮点头。
苏阮放开自己扶着那老媪的手,“婆婆,我可以带月牙儿出去,但却不是让她跟着我。”
听到苏阮的话,老媪面色一滞,然后赶紧用力点头道:“只要姑娘能带月牙儿出去便好。”
“婆婆,你为何一定要送月牙儿出去?”苏阮拧眉。
“这,唉。”老媪摇头,不知想到什么,瞬时潸然泪下,一双眼红通通的浸着血丝,“月牙儿年纪还小,她不能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老妪知道,此次主子一去,怕是不会再来了。若是此次不能将月牙儿带出去,怕是一辈子都要老死在这处了。”
“老妪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头的人倒是没什么,就是可怜了月牙儿,那般鲜活的一个人,要被埋在这一方水地里。”
苏阮揪着手里的绣帕,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老媪,不自禁的叹出一口气道:“既是如此小事,明日我便与你们主子去说,只是这成与不成,便不是我能夸口的了。”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老媪面露喜色,赶紧又要朝着苏阮叩拜。
“不必跪了,这事还没定型呢,成不成尚不知。”苏阮赶紧扶住人。
“姑娘开口,哪里有不成的事。”老媪笑着,露出那半口牙齿道:“老妪一眼就瞧出来了,主子对姑娘那是百依百顺的紧。像主子这般的人,哪里有人能让他轻易低头,只有姑娘,才能让主子低头。”
苏阮面色微红,觉得这话自己应不好,不应也不好。好在那老媪也不再多话,只笑眯眯的道:“姑娘要吃什么,老妪给姑娘做。”
“唔……樱桃肉,会做吗?”苏阮略思片刻后道。
“会会,刚才新鲜送来的食材,定然是主子知晓姑娘要吃,特意让人送的,老妪这就给姑娘做。”老媪点头,赶紧喜滋滋的去给苏阮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不开森 ̄へ ̄
小宗宗:来来来,吃根香蕉加冬枣
☆、112独发
翌日, 天色依旧不大好,外头细绵绵的飘着小雨。
苏阮站在绮窗处瞧着那水面, 秀眉微蹙。说好的今日要来, 这都要晌午了,也没见着个人影。
“姑娘, 婆婆给你做了樱桃肉。”月牙儿端着漆盘进来, 身上的裙衫被外头的雨水打湿,显出纤瘦干瘪的身形, 她低头,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樱桃肉放到圆桌上。
昨日里苏阮吃过那老媪做的樱桃肉后, 觉得十分美味, 今日嘴馋, 便又点了一份。
提着裙裾坐到圆桌前,苏阮喊住月牙儿道:“月牙儿,今日若是你主子同意, 我便带你出去,你觉得如何?”
“真的吗?姑娘愿意带我出去?”听到苏阮的话, 月牙儿的脸上显出一抹兴奋神色。
“是,不过出去了,这日后怕是回不来了。”苏阮伸手执起玉箸, 夹了一块樱桃肉入口。
“不能回来?”月牙儿的脸上显出一抹惊惶神色,她咬着唇瓣,眼中露出难色。
“待你主子来之前,你都能改变主意。”苏阮端起手旁的一碗杏仁茶抿了一口。
“……是。”月牙儿垂着脑袋应了一声, 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外头天渐变,天际处压出一层黑云,以压顶之势席卷而来,悬在半空之中,看着尤其吓人。
不远处飘飘荡荡的驶过来一艘船只,细密的雨滴白玉珠子般的乱入船舱内,打湿了前头的芦帘。
陆朝宗拢着宽袖,缓慢撩开芦帘从船舱内走出,一眼就瞧见了那从绮窗处探出半个身子的苏阮。
船只驶来,靠向绮窗,陆朝宗撑着那绮窗边缘,动作轻巧的直接就跳进了屋内,带进一阵微凉雨气。
苏阮抬手把手里的绣帕扔给陆朝宗,然后嫌弃的往退了一步,“你怎么不打伞?你看屋子都被你给弄湿了。”
陆朝宗穿着的皂靴上满是泥浆,站的地方是白玉地砖,能很明显的看到一圈水印子。
但嫌弃完,苏阮立时又道:“你快点换件袍子吧,当心吹了风。”操心的从圆角柜内给陆朝宗拿了一件宽袍递给他,苏阮蹙眉。
陆朝宗伸手接过那宽袍,嘴角擒着一抹笑道:“阿阮这是在担忧我?”
“我是怕你吹了风,病的起不来身,咱们回不了苏府。”苏阮偏过头,小脸微红。
“不会。”陆朝宗抬手解开自己身上的绶带,慢条斯理的换过宽袍道:“用过午膳了吗?”
“没有呢。”苏阮转身,指了指圆桌上的樱桃肉,“喏,樱桃肉,你要尝尝吗?我觉得味道甚是不错,与宫里头的御厨都有的一拼。”
陆朝宗笑道:“好啊。”说完,这厮径直上前,扣住苏阮的后脑就结结实实的亲了下去。
“唔……”苏阮瞪着一双眼,腰肢被人带起,脚尖点在地上,摇摇晃晃的靠到陆朝宗怀里,裙裾微漾,划出一圈涟漪。
绮窗未关,阵阵凉风从水面吹过来,夹带着冷雨。天际处湿云暗色更浓,急雨欲来。
“啪嗒”一声,绮窗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刮打在墙砖上,发出一阵震响,苏阮回神,赶紧面红耳赤的低下了脑袋。
陆朝宗舔唇,觉得滋味甚好。
下头开始落起一阵急雨,苏阮闷着脑袋急匆匆的上前将绮窗关了,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被打湿的宽袖,声音嗡嗡道:“先用膳吧。”
陆朝宗轻笑,撩起宽袍后裾,坐到绣墩上看了一眼那樱桃肉,霍然开口道:“阿阮觉得,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这樱桃肉?”
苏阮关着绮窗的手一顿,白腻小脸上显出一抹犹疑神色。
陆朝宗转身,看到苏阮那一脸纠结的小表情,面无表情的轻叩了叩圆桌面。
苏阮走到陆朝宗身旁坐下,看了一眼他,然后又看了一眼樱桃肉,硬生生的转了话题道:“你瞧,你的这根头发下头,变成了两根。”
“呵。”陆朝宗垂眸,看了一眼那被苏阮捏在指尖处的头发,缓慢开口道:“嫉妒使我分叉。”
陆朝宗说的一本正经,但苏阮却听得捧腹大笑。
“你,你……”指着陆朝宗,苏阮捂着腹部笑趴在圆桌上,一双柳媚眼中甚至沁出了几滴泪珠子。
陆朝宗抬手,夹了一块樱桃肉入口,慢条斯理的嚼着,动作优雅,“解决敌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吃它的肉,喝它的血,把它吃的连渣滓都不剩。”
苏阮抬眸,瞧见那迅速消失在陆朝宗嘴里的樱桃肉,立时叫道:“不行,我就只吃了一块呢。”话罢,苏阮伸手,一把抱住了陆朝宗的胳膊。
陆朝宗转头,抽开自己被苏阮揽在怀里的手,“对待敌人,要刚柔并济,春风化雨。”说罢话,陆朝宗将那最后一块樱桃肉放进嘴里。
“哎呀!”看着那一瞬便空空如也的盘子,苏阮气急。
“待回了宋陵城,我让御厨再给你做。”一边说着话,陆朝宗一边将那装在瓷盅里的碧梗粥给苏阮推了过去道:“吃吧。”
苏阮掐了陆朝宗一眼,气呼呼的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碧梗粥。
这人真是无赖,吃谁的醋不好,偏要吃这樱桃肉的醋,这天下间,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像这厮的人来。
吃完了一盅碧梗粥,外头的急雨正巧停了下来,月牙儿抱着包袱,小心翼翼的叩了叩房门。
“姑娘。”偷摸摸的朝着坐在苏阮身旁的陆朝宗看了一眼,月牙儿红着一双眼,声音哑哑的显然是哭过了。
苏阮瞧见月牙儿,这才想起昨日里老媪与自个儿说的事。“那小厨房的婆婆说,让你把月牙儿带出去。”
陆朝宗给苏阮推了一碗茶水,听到她的话,终于是抬眼瞧了瞧站在房间门口的月牙儿。
穿着裙衫的月牙儿红着一双眼,瑟瑟的对上陆朝宗那双隐暗眼眸。
“随你。”收回目光,陆朝宗牵住苏阮的手捏了捏道:“若是想带着便带着,不想带着便不带。”
“唔。”苏阮点头,朝着月牙儿招了招手。月牙儿抱着包袱,颠颠的跑到苏阮面前。
“月牙儿,你与我出去之后,我不会带着你,这事,婆婆跟你说过吧?”
“嗯。”月牙儿点头,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陆朝宗。
注意到月牙儿的目光,苏阮抬手撑着下颚,声音软糯,“自然,你的主子也不会带着你。”
“可,可是,我除了主子,就没人能跟着了。”月牙儿抱着包袱,一脸委屈。
“无事,你主子有这么多外庄,随意将你送去便好。”不是苏阮无情,只是苏阮能瞧出月牙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