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十一月
傅长熹自是知道这长姐的心意,此时见了人也是难得神色温和,开口一句便是:“我的婚事,还需皇姐费心了。”
惠国大长公主听着这么一句,就如同吞了灵丹妙药一般,身心舒坦,嘴里则是习惯性的抱怨:“我早说什么来着?你要是早与我说这事,我也能早些帮你准备。偏你这嘴跟蚌壳似的,硬是憋到现在才说。你这冷不丁的,我这儿准备起来还不知要费多少心力呢。”
傅长熹闻言不由一笑,他抬步在惠国大长公主边上坐下,抬起手,亲自给她斟了一杯热茶,低声道:“我和甄家说了,明儿就去提亲。”
惠国大长公主才从他手里接了那茶,还没喝上一口便听到这话。她情不自禁的抬起头,面上略有惊色,瞪他:“你,你这也太急了!”
其实,傅长熹也就是一时情急——那时候,甄停云和他赌气,在马车上说什么“是我让你准备聘礼的吗?我有说要嫁你吗?”的话,他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下了车正好看见甄家那些人,索性便快刀斩乱麻的把事情给说了,省的日后再出事情。
只是,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自然不能反悔。
傅长熹略作沉吟,还是很要脸的给自己寻了个借口:“如今那北蛮使臣还在,我既是在宴上说了这是我的王妃,总还是要把话给圆了的。这婚事,早定下来,我也能早些安心。”
惠国大长公主不懂这些政事,听傅长熹这么说好似也有道理,便只得叹气:“也不知太后怎么想的,无端端便又说起和亲这事。”她做公主的,尤其是当年还出了宁国大长公主这样的事情,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年纪轻轻就在北蛮过世,心里是很看不惯和亲这种事的。尤其是,郑太后这回偏偏就点了甄停云出来,哪怕是惠国大长公主也不得不多想。
提起郑太后,傅长熹脸色也有些冷,淡淡道:“不过是想给我添堵罢了——郑家那些人,也就这点儿手段了。”
惠国大长公主正喝茶呢,听到这话,险些被呛到——不得不说,傅长熹亲手给斟的茶,她可能还真没什么福分喝。只是,惠国大长公主也是服了自家弟弟的脑子,人家郑太后对甄停云分明就是暗含嫉恨,只怕是还记着当初郑家和傅长熹的婚事,偏偏傅长熹真是半点都没看出来,更没放在心上。
可惜这时候也没有直男这一说法,所以惠国大长公主也只能说自家弟弟脑子里缺根筋。这些念头在她的心里转了一转,她最后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这种事,没挑破的时候自然无动于衷,就怕自己冒然挑破了,傅长熹反倒因此注意起郑太后来。
所以,惠国大长公主只提醒了一句:“郑家不怀好心,你也得有点准备,多护着那甄家姑娘,不好再叫她为你的事受罪。”
傅长熹微微颔首:“这事我自是知道的。”
顿了顿,傅长熹有些疑惑:“我们不是说提亲这事吗?”
惠国大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也没被弟弟气死了也是长寿了。她也不喝茶了,把茶盏往案上一搁,随口便道:“这样,既然你这样心急。我明儿代你去甄家,先去给你们换庚帖,算一算八字,算是把这婚事定下。至于成婚吉日,你也别太心急——人家姑娘都还没及笄呢,少不得要再等个一两年的。”
傅长熹心知也是这么个理,也没多说什么,难得恳切郑重的道:“那就有劳皇姐了。”
说完了这婚事,惠国大长公主简直都有种老闺女要出嫁的喜悦,一时儿眼眶都要红了,不禁抬手抚着傅长熹的肩头,低声与他道:“若父皇和皇贵妃在,看到今日,看你放下旧事,娶妻生子。他们不知该有多高兴呢………”她心下酸软,到底还是没提宁国大长公主的事。
傅长熹微微阖眼,那张英俊的脸庞似也静默了一瞬。过了片刻,他才道:“我知道的,皇姐。”
惠国大长公主一时潸然泪下,既有悲伤又有欢喜。过了一会儿,她拿帕子在脸上擦了擦,一扬头便笑开了,说起话来依旧是皇室公主的清朗明快,浑然没有适才的悲伤,只是笑:“好了,这事你就交给我,我这准备了这么多年总是要把你的婚事办的妥妥当当。”
傅长熹只得又跟着起身,道了一回谢。
第86章 神一般的速度啊
虽然,傅长熹离开前已经说了,第二日会让人来提亲。
可甄家上下还真没想到第二日上门来的竟然是惠国大长公主。
自以为做足了准备的裴氏听说来得是惠国大长公主,多少也生出些局促来,连忙又唤人去把甄停云叫了来——虽然说,这种定亲的事情不好叫甄停云这么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参与,可惠国大长公主这都亲自来了,肯定还是要出来迎一迎,给人过个眼的。
只是,甄停云却是顺道把甄老娘也带了进来。
裴氏见了,微微蹙眉——她不让甄老娘出门,倒也不全是因为那些婆媳间的问题,主要也是因为甄老娘不知道京中规矩,不懂交际,就怕她失礼人前,丢了甄家的脸。
甄停云自然是看出了裴氏的不喜,便温声解释道:“娘,大长公主肯定是知道咱们家事情的。这次她亲自过来,显是诚意十足,倘祖母这时候都不出面,就显得咱们家太失礼了。若大长公主不计较还好,若是计较起来,只怕面上不好过。”
裴氏听她这般说,这才勉勉强强的点了头,又特意叮嘱甄老娘:“惠国大长公主身份高贵,娘您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一定要先在心里过一遍。”
其实吧,除去当初路上见过不知身份的摄政王傅长熹外,惠国大长公主这身份乃是甄老娘往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忽然就要出门来见这样的大人物,她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她来京后便一直不怎么出门交际,只在自己院里呆着,过自己的舒坦日子,更没想过出来给儿子添乱,如今忽然要出门见公主,心慌之余又有些怕。
偏偏,甄停云亲自来她院里请她,还说什么“这可是我一辈子的大事,祖母可得替我把把关”,甄老娘便是心里在慌再怕,肯定还是要撑着这口气,随孙女一起过来看看的。
这会儿见着裴氏这怀疑的目光,甄老娘那点儿心虚反倒压下了,来了劲儿,撇了撇嘴,哼哼着道:“我又不是小孩,这点儿事还用你来教?!”
甄老娘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也给自己鼓劲:她也是见过摄政王的人了,马上就要做王妃祖母,可不能被这点儿事情给吓着。
所以,等到见着惠国大长公主时,甄老娘面上倒还十分稳得住。
惠国大长公主早就查过甄家的事情,自然也知道甄老娘不过是乡间村妇,如今见她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高看了几分,暗道:青年守寡却能养大一个进士儿子,甚至带出甄停云这样的孙女,果然也还是有些本事的。
当然,惠国大长公主此来,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甄停云身上。当她把目光转向甄停云时,那张一向冷淡矜持的面容上似也露出了笑容。
事实上,甄停云此前也算是见过对方两次,一次是在赏莲宴上,一次是在宫里。这两次里,惠国大长公主都是浑身绫罗,珠光宝气,既高贵而不显傲慢,既矜持而又不失礼貌,她几乎符合了大部分人对于公主的想象。
然而,这一次,惠国大长公主却更像是个长辈,她含笑着看着甄停云上前来,不待她敛衽行礼便已抬手扶了起来,反到是伸手把甄停云拉到自己的身边,一边看一边笑:“我就说,长熹的眼光是再不会错的。我见过这么些姑娘,就再没见过这样可人疼的……”
甄停云很有自知之明,听到惠国大长公主这毫不掩饰的夸赞,只觉得脸上发烫,微微垂了头。
这个年纪的姑娘,原就是肌肤透白,如雪似玉,微微一点霞色便是最好的颜色。
惠国大长公主看在眼里,心里倒是更添几分喜欢,只是难免又觉甄停云年纪太小——这姑娘都未及笄,娇嫩嫩的,面皮也薄得很。哪怕惠国大长公主偏心自家弟弟也不得不承认:以傅长熹的年纪和经历,这简直都算是老牛吃嫩草了……
不过,这么多年了,也就只一个甄停云能叫他起了成婚的念头。
这么一想,惠国大长公主也没了挑剔的心,反倒拉着甄停云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说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女学里的学习累不累等等。
甄停云自然是一一应了。
惠国大长公主十分满意,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鬓角,终于拨出一点儿空闲来与裴氏说话:“往日里我常听人说起你家大姑娘的才名,今儿见了停姐儿才知道贵府也不止一个才女,可见是家学渊源,教养用心。”
这话说的裴氏都觉脸上发烫,毕竟甄停云自小便随甄老娘在乡下长大,真要说“家学渊源”或是“教养用心”,裴氏这亲娘还真有些担不起。甚至,裴氏都有些怀疑惠国大长公主此时这样说是想讽刺她——毕竟,以惠国大长公主的身份,恐怕是早就知道了甄停云是如何长大的。
只是,哪怕怀疑惠国大长公主是暗讽,裴氏也不得不面上含笑,仿佛什么也没听出来,只是点头:“也是她自己努力,上进好学,我们做父母的其实也帮不了许多。”
惠国大长公主便顺着这话很是夸了甄停云一番。
甄停云初时还有些羞赧,听到后头就感觉惠国大长公主口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也就慢慢适应了。
说起来,甄停云也算是见过几个皇室女眷了,郑太后美艳绝伦却是个笑里藏刀的,燕王妃端庄文雅颇有几分才气,小郡主看似清冷倨傲实则心事简单;惠国大长公主却是雍容端庄,当她冷淡待人、吝于言辞时,旁人只会觉得她是矜持高贵,若是她愿意开口,语声轻快,言辞恳切,落落大方,那样自然而然的亲近,不知不觉间便能令人放下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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