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他们或者把孩子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认为孩子“走偏”了就是要“管教”一下。
于是他们把孩子送进一张明摆着就是在吃人的巨口里。
他们或者忽视孩子的感受,认为小孩既然才一丁点,那就不会痛苦,不会难过,疼两下就忘了,挨打又是多大点事儿呢?
——小孩子说什么腰疼,小孩子根本没有腰!
“他们在‘教育’孩子,但其实自己才更应该去接受为人父母的‘教育’吧。”云飞镜叹息着感慨。
“嗯,那你想怎么做呢?”云笙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顺着云飞镜的思路非常温柔地引导下来,“你想要怎么办?”
“以我现在的身份,能做的事不多,能做得格外好的事就更少,但也不是没有。”
云飞镜不自觉地交叉起手指,当她在考虑什么事情的时候,头脑和心都会变得格外地平静。
“我可以尽力地先做宣传。”
她还是个学生,还是未成年。
即使真的立刻成立一个基金会,最开始的雏形也必然要云笙等人帮她搭建,她更不可能有时间有精力亲自经营。
往大处推动立法的事情可以同步进行,但未必会有很好的效果。
她可以用各种渠道向上提议,可以组织学校里的活动,可以周末的时候和朋友带着画报在地铁站站人墙……但还是不够。
但她能做的那些事情,归根结底说起来,就是宣传。
效率最低下的人肉宣传,可以作为“新闻”被报道的纸媒和电视宣传,以及现在铺天盖地的……网络宣传。
云飞镜不自觉地把自己双手拇指指尖对起,沙沙地轻声摩挲,当短期目标定格以后,她的思路就越来越清晰。
“父母是不能用‘教育’的手法打动的,尽管他们或许才是最需要‘教育’的人。”
云飞镜慢慢地说,“只能怀柔,只能潜移默化,只能像‘软广告’一样,从短视频里,从游戏里,从朋友圈软文里,让他们一点点的学习,接受,然后再进行改变。”
这听起来很不公平。校园暴力用最狠最粗鲁的一个巴掌打碎孩子所有的幻梦,而急需改变的那些人,却可以被温柔地慢慢唤醒。
但云飞镜做这件事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公平。
如果就公平而言的话,那她倒贴钱做这些事,一时半刻还未必能看到精神上的回报,这公不公平?
她现在已经不考虑情感上的公平了,即使作为一个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的个体,此时她的思维也早已不再被个人的视角所局限。
她要效果。
“宣传,而且务必要长期的,不松懈的宣传……”
云笙笑着看向云飞镜,提醒她:“听起来是一大笔钱啊。”
“何止一大笔钱,简直是个无底洞。”云飞镜又叹了口气,但眉头却稍稍展开了一点,“但有了方向可走,便比困于囹圄要好了。”
她知道,如果她有要求,一年,两年,最开始的钱,云笙和云笛一定会愿意替她掏的。
但她想做的事,想做大的事,必然不是凭借着两个舅舅对她的纵容和宠爱延续下去。
“宣传可以往里贴钱,但一定要有它的盈利方式,不要求直接盈利,但至少要带来间接的收益,这才是能持之以恒走下去的方式。”
云飞镜托着腮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就像是种树和支付软件结合在一起一样……让我想想。”
云笙不打断她的思路,笑着让她进行思考,只是拿出一叠信封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云飞镜注意到,云笙大舅把这个信封摆放的有点远。
“嗯?这是什么?”
“垃圾而已。”云笙淡淡地说,“你不想看,舅舅就替你扔了。”
云飞镜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她猜测:“周靖先生的支票?”
当初周靖放下豪言,说要出价买她的玉,还提醒她过了这村没有这店,自以为是教导她所有做不成的生意都是因为价不合适的事,真的给云飞镜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了。
因此她实在忍不住要往这个方面想。
“……不是。”
一听不是,云飞镜就放心了。她继续把手往那叠信封上伸,已经拿起了一只雪白的信封。
“你那个叫舒哲的同学写给你的道歉信。”
听云笙不悦的语气,云飞镜几乎要以为他说得不是道歉信,而是情书。
云飞镜:“……”
她不可思议地捏了捏这沓信封的厚度,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叹为观止的神色。
“他确定是道歉信吗?”
谁家的道歉信这么有创意,是论沓寄送的?
一般的情书都没有这个诚意呢。
粗略一数,白皮信封都已经有十几个了,每个信封里都装着四张以上的信纸。
云飞镜怀疑,要是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恐怕都够凑一副扑克牌了。
云飞镜不否认这是垃圾,不过,她倒真的挺好奇,舒哲那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她拆了一封,才看了几行就笑了。
“舅舅之前找过他了?”
云笙不动声色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舒哲这个人……他一般没有那么老实。”
哪怕云飞镜当时借陆纵的恶名,把舒哲压得服服帖帖,让他天天鞍前马后绕着云飞镜转,油嘴滑舌吹她彩虹屁的时候,舒哲都没老实过。
云飞镜没心思管他,他就趁云飞镜不注意搞小动作。
等云飞镜转头看他一眼,他就立刻热烈诚挚油滑轻浮地用各种语言吹捧云飞镜。
那些话可能听起来确实很好听吧,但云飞镜始终不觉得他带着好意。
——像现在这样,他老老实实地沉痛反省、忏悔,隔着信纸声泪俱下地和她道歉,半句也不提云飞镜的容貌,这才算是真正的收敛。
如果是以前的那个舒哲,他甚至可能故意在信纸上滴两滴盐水,装作那是他悔恨的眼泪。
但这封信上没有。
凭云飞镜对舒哲的了解,她觉得是他不敢了。
不知道他正在经历什么,反正让他不敢再耍那些花招。
云笙想了想,很模糊地回答她:“舅舅去找了他一趟……你想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那也与我无干。”云飞镜回答得斩钉截铁。
无论舒哲现在被用什么方法整治,无论他有多后悔,无论他怎么绝望地发觉自己的小心机再也不能改善自己的处境……
云飞镜都已经不在意他了。
舒哲当初挑拨了一半的女生来围堵云飞镜,云飞镜就同样用陆纵给他重击。
他们的一切都已经被尘封终结在盛华校园,而舒哲今日遇到的这些……都只是对他前半生信念的回馈而已。
他相信抱住大腿就能为所欲为,相信人既然弱小就应该被人欺负,最好还乖乖闭嘴。
舒哲还觉得自己不幸被云飞镜制住,不是因为他有错,而是因为云飞镜比他强。
那么现在,按照他的逻辑,在云家的警告下,他也应该一声不吭,乖乖闭嘴。
即使他自认清白无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顺势而为——比如是因为周海楼人蠢他才忍不住骗,因为云飞镜人穷他才不小心欺负的——那么现在他这么弱,就更不该说话了。
云飞镜把舒哲费尽心思,一个字一个字,用他语文不及格的水平亲笔写下的道歉信重新团回信封,信封则被抛回茶几。
“浪费纸张。”云飞镜冷静地评价道,“大舅说得对,确实是垃圾。”
第73章 甲方爸爸
云飞镜终于有时间分给那个答应好的游戏代码。
只不过这个老师原本被请过来的时候, 说好的是教一个人,结果现在却连着三个人一起教。
——没关系,云家给他三份钱。
何况老师自己本身就是大学的教授,平时大班上课已经习惯了, 如今一对一教学临时改成小班也没什么。
老师姓刘, 脾气很好, 就是人看着有点没精神, 再有就是头有点秃。
他大概检查了一下三个人的进度,最终在心里做出了初步的判断:入门,菜鸡, 和另一个菜鸡。
当然, 在面上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而且还非常地有耐心。
——身为大学老师, 几乎每学期期末, 都一定有睡了整整一学期课的学生对他进行疯狂骚扰, 就差没抱着大腿求他给个六十一分。
刘老师都已经很习惯了。
相比之下, 这三个小朋友虽然都只是菜鸡水平, 但他们好歹学啊。
三个人把自己之前合伙写的那个官方信息网页代码给刘老师过目。
刘老师只简单地翻了一遍,就很确定地看向罗泓:“主要是你写的。”
罗泓点了点头。
云飞镜和林桓对视一眼。
“因为错的比较低级。”老师非常冷静而评价道, “如果是他们两个这样的新手, 漏洞和bug比较有想象力一点。”
云飞镜:“……”
这个……她就当成是夸奖了。
比起教学, 这个老师好像更像是过来指导他们完成一个课后的小组作业。
例如这次林桓接来的网页版棋牌游戏, 就被老师拆分成了几个难度不同的部分。
他把其中最关键的一部分交给罗泓,剩下的小块则让云飞镜和林桓互助解决。
而在三个人背后,他同时盯着三台电脑, 一心多用,忙而不乱。
云飞镜的位置在最中间, 刘老师就坐在她的背后,每次云飞镜编程走岔,都能听见他在自己背后咳嗽一声。
然后往前五行里找,多半能找到一点小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