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在我值班的医院里,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云飞镜飞快地下床把医务室的门反锁了两道,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阵清晰的拉扯声透过门缝传来,过了一会儿,可能是陆纵没扭过女校医的坚持,也可能是这人的狗胆还没大到敢揍老师。
他闷闷地说:“我真是来探病的,我带了花。”
女校医寸步不让:“你现在就离开,病人对百合花粉过敏。”
门外,陆纵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眼睛都泛着一种可怕的血红,但顶着女校医警惕的目光,他竟然深吸一口气后闭上了眼睛。
被捏紧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不像是蓄力,更像是克制。
他曾经是会打女人的,可从今之后,从他把拳头挥向……以后。
苦涩难咽的血味曾在女孩跳窗的一刻填满了他的嗓子,他再也不敢了。
他现在就改,希望还没有太晚。
“我不看了。”陆纵咬着牙说,“我不看了,你小点声,她可能在睡觉,你别吵到她。”
他其实最开始只是想隔着门缝偷偷地看人一眼,要是她睡着了,他就悄悄走到床头看她,离她近一点。
但这个女校医竟然发疯一样跳起来拦他。
陆纵知道她为什么拦着自己,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因为他是个人渣。
可就算他是个人渣,也会在看到云飞镜跳窗那一刻吓得肝胆俱裂。
他现在甚至不敢让女医生扬声——万一云飞镜醒了听到他在,又怕得再跳一次怎么办呢?
那他真的是……百死莫赎了。
“我不看她,”陆纵重复了一遍,右手已经把那束百合的根都握得稀烂,“我现在就走。你小点声,别吓到她。”
陆纵一步步退出了校医院。
——才怪。
盯着校医院的牌匾看了两下,陆纵扯起一面嘴角,冷冷地一笑,很快就转到小楼的左侧。
男老师、女校医,他们一个个都拦着他,不让他看云飞镜一眼。
他今天还真就犯了混,非得见着她不可!
……见她以后,他任她打,任她罚。
只是求求她千万不要再跳了,他的命都要被她跳没了。
陆纵咬着牙,攀着下雨天导水的铁皮水管翻上了三楼。
云飞镜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会生生沿着垂直的墙体爬上来,看他进屋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知道小镜子对陆纵有什么想说的吗?
云飞镜:对于家犬可以说good boy,对疯狗就不是这样了。
作者:什么?能再详细点吗?
云飞镜:没有话说,不用道歉,不想见面,他能不能自行氧化分解啊。
第4章 离我远点
陆纵爬上窗户的第一眼,就看到云飞镜坐在床上。
她和那天陆纵冲进他们教室时的样子不一样,她头发剪短了,人也瘦了一点。一个眼皮还微微地肿着,正乖乖地坐在床上,白色的小被子鼓囊囊地,让她看起来有点可怜。
当她抬起眼来,用那双小鹿一样,又黑又亮的眼睛看向陆纵的时候,陆纵差点失手从三楼摔下去。
云飞镜的眼睫毛很有特点,她的睫毛很长,中间部分的睫毛尤其地长。
这让她在抬起眼睛看人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无辜而纯情的俏气来,简直又甜又萌,令人的心都要化了。
即使一只眼皮微微肿起,也挡不住她那对黝黑的眸子。陆纵从窗户翻进来,无声地别开视线,心里想着云飞镜眼皮上的红肿,十分钟前刚刚立过的誓一下子就泡了汤。
谁说他从此之后不打女人了?那个打了云飞镜眼睛的人,无论是男是女,他都揍死他。
一见他竟然翻窗上来,云飞镜的神情立刻紧绷起来。她厉声说:“你来干什么?”
“我……”陆纵手足无措,“我就是来看看你……你不要怕,就坐在那里不要动。我不打你了,我再不打人了。”
可即使这么说了,云飞镜也已经掀开被子站在了地上。
她左右看了看,把床头柜上一个颈子细长的铁艺花瓶握在了手心里。
“……”
看着她防备的模样,陆纵黯然地垂下了眼睛。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心里和嗓子口都是一样的沉重艰涩。
她怕他怕成这样……自己把女孩吓成这样……
明明是她救了自己的命,可陆纵现在没有脸说。
“我就站这儿。”陆纵最后深吸一口气,非常艰难地说,“就和你说几句话。说完之后,你可以过来揍我,我不还手,你看行吗?”
想起陆纵实在是坚持“说那几句话”,从自己跳楼以后就对此反复提及,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蹊跷。云飞镜思考了一下,答应了。
她紧紧地把花瓶握在手心里,声线微微地颤抖:“你说,快点说。”
“我……”陆纵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仿佛正在等待死神的宣判,“你救过我。”
“什么?”
“十年之前,我被人绑架,你穿上我的衣服把他们引开……你从崖上跳了下去。你救了我。”
在说到“跳了下去”几个字的时候,陆纵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哀求的。
“……”云飞镜倒退了一步,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接受这件事。
她“哈?”了一声,心中被满满地荒谬感填满。有一个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又一次被捉弄了。
没准有摄像头对准这里,正在拍摄一出他们事后会拿来嘲讽的笑料。
“你适合直接动手,不适合恶作剧。”云飞镜冷冰冰地说。
“不……不是恶作剧。”
陆纵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他双眼眼白里都爆出了细密的血丝。然后下一刻,他对准云飞镜的方向跪下了。
“……”
“我……我欠你的。”陆纵垂着头低声说,“我是说真的,不是要欺负你。我绝不会了。”
云飞镜失手把那个铁艺的花瓶摔在了地上,砸出了哐啷一声响。
“你是说,”云飞镜慢慢地说,“正因为我救了你,我不惜跳崖换你的命,所以你才能活到今天,才能在十年后冲进我的教室,当着我的同学们对我动手……你是这个意思吗?”
陆纵的表情难看极了,就像是有人迎面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是。”他艰涩地应和着。
“滚出去。”云飞镜捡起那个修长的铁艺花瓶,用瓶底指着门口,厉声说,“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我错了。”陆纵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向着云飞镜的方向走了两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对人动手了,你不消气就打我,可以用花瓶砸我的头……我想报答你,我想弥补你,你打死我都行,求求你别让我滚……”
“你站在那儿!”云飞镜尖叫道。
陆纵慌忙停住脚步。
“你跟我说报答?”云飞镜感觉到可笑之至,“在你打了我之后,你跟我说,原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你想报答我?”
“补、补偿也可以……”
“我当不起你的补偿。”云飞镜摇了摇头。
她让陆纵站在那里不要动,但她却勇敢地向着陆纵的方向走了两步。
“你看看我的头,我剪了头发。”
“是,是,我一进来就发现了,很好看,你就像小鹿一样……”
“你不知道我因为什么剪了头。”云飞镜冷冰冰地打断了他。
“那一天,你闯进我的教室,拽着我的头发打破了我的头。从那一天之后,我就发誓,再也没有人可以揪着我的头发揍我。”
云飞镜低声说:“我喜欢留长头发,我攒了一沓不同颜色的发绳。”
“可我最后把它剪了。”
“……”
陆纵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被一刀钉住的痛苦神情,他无声地看了云飞镜一眼,默默地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手手掌之间。
“对不起。”这个高大强悍,一直像是疯狗一样的年轻人浑身发抖,“从看到你当初跳下去之后,我就失控了,精神一直都不好。”
“精神不好应该住院。”云飞镜冷笑了一声。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指望我向你道歉,说真不好意思,我当初救你的时候应该远点跳崖,不幸伤害了你的心灵,让你今后会选择打我泄愤,这都是我自己活该——你是想听这个吗?”
陆纵连连摇头,云飞镜的语言像是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身上,让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滚出去,现在就滚。我是认真的。”云飞镜又一次指了指大门,“不用提补偿,也不用说报答,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那条命就当成我施舍你的,滚吧!”
陆纵半举着双手,像一个罪孽深重的犯人,手掌里满是自己握出的指甲印。
他慢慢地、慢慢地退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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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纵干的事情,和他现在的表现,简直快要把云飞镜恶心死了。
尽管对小时候救人的事不太记得,但她也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救了这么一个对女孩子随便动手的渣滓。
云飞镜在陆纵滚蛋后又躺了一会儿,想翻身的时候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嘶地吸了一口气。
她干脆闭上眼睛,进了自己那个神秘的图书馆,在有漂亮彩色玫瑰穹顶的图书馆里心情变好了起来。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有了这个神秘的图书馆,而且还有整整一个书架的课本和题!
学习令人快乐,卷子专治上火。云飞镜拿出一套模拟卷,心无旁骛地扑进了题海里。
她看了看自己身后挂着的大座钟,确认在放学之前,她至少还能写两套数学卷。
一口气刷两套数学卷,这是多让人快乐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