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再往侧边远方看,则是此起彼伏的青山,这个时节花开正好,满山坡的野花给连绵青山铺上一块块绚丽花毯,能遥见数辆马车错落停驻在那里,应该是某些府上的女眷出门游玩来了。
乔昭轻轻吸了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刚刚接到信儿,将军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了。夫人,您先坐着喝口茶吧。”邵知搬了一条长凳,拿袖子扫了扫,请乔昭坐下。
出门在外,乔昭当然不会穷讲究,道了声谢坐下来。
乔墨与池灿在另一桌坐下,边喝茶边等待着。
乔晚在侯府中憋久了,难得出来放风,眼睛好奇张望着,忽然眉头一皱,拉了拉乔昭衣袖:“黎姐姐,你看那边那些人好奇怪啊,出远门怎么还一家老少都去啊。”
乔昭不经意看了一眼,不由一愣。
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的足有几十口人,明显看出是一大家子,最前头是一辆老旧马车,再往后则是几辆无蓬板车,上面堆满了杂物,空余地方坐着几个幼童。
车后面走着男女老少,男人们神情麻木,女人们眼圈通红,若不是不见哀乐与白幡,还以为这是出殡的队伍。
有那么几位年轻的姑娘被护着走在中间,乔昭立刻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兰惜浓。
似是心有所感,在长长队伍中走着的兰惜浓忽然抬眸对上了乔昭的视线。
那一瞬间,乔昭心情格外复杂。
京城贵女中,兰惜浓与江诗冉一样,比真正的公主还要活得尊贵些,高高在上了十几年,一朝变故却沦落到连马车都坐不起的境地。
“二姐,你怎么不走了?”兰惜浓身边一位少女问道。
兰惜浓目不转睛望着乔昭,没有理会少女的话。
最前方的马车窗帘忽然被掀开,露出一张老迈成树皮的脸。
兰山浑浊目光落在池灿与乔墨身上,陡然一亮,很快又变得黯淡无光,默默放下了窗帘。
池灿冷笑一声:“还真是老天开眼,让咱们能看到兰山狼狈离京的光景。”
“确实是老天开眼。”乔墨淡淡从兰家老少身上扫过,眸中毫无波澜。
兰山父子指使人害死他全家时可没想过不该滥杀无辜,兰家老少享受着荣华富贵时更没寻思过那锦衣玉食的日子是靠着喝别人的血换来的。
享得了富贵,就该受得了贫苦,这很公平。
乔昭轻叹一声:“大哥,借你碧箫一用。”
乔墨解下腰间碧箫递给乔昭。
碧箫入手微凉,乔昭把碧箫凑在唇边,吹奏起来。
轻柔幽静的箫音响起,如若风过送到兰惜浓耳中,正是前朝名曲《送君行》。
她与兰惜浓同在馥山社,如果不是双方天然的敌对立场,或许能成为朋友,而今这种情形更是不便交谈,那便以一曲道别吧。
宁静悠远的箫音回荡在山野间,兰惜浓目光闪了闪,露出淡淡的笑容,抬脚往前而去。
“呸!”眼见着兰家人走远了,摊主狠狠啐了一口,见乔昭等人看过来,忙解释道,“兰家人就是咱大梁的祸害,现在总算完了,以后大家就有好日子过了。哼,谁想到他们还从这里路过啊,要是冲撞了贵人们那还了得……”
乔昭收回视线,已经没有兴趣多听。
兰山父子是十恶不赦,但这些话听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意思。
前方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道银白色身影由远及近快速奔来。
池灿立刻站起身来:“庭泉来了。”
骏马如风,很快就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银盔甲红披风,来人正是邵明渊。
池灿翻身上马迎上去。
邵明渊勒住缰绳,笑问:“都办妥了?”
池灿笑着点头:“妥了!”
二人相视一笑,伸手击掌。
邵明渊看向乔昭。
在对方灼热目光下,乔昭莫名脸热起来,胡乱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心急,把他们甩在后面呢。”话音才落,邵明渊俯身伸手握住乔昭手腕,一个用力把她拉到马上。
瞬间落入熟悉的怀抱里,乔昭微讶:“庭泉?”
耳边响起男人爽朗的笑声:“夫人,咱们该回家了。”
第774章 早年传闻
坐在邵明渊身前,乔昭脸色微红,垂眸盯着那只握着缰绳的大手不语。
池灿见了不由纳闷。
当初他去嘉丰这丫头非闹着一起去,共乘一骑时可没见她害羞呐。
这是越大脸皮越薄了?
短暂的疑惑过后,看着好友喜笑颜开的模样,池灿冷哼一声:“注意点,青天白日的。”
邵明渊失笑:“你什么时候也在意这些了?”
池灿翻了个白眼:“我不在意啊,但你可是堂堂冠军侯,大梁百姓心中正直端正的大将军。”
邵明渊低头看了乔昭一眼,环住媳妇纤腰的大手紧了紧,笑吟吟道:“正直端正的大将军也要娶妻生子呢,疼自己媳妇天经地义,别人管不着。”
曾经他们是未婚男女,自然不能在人前越雷池一步,现在已经成了夫妻,妻子来接凯旋的丈夫回家,夫妻共乘一马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池灿看着碍眼,双腿一夹马腹跑远了。
邵明渊笑笑,看向乔墨:“舅兄,我先带昭昭走了。”
“去吧。”乔墨笑道。
大妹与侯爷琴瑟和鸣,他当然乐见其成。
眼巴巴看着两匹马先后绝尘而去带起一路烟尘,乔晚眼睛亮亮的:“大哥,姐夫对黎姐姐真好。”
乔墨低头看着乔晚,温声问:“羡慕了?”
乔晚猛点头:“当然羡慕啦,我以前看到父亲、母亲相敬如宾那样相处就觉得极好了,如今看到姐夫与黎姐姐才知道原来夫妻间还能这般要好。”
乔墨微微一愣,这才察觉幼妹已经悄悄长大了,不由笑道:“大哥忘了我们晚晚很快就该嫁人了。”
乔晚小脸瞬间红透了:”大哥你胡说什么呀。”
小姑娘说着眼珠一转,笑道:“倒是大哥都好大年纪了,咱们已经出了孝,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嫂呢?”
“嫂嫂总会有的。”乔墨淡淡笑道。
“那有了嫂嫂咱们是不是就该从侯府搬出去了?”
乔墨认真看着乔晚:“晚晚舍不得?”
幼妹跟着母亲长大,虽然天性活泼,但他相信该有的规矩不会忘的。
果然乔晚摇头道:“没有啊,姐夫虽好,但大哥成家后咱们再住在侯府就会被人笑话贪恋富贵啦,我可不想听别人这样说咱们。”
小姑娘说着不由挺了挺脊背。
她的祖父是举世闻名的大儒,祖母是皇家郡主,母亲早早就教育过她了,如果一个人没有家族荣耀感,那很容易就做出没骨头的事来,身为乔家人才不能被人家说这样的闲话。
“是啊,咱们该搬出去了。”乔墨拍了拍马背,“晚晚能上去吗?”
乔晚得意一笑:“当然能,姐夫送我的小马驹已经长得比这匹白马还要高了呢。”
白马:“……”能不能别这么比较?马也是有尊严的!
乔晚踩着马蹬翻身而上,乔墨坐到后面,笑道:“来,大哥也带你骑马。”
一行人先后回到侯府。
邵明渊环视一眼熟悉的府邸,他离开时还是春寒料峭,现在已是花木葱葱。
“昭昭,家里让你打理得真好。”邵明渊抓着乔昭的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
二人共乘一骑,一路上没少被某人占便宜,乔昭此刻身子还有些发软,瞪了邵明渊一眼:“少说些有的没的,快去洗漱吧。”
“嗯,那你先招呼着拾曦与舅兄他们。”邵明渊颇为遗憾看了朝思暮想的人一眼,这才大步走进净房。
乔昭早就吩咐厨房准备好了酒菜,先让丫鬟们给池灿与乔墨奉上香茗,等邵明渊换上家常青袍出来立刻便开饭了。
饭后丫鬟又上了茶水,几人这才聊起来。
“兰松泉被判斩首,兰山罢官还乡,总算是除了这两个祸害,想来很快皇上就要提许明达为首辅了,内阁又会进新人,到时又是一番新格局。”池灿喝了口茶,懒洋洋说道。
邵明渊不着痕迹看了乔墨一眼,笑道:“皇上提谁当首辅无所谓,关键是能替我岳父一家报仇雪恨,这才是最重要的。”
朝中的勾心斗角他虽接触不多却心中通透,换谁来做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他是武将,不掺和那些,反正谁对不住他在意的人想法子弄死就是了。
“兰山这一倒台,他那些门生亲信还没等我参就有无数人争相恐后弹劾了,忽然觉得怪寂寞的。”池灿嘴角挂着讥诮。
“要真能一直寂寞下去反而是好事。”邵明渊仿佛想到什么,问道,“拾曦,你有没有听说过无梅师太的往事?”
乔昭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无梅师太?”池灿收敛起懒洋洋的样子,“怎么好端端提到她?”
面对至交好友邵明渊没什么可隐瞒:“无梅师太曾赠给昭昭一条手串,后来昭昭几次遇险都与那条手串有关。前些日子我派人去南边调查,查出无梅师太与肃王身边一位亲信隐隐有些关系——”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池灿皱了一下眉,“那个人叫薛平,是肃王的得力干将,当初肃王造反结果短短数月就兵败如山倒,有个传闻便是与此人有关。”
“什么传闻?”
“说是薛平受肃王所托把多年来积攒的金银珠宝兑换成银钱用以买粮草,结果那笔钱不翼而飞,薛平拔剑自刎,从此再无人知道那笔银钱的下落。”
“这又与无梅师太有何关联?”邵明渊问。
“后来不知怎的又传说有人在京郊见过薛平,说他去见了一位长公主。”说到这里,池灿冷笑,“本来这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没有什么人知道了,我之所以有所耳闻,便是因为薛平把银钱交给了长公主那个莫名其妙的说法。”
几人不由被池灿勾起了好奇心。
池灿神色更冷:“我与母亲当初被肃王余孽困在凌台山,便是受那个传闻所累,他们误会我母亲是那位长公主!”
“这样说来,手珠中的秘密或许便与那批银钱有关。”
池灿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我再想法查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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