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茶客
“如果是许之恒,在找到我们的时候就能动手了,根本不会留我们性命到现在。”牛铁匠安慰她,“至少现在我们还不会有危险。”
“那……那你的意思是,抓我们的人不是许大爷?”秦嬷嬷疑惑的开口,“那他抓我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
秦嬷嬷沉默下来,有时候未知的恐惧才是最让人可怕的。对方就这么将他们二人扔在这里,不闻不问,反而比一开始就亮出身份更让人猜疑。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秦嬷嬷精神一振,期望的看向紧闭的房门。
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先进来的是两个黑衣人,一男一女,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后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生的格外俊美,看衣着,应当不是寻常人家。
秦嬷嬷在许家伺候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一见到这三人,就知道最后那个俊美青年才是主子,当即就开口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倒是牛铁匠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打量着来人。
俊美青年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两个黑衣人立在他身侧,他目光掠过二人,最后落在了秦嬷嬷身上。
分明是平静的神情,却让秦嬷嬷打了个寒颤。
“你是许家贺宛如的奶娘?”那人开口问道。
秦嬷嬷心一沉,原先还尚且抱着侥幸心,如今这人一开口她就明白,对方就是冲着许家的秘密而来。她道:“的确……公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青年淡淡开口:“贺宛如是怎么死的?”
“我……”
“说谎的话,他会死。”他微扬下巴,看向牛铁匠的方向。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春分
秦嬷嬷呆住了。
这个人生的很年轻,看起来,甚至比许之恒还要年轻一点,然而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却如一汪寒潭,冷彻骨髓。她过去未曾见过此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但直觉危险,胜过于许之恒。
秦嬷嬷年轻就守了寡,不过她年轻的时候生的好看,死了男人后,也不是嫁不出去。但她不愿意将儿子送给远方亲戚,旁的男人纵是愿意娶她,却不愿意养一个拖油瓶。唯独牛铁匠愿意。
可秦嬷嬷看不上牛铁匠的身份,以为牛铁匠穷了点,待后来进了贺府,日子好过多了,便歇了嫁人的心思。不过……与牛铁匠间,亦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秦嬷嬷原本倒也对牛铁匠并不多上心,但贺宛如出事后,是牛铁匠给她指了一条生路。两人共患难的日子里,秦嬷嬷也对他确实生出了一点真情。这年轻人打蛇打七寸,上来就以牛铁匠的性命要挟,秦嬷嬷便被动的多。
她道:“贺姨娘……贺姨娘是犯了错,被夫人请了家法,挨了板子,贺姨娘身子弱,没熬住,就去了。”说完,她就看向这年轻人,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对方神情仍是淡淡的,声音平静,“我没有耐心听你东拉西扯,如果你认为这个人的性命不够的话,我可以加上吴晗父子的性命。”
此话一出,秦嬷嬷失声叫道:“不要!”
吴晗是她的儿子,这人……拿他的儿孙性命要挟她。对方不是许之恒,许之恒若是杀了她的儿孙,还会怕秦嬷嬷来个鱼死网破,将真相说出去,可这个陌生男子却似乎并不在意。
他没有任何把柄在自己身上,却对自己了如指掌。
秦嬷嬷委顿在地,一瞬间,心中浮起绝望之情。
“不必担心,我并不打算要你的性命。”他身子微微前倾,盯着秦嬷嬷的眼睛,如水的清眸中,似有锐利锋芒,“许之恒的人一直盯着吴晗父子,是为了逼你现身。但如果你把知道的说出来,我能保住他们父子的性命。”
秦嬷嬷一震,这个条件,实在很诱惑人。
她生平第一次大胆了一回,“奴婢怎么相信你?”
对方不甚在意的一笑,伸手,身后的黑衣男子上前,将一只镯子递到他手中。青年将镯子在秦嬷嬷面前一晃。
秦嬷嬷大惊。
这镯子是她小孙儿甫出生时,她托人打造的,还请高僧开过光,能护佑孙儿平安康健。如今落在对方手里……她自知自己已无跟对方讲条件的可能,能做的,也无非是说的话能让对方满意,放过她的家人与牛铁匠。
“我说……我全都说出来。”秦嬷嬷悲戚道:“贺姨娘是被大爷处死的。家法只是个幌子,姨娘被关在府里头,怕外人看出门道,日日灌药,不过几日就去了。”
青年并不意外,只问:“许之恒为何要处死贺宛如。”
“因为……因为贺姨娘犯了大错,不得不死。”
“何错。”
秦嬷嬷手抖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起一点勇气似的,半晌才开口,“因为,贺姨娘杀了大奶奶。”
此话一出,屋子里寂静了几分。
身后的鸾影与飞奴皆是心中震惊,全朔京的人都知道许家先前那位大奶奶,是因失明看不清路,不小心跌进池塘溺水而死,如今却说,那大奶奶死在了妾室手中,何其荒唐?要知道无论如何,禾家的大小姐,禾如非的妹妹,身份并不低贱,如果是因与妾室争风吃醋而死,未免也太过荒唐。
难怪许之恒要迫不及待的处死贺宛如与所有知情人,否则御史一本治家不严的折子参上去,许之恒的乌纱帽都得丢掉。不过假如禾家并不知情,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为何还要再送一个女儿过去?假如禾家知情,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揭过?
肖珏眸光微动,秦嬷嬷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贺宛如为何要杀许大奶奶,或者说,”他换了个说法,“许之恒为何要杀许大奶奶?”
秦嬷嬷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道:“不是,公子,贺姨娘杀大奶奶,就是女人宅子间的事,与旁人没有关系。好端端的,大爷为何要杀大奶奶?大爷性情和善温柔,怎么可能做下这样的事?”
肖珏漠然的看着她:“我说过了,没有耐心听你说谎。”
下一刻,飞奴手中的剑已经抵上了牛铁匠的脖子。
血丝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来,没有人能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淡然处之,一直以来镇定自若的汉子,此刻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慌乱。秦嬷嬷更是吓得面色惨白,“不要,住手!”
飞奴的剑没有再进一步,肖珏道:“我再问一次,许之恒为何要杀死他的夫人。”
能让秦嬷嬷在这个关头,尚且有所顾虑而不肯说实话,看来所隐瞒之事,绝不是一个小秘密。
秦嬷嬷闭了闭眼,似是慌乱极了,对方的剑像是慢慢的往牛铁匠脖颈深处压去,那只刻着经文的镯子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她忽然大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太害怕了,我劝过她的,不要动手……可是她说,这是大爷的意思,没有关系,她照着大爷说的做,不会出事。我离得很远,我当时怕极了,我只听隐约听到了贺姨娘对着大奶奶说:禾将军……”
肖珏蓦地抬眸,一瞬间,眸光如刀锋锐利,刺的秦嬷嬷不敢言语,他问:“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