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天黑得早,又没电灯,被众人忽略的林雨薇苦着脸,“爸,有蚊子,我想回家。”
林老二摸摸她脑袋,“没事啊雨薇,咱将就一晚,明天回去给你买新裙子。”
“真的吗?是商场里我看中那条吗?可好贵呀,一百多呢……”
“没事没事,只要你喜欢,就不贵。”
“嘻嘻,爸爸真疼我!”她故意倚进爸爸怀里,偷觑着雨桐的表情。
可惜,林雨桐已经不是真正的十三岁少女了。该吃肉吃肉,该喝汤喝汤,眼角都不带动一下。
林雨薇见气不到她,又是跺脚又是喊叫,“我要睡了,我好困,别让蚊子咬我。”
陈丽华赶紧使唤大嫂给她打洗脚水。
气她她可以忍,使唤伯娘可不行,谁他妈欠她个丫头片子?
只见雨桐给大梅使个眼色,一路上俩人已经达成共识。大梅把伯娘拉回房,雨桐似笑非笑:“妈你伺候过我奶没?给她打过洗脚水没?”
陈丽华面色难看,乡下老婆子,泥点子都没洗干净呢,她配?
“你做儿媳妇的不孝顺我奶,做兄弟媳妇不尊重我伯娘,还使唤她一个长辈给雨薇端洗脚水……就不怕折寿嘛?”
陈丽华老脸一红,“你!”
“伯娘帮你们铺床收拾住处,这是待客之道,你们不能把别人的客气当理所应当……毕竟,我大伯和伯娘可不欠你们的。”
她这几句说得够难听,可他妈又句句在理,陈丽华羞得抬不起头来,无力反驳。
“妈你可能不知道,我爸这大学生是怎么供出来的。爸,要不你给我妈说说,当年我大伯是怎么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回家种地,怎么四处帮工给你攒学费,怎么走路上县城给你交米换饭票?顺便再说说大伯和伯娘怎么起早贪黑给你们盖村口的屋子?”
林老二的脸红了又白,白了泛青。
林家人没有谁不知道这些过往,但谁也不会专门拎出来说,被闺女这么不留情面的戳破,连他都觉着自己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当然,我也不是说爸你就是白眼狼。”雨桐故意顿住,让他紧张起来,才丢出最终目的——“你们也瞧见了,大伯一家还住着漏雨的屋子,他把你们养这么大,好屋子让你们住了,现在你们日子好过了,是不是应该反哺一下他?”
老三不懂啥“反哺”,只知道跟着点头。
“爸,三叔,大伯过几天要拾掇屋子,你们两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凑五百块钱出来。”她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自己做好决定,告知一声。
陈丽华彻底发飙了,“一天尽知道钱钱钱,一群吸血鬼,有没有想过我们在城里的困难,柴米油盐啥不用花钱?就因为他是大学生,就活该被你们吸血吗?”
林雨桐分毫不让。
“你们在城里柴米油盐要花钱,咱们在乡下就是路边捡的柴米油盐?我奶养了三个儿子,法律规定,三个儿子对她负有同样的、平等的赡养责任和义务。我大伯这么多年默默付出,早完成了他的义务,那我爸呢?”
“逃避法律义务,可以上法庭。”
见陈丽华眼睛瞪得快飞出来,她继续道:“村口的房子是大伯盖的,如果你们不愿出老宅修缮费,就把那套房子还给大伯。”
“这怎么行?!”
虽然已经是城里户口,可林老二骨子里还是个农村人,农村人都讲究“落叶归根”,有套房子在,虽然不一定回来住,但有根在那儿不是?
“我的房子凭啥给他?”
“就凭是我大伯盖的。”林雨桐高昂着头颅,义正言辞。
“你……你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雨桐也不跟他啰嗦,“行,那下星期我就去区教育局问问,这样的房子该怎么算产权,是谁无理取闹。”
林老二最宝贵的就是他的职业生涯,或者叫“仕途生涯”。一旦亲兄弟闹上去,无异于给领导上眼药,以后有啥好差都不用琢磨了。况且,这事本就是他理亏,到时候在整个教育系统都得落个“白眼狼”的名声。
思来想去,“好,这钱我出两百。”
“啥?大哥不厚道啊,你们吃公家粮的出个尾巴,大头让咱们当农民的出?”三婶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们出五百,我们出力。”
陈丽华加入战斗,就“到底谁家该出多少”展开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乐此不疲。
雨桐喝口水,扶着乔大花回房休息。
“奶别生气,他们就这德性,欠收拾。”
“臭丫头,怎么说话呢?真是读几年书就得上天了……”想起刚才孙女的口才,她与有荣焉。
“女孩子家,嘴巴厉害些才能少吃点亏,别像你姐那榆木疙瘩。”越说越满意,一时倒忘了生气。
没一会儿,阳子和大梅也进屋,说了不少学校里的趣事,把老人家逗得喜笑颜开。还把大人们下酒的花生米端进屋,祖孙四人坐一起,边吃边聊。
“奶,姐,哥,你们吃啥好吃的?”门口伸进个小脑袋。
“虎头虎脑,臭小子把门关好,别把疯狗放进来。”
强子龇牙咧嘴,大大抓了一把花生米,撑开衣服口袋放进去,又抓一把,直到口袋放不下了,才开始往嘴里放。
雨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有这么大的时候,别说往家带东西,自己家东西别弄丢就算好的。
这小子以后绝对是做生意的料啊,干啥都只赚不赔。
一群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问题是他也不害臊,“拿回去慢慢吃。”
屋里欢声笑语不断,门外的林雨薇都快气死了。明明她也是孙女,还是城里来的,凭啥他们几个不带她玩,还说悄悄话?笑这么开心肯定是说她坏话了。
哼!这臭农村再也不来了。
妯娌俩吵半个小时,终于累了,换男人上场,两兄弟协商后决定,老二出四百,老三出一百外加随叫随到的人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