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久
“正好她腿脚还不利索,养养。”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对外面的世界好奇无比,尤其是这种半年才会去一趟的县城,商店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光光是课本完全不能弥补对大城市的向往。
宋清和宋天赐穿好衣服就向外走,这时宋浅也醒了,听他们东一下西一下的收拾要带的东西,手忙脚乱的。
她一点不好奇,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门外脚步声杂乱,总觉得有人要推门而进。
她半阖着眼假寐,等所有人都走了才起来,饭桌上留了一张宋清写的字条,告诉她下午才回来,自己在家好好吃饭。
宋浅慢吞吞走到灶台旁,揣着上两天刚包的馒头向村尾走去。
一路上不少妇人挎着篮子带小孩去赶集,越早买到的东西越好,迟了就都是些挑剩下的烂东西。
几分钟的路程她走了近半个小时,到门口的时候气喘吁吁,小脸通红,门虚掩着,但她还是敲了几声门。
没人应。
再敲,还是没人。
宋浅有些泄气,就能是出去了吧,毕竟在这之前他游荡于几个村落之间,若不是还有奶奶需要照顾,可以十几天不回来看一趟。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下来。
藏在黑暗里的少年阴着脸看她,像是责怪,却又带充斥着漠不关心的淡漠。
是自己的失约,宋浅立马把带的午饭拿了出来,这一次,她还特地带了筷子和咸菜。
少年却不理她,开了门就往回走,躺在床上假寐,双手枕在脑后,看不清神色。
宋浅看他动作,像是七八岁小孩闹脾气一般独自生闷气。
宋浅是独生子女,没什么哄人的经验,最多替邻居家带过小孩,还是那种乖乖仔不爱说话不搭理人。
她没辙,把小饭盒打开,摆好筷子,顺带自己也还没吃,自顾就吃上了。
窸窣声响起,他趿拉着鞋子坐下,也不客气,像是正常人家吃饭一样。
项栾城摸过馒头就啃,对这腌的菜一点不感兴趣。
宋浅见他吃的干巴,加了一块放在他馒头上。
他抬头看她,不明所以。
她指着示意挺好吃的。
咸中带点辣,微微回甘,项栾城吃了一口就没再尝试。
一顿饭后,宋浅把饭盒收拾打包好,开口问:“你想好以后干啥没?”
以后?
项栾城背靠菜圃前的篱笆,看向不远处一个一个鼓起的坟头包。
想过。
守墓守一辈子,老死也葬在他们旁,再让他小孩给他们守。
一不一辈子不管他,反正一闭上眼谁还能知道这里的事。
“十七,学点手艺吧,以后你要靠养活自己。”这些天躺在床上,宋浅又把脑海里关于项栾城过往的所有已知情节撸了一遍。
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放任他独自生长。
“我听说过完年村里很多人都会跟着进城学手艺,你一年一年慢慢来,学会了手艺就有吃饭的本钱了。”
项栾城一听而过,对他来说,温饱是大事,却也算不上最大的事,最起码不足以让他离开这里。
想吃去抢一口,衣服破了走人家门口顺一件,实在犯不着去别的地方找罪受。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最后也会死在这里。
他从不怀疑,也没想过改变。
但是他没说出口,这萝卜丁高的小孩读书读傻了,一股劲想来帮助别人。
宋浅在他耳边认认真真讲述了自己这几天规划的成果,小到吃饭,大到赎房子翻修,她嘴里描绘的世界好像和他格格不入,大相径庭。
项栾城没有打断,闭着眼听她说个不停,午后暖意十足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晒得懒洋洋,疲乏又困顿。
项栾城很快就睡着了,宋浅点醒他让进屋别着凉了,随后就离开了。
他一睁开眼就恢复了清明,半分睡意看不见。
—
到腊月二十□□,家家户户开始包包子蒸馒头,不少人家也会奢侈一把用之前买的肥肉撸油,塞进馅里,包出来的东西上锅蒸完是又香又软。
宋浅吃的不多,余下的都藏到了床底的小木匣里。
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中途她趁着大家都在忙,偷摸去找过项栾城一次,连带着包子和平常省下的自己那份肉圆,果子,瓜子都装进了小布袋里,满满一小堆够吃很久。
她给完就离开了,反正也不指望这倔傲少年能多说一声谢。
大年三十当晚要守岁,八几年村里只有村长一家有电视,所以都是一家人坐在火炉旁烤火受到点。
往年都是宋清和宋天赐两人精神十足,熬到村里响起第一声鞭炮声,他去放完鞭才会睡觉。
今年宋浅也加入了这个队伍,姐弟三人磕着瓜子花生闲聊。
黑漆漆的夜空挂着一轮弯月,点点星光围绕,激动的心情压不住寒冷,这还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守岁呢。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为了自己能安稳念书每天早起晚会忙活小铺子,年三十的团圆饭都是在店里随便吃一口,等操劳一天回到家,根本没有闲心思和精力熬这个夜。
宋浅也顺带着多年没听过新年的钟声,只是睡的朦朦胧胧时有鞭炮震耳。
她兴奋地看向门外的空地,院门敞开,能隐约看到有小孩子嬉戏奔跑追逐的身影。
火星乍现,闪闪发光,欢声笑语。
“姐,想玩不。”宋天赐一抬眼就看到宋浅眼睛闪着光直盯着那个烟花棒。
眼馋得像个小孩。
此时窗外刚好有人家在放烟花,一声一声,在空中炸开,虽然不及现代的多种花样五彩缤纷,也洋溢着新春的期盼。
宋天赐跑出门,不会儿带了几根烟花棒回来。
宋浅兴奋地到院子点上火柴,寒风中火花星子四溅,却点点温暖,燃烧到最后只剩不多的黑色炭火状物块。
比不上现代的仙女棒漂亮,却充满人情味。
宋浅玩的开心,没注意到西侧墙头上坐着的身影。
项栾城翻上去的时候,宋浅刚好点亮第一根,她姐姐没愿意出门,就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活蹦乱跳,接二连三,烧了一阵子。
等她跺脚直喊冷进屋时,他才跳了下去,走得悄无声息。
回到小屋,清冷的很,闻不到一点烟火气。
脱衣躺下,一睡下耳边全是鞭炮声,噼里啪啦热闹异常。
等夜深人静,又寂寥的可怕。
—
新春的第一天,宋志进心情尤为好,连带着一家的氛围也融洽,早早发了压岁钱,吃完午饭一家子准备走亲访友。
换上新衣,喜气洋洋,宋浅乖乖跟着走,一路上看见不少串门的领居,说说笑笑很快到四五点。
即使分了家,宋家大儿和二儿还是会合着一起大年初一晚吃顿团圆饭。
除了出嫁的宋家老大家大女儿,整整齐齐八口人,因为这天不能生火,菜都是昨天剩下热的。
老大和老二边喝边聊,提到宋清时,宋志进那是满脸的自豪,年前拿家庭报告书的时候,老师刚夸过这丫头,是个大学好苗子。
县里为数不多一个有希望的好娃娃。
好好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宋志刚也就此提到自己女儿宋思,在南边赚了大钱,都买车了呢。
等她第二天回娘家的时候,一辆暗红色崭新锃亮的桑塔纳停在村门口,下了车的男人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南方口音骂骂咧咧,大概就是这么泥泞的乡村小路开进来会把车弄脏了。
宋思双手拎满了孝敬二老的东西,一路跟在男人后面小跑,没有一点生气。
进院门的时候,宋大嫂正和董成梅在摘菜,听说女儿一家回来,准备叫上老二一家好好陪陪女婿。
只是这女婿一进门就摆着张衰脸,宋大嫂迎着张笑脸问:“到这么早?累不累啊?要不要去屋里躺躺。”
宋思看看身旁不耐烦的男人对她妈摇摇头,又怕她失望,连忙把带回来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枸杞,泡茶喝。”
“这是桂圆,还有这个是红枣。”
宋大嫂也不懂这些,只听她说的天花乱坠,淳朴的笑容挂在脸上止不住,心想女儿孝顺啊。
又站着闲聊一会儿才上了饭桌,酒酣尽兴之时,宋女婿对宋思使使眼色,该提提这一趟回来的目的了。
宋思神色难看,拮据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爸,叔……”
已经喝了一斤酒的两个男人有了六七分醉意,宋志刚抿一口,默了半晌:“家里什么条件你也知道,拿几百块钱都是难事,你要几千哪里来。”
从两人一回来他就知道怀了什么心思,憋了一肚子坏水没安好心。
宋女婿老早想好了说辞:“爸,我也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可是人家老板答应了我,只要再投一点进去,就转回本了,翻十几倍啊。”
饭桌正对面的宋浅不作声,虽然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可一本万利的事向来少有,多的是赔的倾家荡产的人。
“我们可以先把房子抵押了,先住二叔家,我当铺都物色好了。”
“赚了钱就赎回来,很快的,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项七岁:你不来看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还是外面有其他狗了
宋浅:我不是我没有你相信我我最爱你
项七岁:嘤嘤嘤 我不管我不开心了 你要哄我
宋浅:嘤?(这是我书里认识的人?)
第16章
男人嘴脸刁钻,说的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