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屋子里闹哄哄的,许惊华仿佛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排个手脚麻利的人去,去大皇子府上,把大皇子给请过来,就说是大姐儿病了……”
凤璟书吗?
为什么要叫凤璟书过来,她如今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何况是在这般狼狈的时候。
成年累月才悄然愈合的疤痕,却被被人那力气刨解开,明面上对她只是稍微有些冷漠的母亲,是这般怨恨她,嫡亲的妹妹,及笄之后,惦记着的人竟然是她的丈夫。
还不如让她陷入沉沉黑暗里,从此不要醒来才好。
许惊华这般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耳边似乎有声音在叫她。
那好听的男声模模糊糊,还伴随着呼呼的风声。
而她……却是在一片个人的割人的荆棘丛里疯狂逃跑。
而后,许惊华在梦里似乎摔了一跤,似乎磕破的嘴唇,身体最真实的感受,嘴唇湿润润的,但却不似血腥的味道。
而是……而是蜜水的味道。
这是哪里?
许惊华看见了一张侧脸。
那人不过是看着十三四岁少年的样子,身量已是极高,眉眼冷厉,手里正端着一块玉碗,碗里头放着温柔的蜜水。
只是……
许惊华眼眸下移,她心口似乎插着一根锋利无比的小银箭,身旁围着几个发须皆白的御医。
终于少年的脸转了过来。
许惊华瞪大了双眼,泪眼模糊,她嘴唇动了动:“凤璟书……”
心口是翻江倒海的疼痛,许惊华终于哑着声音喊了出来:“璟书……我心口好痛……”
第139章 番外(七)
夜里,许惊华高烧不退,等凤璟书得了定国公府消息匆匆赶到时,她已经烧得整个人都迷糊了,只知凭着本能扯着凤璟书的袖子,梦里哭得整个人都开始抽搐,然后以最没安全感的姿势蜷缩成了一团。
当时凤璟书面色沉得厉害,眸光更是带着冷厉扫了定国公一眼,便让战战兢兢跟着他的御医给许惊华看诊,自己一掀袍子,大马金刀坐在了许惊华床榻前的小绣凳上。
凤璟书也顾不得他被许惊华强行和离,就这般一动不动坐在许惊华榻前足足守了三天三夜,在这期间更是亲力亲为照顾许惊华起居。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这事儿也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定国公夫人林氏的娘家耳中,林府上的老太太得了消息,那日连夜要赶来,看着外孙女。
不想直接被大皇子给一句话拦在了许惊华的院子外头,本还被秘密关押在定国公府里的林国公夫人,当夜便被人给秘密送到了极为偏远的庄子上去养着,至于后头是消了身份,还是与定国公和离,这都不在凤璟书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这林氏,这一辈子,至少活着的时候,是不可能出现在许惊华眼前的。
终于到了第三日傍晚,许惊华带着隐隐的哭泣声,她整个人从沉沉的梦里头醒了过来,她一睁眼便泪眼模糊的看着离她极近的大皇子。
而后,许惊华用尽所有力气,顾不得四周丫鬟震惊的神色,迅速扑到凤璟书的怀里头,嚎啕大哭。
脸上神情足足沉了三日的凤璟书,这一刻终于柔和下神色,他小心抬手,轻轻拍了拍怀中姑娘瘦弱的肩头:“可是梦里谁欺负我家华儿了,哭成这般模样,待会子老夫人瞧见了可要笑话你了,成了亲的人了还这般哭鼻子。”
这话凤璟书不问还好,一问,许惊华更是泣不成声,她死死的扯着凤璟书的衣襟:“当年的事,你为何不早早的就告诉我。”
凤璟书抬手揉了揉姑娘湿漉漉的眼睫:“不过是些不好的东西,这忘了便是忘了,若是让你知晓你定是心里头难受,我也没想着要用当年救你一命的恩情,胁迫你嫁我。”
这估计是凤璟书身为皇子,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尊严,当年远去西北,本打了一辈子安于西北的念想,至于成亲生子,这也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然而命运兜兜转转,当年他随手救下的,病弱得像猫儿一般的姑娘的小像被宫人同一册子汴京贵女的花名册都一同呈到了他眼前。
他当时就想是着了魔一般愣愣的看着画中的少女,哪怕十多年过去了,他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她,眉目好看的紧,只是比起当年娇娇软软的稚气,如今画里的姑娘,不经意间眉目间刻着一股子疏离冷意。
不知怎么的,凤璟书当场便裁出那张小像,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汴京城。
而后……
这桩婚事自然顺利得有些令人出乎意料,偏偏谁也想不到这场如意婚事会以大皇子妃和离告终。
当初会同意和离,凤璟书原是想着姑娘家闹闹,总归哄得好的。
此时,凤璟书觉得就是战场上的一场生死厮杀,也不比得如今怀里人给他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他声音有些哑,眼眸略红:“都是我的错。”
许惊华才忍下去不久的泪意,因着凤璟书这一句话,她又当场湿了眼框,她偷偷的擦了擦眼睛。
这时候,丫鬟从外间走来,递过刚熬好的汤药给凤璟书,凤璟书抬手接过,把许惊华半搂在怀里,小口小口喂她喝下汤药。
屋子里,一众丫鬟婆子看着自家姑娘终于恢复了精气神,她们暗地里也是稍稍松了一大口气。
本以为二人和好,许惊华会被凤璟书给接回皇子府上。
然而趁着夜色,凤璟书离去,许惊华依旧留在了定国公府上养着。
至于大皇子妃与大皇子二人好好如此的消息,则是被定国公下了命令,给死死的压了下来。
这时间一晃,到了景嘉十九年的春天。
这一年,帝王最为宠爱的平阳公主凤灼华给诞下龙凤双胎,虽然生产那日凶险,但是好歹也算是有惊无险。
后来安王党派算是彻底在朝堂中被连根拔起。
朝中叛乱结束,大皇子成了帝位的最热门人选,加上众人心中大皇子妃许惊华已经与大皇子和离,于是后来的几日,大皇子前停的马车,都快堵了他府门前的那一条街。
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各府夫人,就是某些胆子极大的,各府贵女。
定国公府,许惊华听得外头小丫鬟汇报的笑意,她慢悠悠的坐在外间的窗户旁绣着手里头的花样子,神态动作不紧不慢,那小丫鬟的表情看上去倒是比正主还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