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被害人一家素来与人为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经济状况也不过中等,初步走访后基本可以排除图财、报复、情杀等常见可能。而且因为案发时正值深夜,附近百姓都说没有听见异常响动,无法提供更多有效线索。
通过截止目前为止掌握的信息,可以粗略勾勒出大概的嫌疑人概况如下:
性情残暴,身体强壮,能够独立完成两次短距离抛尸。
穿约合八寸四分的鞋子,换算成后世鞋码是不到42码,对一个成年男人而言可能偏小,但特征更鲜明,也更加贴合凶手是南方人的推测。
经济条件一般却颇好讲究,穿低档绸缎衣裳,可能佩戴青玉饰品,应与受害人一家很熟悉,前几日前来做客的远房亲戚有重大作案嫌疑。
费涛对晏骄说:“大人,依下官愚见,应立即对随云县内外诸多客栈进行盘查。”
谁知道那畜生会不会杀红了眼?如今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一天多,万一再犯下案子就不妙了。
话音刚落,一个捕头便愁道:“可是大人,咱们随云县大小不说,光是在册的正经酒楼、客栈就过百,若再算上可容人的青楼楚馆并戏院等地,那就更多了。咱们对凶手的姓名长相一无所知,说句不中听的,恐怕就是他从兄弟们眼前大大方方走过去也认不出来啊。”
随云县虽只是个县城,但到底位于天子脚下,每日都有国内外的客商、官员及其随从往来,车马川流不息,繁华程度和人/流量甚至超过许多其他地方的州府。
想在这种情况下找个信息残缺的人,确实难度不小。
费涛正要说话,却见一个衙役风尘仆仆的回来,气喘吁吁的回禀道:“大人,人证到了!”
因王有为的浑家身子不好,素来喜静,家里又有个尚未出阁的女儿,外人唯恐冲撞了,所以平时鲜少贸然上门打搅。恰因近几日不年不节,邻里间走动的少了,一通走访下来,竟只有这一人见过疑凶。
来的是平时就跟死者秦氏关系很好的一位大娘,因两家隔的比较远,衙役上门时她还不知道那家已经被灭了门,听后差点当场厥过去。
据她所说,自己曾在三月初一那日去找秦氏借花样子。秦氏素来为人细致周到,见她不长于此道,便亲自为她描绘。
大娘进门时便瞧见王家院子里多了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后生,以前从未见过,便顺嘴问了几句。
秦氏素来与人为善,是个最不会背地里说人长短的,可当日却一反常态,言辞中却频频带出对那后生的不满,可见是气狠了。
两天后,大娘拿着自家蒸的花饽饽去回礼,就听说那后生已经走了,估计再也不来了,瞧着王家人都轻快了似的。
今天是三月初五,若凶手果然是他,那么就是这位大娘去回礼的当夜去而复返……
晏骄忙问:“您还记得那人模样么?是不是有点南边人的样子?”
正淌眼抹泪的大娘一拍腿,“那眉眼,那腔调,可不就是南边人!”
晏骄心头一喜,立刻叫费涛请了画师来,先做了疑犯画像,马上刊刻,然后命众衙役全城张贴,并重点去客栈调查三月初一到初三之间在店的南方客人,尤其是有广印府一带口音的。
众衙役们早就迫不及待,当即抱拳领命,才要出门去时,却被晏骄叫住了。
“凶手经济不宽裕,却又好面子,必然不会住下等,且也极有可能住不起上等,便先查中等客栈,若无线索,再看上等和下等。”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一天半,凶手很可能已经出城,时间紧迫,必须有重点的进行。
衙役们本能的看向费涛,后者也点头,“晏大人所言甚是,就是这样。”
衙役们一走,晏骄也坐不住了,当即起身道:“我这就去验尸。”
随云县衙的仵作姓刘,虽有些畏惧上官,但在本职工作方面倒还算尽职尽责,晏骄叫他一并帮忙也没推辞。
有了刘仵作和阿苗两个有经验的帮手,验尸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王有为的死因非常明确,就是菜刀的前半部分切入腰腹,刺破脾脏后大量失血而亡。
倒是秦氏,尸斑集中在尸体下层,非常清晰,显然与王有为一样,都是死后不久就被丢入猪圈,之后再没移动过。
她的体外只有一些死后形成的皮外伤,但等晏骄打开胸腔后,刘仵作和阿苗就不约而同的低呼出声:“这人心脏好生奇特!”
当看到死者的心脏左心室较右心室增大明显时,晏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她用肋骨剪咔咔几下斩断肋骨,将心脏小心取出,仔细观察后又用刀片剥开心房心室看了,果然在室间隔膜部发现缺损。
这种在肉眼看来似乎并不算明显的缺损,对病人而言却是致命的。
刘仵作心痒难耐,忍不住出声问道:“大人是否知晓此种病症内情?”
晏骄擦了擦手,将心脏放到一个干净的托盘中,又用白布盖好了,先朝门外喊了一嗓子,“请费大人过来说话。”
然后才点点头,反问道:“刘仵作也见过吧?”
刘仵作有些惭愧的道:“尚未见过,但数年前曾在张先生大作中读到过类似案例,方才一见之下,着实吃了一惊。”
他口中的张先生就是已经退了的刑部张仵作。
说来此人也颇具传奇色彩,原本是位前途无量的名医,哪知在一次贩药途中不幸遇到匪盗,虽侥幸保全性命,但还是瘸了一条腿。
他非但没有被阴影笼罩,反而积极配合破案,后来更毅然改行,投身仵作行当……圣人感其遭遇和贡献,破格赐了七品荣宠。
在两年前的赫特部陂刹郡主一案中,晏骄曾与他有过一次合作,对彼此印象颇佳,到现在也还保持着联系。
时间紧迫,晏骄已经转到青雀的尸体前了,一边熟练地破坏着尸僵,一边难掩疲惫道:“实不相瞒,我确实知道,之前也曾遇到过两例。不过我现在实在有些累得狠了,不如稍后等费大人过来了一起说。”
昨儿是白家老太太的寿辰,她从刑部一出来就被庞牧接上马车,带着胖儿子一起去白家做客。期间推杯换盏自不必说,两边都是军功起家,席间少不得动些拳脚助兴,一直闹到将近五更天才躺下。
她就觉得好像脑袋刚挨着枕头边儿,都没来得及补眠就接到邵离渊手令,然后快马加鞭来了这里。之后便是几乎没有一刻间隙的忙碌,到现在已经是浑身酸麻了,实在没有精力把同样的事情说两遍。
刘仵作虽不知内情,却也很理解她的做法,便又上前帮忙。
青雀姑娘死相很惨,抛开身上多处咬痕不提,脖颈和头脸上还有许多干涸的血迹,显得非常恐怖。
阿苗取了温水和热酒替她擦洗,“你放心,等会儿我们一定帮你收拾的漂漂亮亮的,来世再做个一生长乐无忧的富贵人吧!”
死者跟她的年纪相仿,花儿一般的人物,听说还被父亲教导着读过书,又有情投意合的心上人……她本该拥有一段美满的人生,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案发至今已有将近一天半,血迹早已干透,擦洗起来十分困难,需要先将血痂泡软了,才能一点点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