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一来即便破案也不是自己的功劳,二来,若有旁人分羹,岂不是侧面凸显了自己的无用?
陆熙凉正色道:“在水落石出之前,下官只能将其视为货真价实的案件,既如此,人命关天,拖一日便是一日的危险。在下官辖下发生此案,已是下官之过,若再顾忌颜面而讳疾忌医,那就不配做人了。”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众人听罢,俱都肃然起敬。
同一片土地上却孕育了截然不同的种群:
有人视人命为草芥,亲手虐杀取乐,临死仍不知悔改;
而有的人,却能为了十几文钱替百姓顶着大日头跑一趟,又为尽快救人而将一切体面置于脑后……
晏骄和庞牧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脸上的蠢蠢欲动。
这两日本就闲的发慌,难得有事找上门来,这人命关天的,不管……不大好吧?
“行吧!”晏骄略一斟酌便爽快道,当即起身去跟老太太和平安交代了一回。
庞牧飞快安排道:“稍后老齐、小八、宋亮,你们权且护送我娘和平安按原定速度继续前行,我们带小四小五小六和许倩、阿苗留下协助陆大人办个案子,完事后飞马赶上,不必担忧。”
官道平坦顺畅,素来太平,且这三人带的一干侍卫俱都精悍,更有小八百步穿杨的远攻,必然无忧。
三人齐声领命,各自井然有序的操作起来不提。
陆熙凉看的感慨不已,“果然精兵强将。”
确为以一当百之勇士,比寻常衙役强出不知多少。
众人原地简单用过了饭食,稍作歇息,庞牧和晏骄亲自目送老太太一行人带着新得的西瓜远去,这才与陆熙凉同返衙门。
此时日头偏西,但被炙烤了大半日的地面仍不遗余力的散发着热量,烤的人皮疼。
若是那有心思的官员,恐怕就要请来人先休息一回,然而陆熙凉显然没长那根筋。
“是先看卷宗还是现场?”
晏骄和庞牧略一思索,齐声道:“现场吧。”
卷宗什么时候看都行,可现场越晚去越可能被破坏,或许还有隐藏的线索呢。
一行人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城东郊区荷花塘,连陆熙凉也弃轿换马。
这一带水塘成片,荷花甚多,此时仍有许多尚未落败,袅袅婷婷煞是美丽。顺嘴提一句,临州的莲藕也是小有名气的。
荷塘岸边大多是带凉亭的轻缓坡地,一片绿草如茵,想来是个郊游的好地方。
然而陆熙凉却指着另一面的树林道:“就是那里了。因地势陡峭,树林密布,哪怕正午看去都有几分阴森,平日甚少有人进去。”
可那位江小姐却偏就进去了,究竟是任性到了极点,还是早有预谋?
众人都栓了马,步行进了树林。
果然如陆熙凉所言,因这片树林恰位于前面小山丘的背阴面,哪怕此刻外面燥热难当,一进到这里却瞬间凉爽下来。
第40章 第四十章
树林人迹罕至, 平时也鲜有人打理,枝杈丛生,十分杂乱。地上覆盖着厚厚的树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踩上去软绵绵的。
夏日湿热, 底部烂掉的枝叶不断散发出腐臭的气息,偶尔踩到积水处便噗嗤作响,嗡嗡的飞出来许多细小蚊虫, 如同一块块移动的灰色云团, 叫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晏骄皱眉,本能的挥动双手格挡, “这种地方别说被娇养坏了的千金小姐,就是个普通农户出身的姑娘, 若无目的, 也绝不会继续深入的。”
脏水边上繁衍的蚊虫格外毒辣,远非家养的蚊子可比。这才走了几步,她手背上就被蚊子见缝插针的咬起来两个大包,又红又肿, 十分难捱。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周围噼里啪啦拍蚊子的声响此起彼伏, 直到神奇的六爷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段艾香点了, 这才好些。
阿苗左边脸上给咬了一口, 两边腮帮子都不对称了, 由衷感慨道:“六爷, 您可真是救命的神仙。”
众人也纷纷抱拳感谢。
小六非常矜持的抱拳转了一圈,“好说好说。”
地面绵软,根本看不出任何足迹,陆熙凉指着远离州城的东边道:“之前下官就是在那边树林尽头发现了蔓延出去的车辙痕迹。”
江小姐是初二上午失踪的,而上月底才刚下过雨,这一带素来湿热,地面干的不快,虽然过去几天,留下的车辙痕迹依旧比较明显。
众人一路走过去,果然没发现什么挣扎、打斗的痕迹。
因为人少,所以但凡有点声音就很明显,晏骄站在不同位置分大小声喊了几嗓子,每次大家都听见了。
如果不是江小姐第一时间就失去反抗能力,那么她主动跟着走的可能性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约莫一炷香之后,终于可以看见树林尽头,而地上的落叶也越来越少,最后就出现了陆熙凉说的车辙。
“虽然有车辙,但马车、牛车之类比比皆是,也实在无从下手。”陆熙凉叹道。
庞牧撩起袍子蹲下瞧了瞧,又伸手比了比两道车辙之间的宽窄,“去租车行问问吧。”
“租车行?”陆熙凉等人齐声问道,“公爷的意思是,这马车是租的?”
庞牧点了点头,“如今咱们见到的车马之所以是现在的模样,其实都是有来历的,乍一看无甚区别,但细处却截然不同。譬如战车、货车和拉人的车,有的图快,有的图利,车身高矮宽窄都有规矩。民间常见的除了拉人的和拉货的之外,还有一样,租车行的车。”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指间泥土,继续道:“租车行的车一旦出了门就不受管,拉人的硬去拉货,胡乱折腾,久而久之,车子便做了改动。一般说来,租车行的两道车辙之间的距离会比寻常人坐的马车略窄一些,却比专门拉货的车又略宽一点。”
众人纷纷低呼出声,陆熙凉也学着他方才的样子蹲下丈量,“敢问公爷,宽多少?”
“约莫三指。”庞牧道。
陆熙凉起身,难掩喜色的行了一礼,“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