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马车在进入闹市,车夫扬鞭一甩,将车子拧向小巷儿。周博雅常去的那家食肆置在幽静的小巷里,做菜的师傅手艺十分独特,就是宫廷御厨也做不出那种味儿。周博雅从少年时期便常与赵煜沐长风三人来,车夫闭着眼都能找到。
说来,今儿还是他家公子头一回带内眷去,往年谢家那位可是没去过的。
马车进了巷子,在巷门口被巷拦下来。
只见两个高大魁梧的黑面人上前,声如闷雷地吩咐车夫改道儿。车里郭满有些不明所以,正要掀了帘子往外看,被周博雅一巴掌给按了回去。
郭满眨巴了眼睛,周博雅嘴角笑意敛下去,神色淡淡地静候车夫处理。
说来也是凑巧,食肆有这般场面,是赵煜今日特意包了整间陪太子用膳。此时两人正在食肆二楼的包厢,往日喧闹的大堂此时一个食客也无。抬眼一瞧,不远处的门廊下一排手握重剑的护卫守着,个个面目森然。
别说人了,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四下里静悄悄的。
赵宥鸣今儿出宫,本是要去太傅府走一趟的。荆州连番暴雨,以至于楚河决堤,下游村庄一夕之间被水灾摧毁了干净。他心中有个主意,却因缺乏经验,还要亲自征询太傅的建议。奈何太傅有事外出,并不在府中。
在周府小坐了片刻,与大公主说了些话便起身告辞了。
既然出宫就不急着回,他索性去一趟南阳王府。
赵煜那小子自从年前回了封地,回京后就一直没去宫里露过面儿。赵宥鸣心里心道这小子莫不是心玩野了,回了京也不知道去找他。稍稍一作思量,亲自上门。而后就变成赵宥鸣就被赵煜给引着来了这间名叫‘仓颉小楼’的食肆。太子殿下是顶顶的金尊玉贵,出行自当谨慎,于是便成眼下这般局面。
周博雅等了一会儿,那护卫打听到这是周家的马车,态度立即转变了。
匆匆去禀报,回来便换了张脸,客客气气地请马车里的人上去。
周博雅本意不过是带小媳妇儿用个午膳,遇上这事儿顿时十分扫兴。太子有请,郭满自然是不能跟着去的。摸了摸郭满的脑袋,有些愧疚:“石岚,送少奶奶回府。”
郭满也有些遗憾,但正事儿要紧。
“夫君你且去,说给你买的点心妾身一样不少你,放心!”
猝不及防的来了这么一句,周博雅简直哭笑不得:“嗯,那真是多谢娘子慷慨了。”
郭满于是仰着脸笑。
周博雅下了马车,车夫便在巷子口转了个弯儿,徐徐地退出去。二楼赵煜与赵宥鸣正在窗边用膳,瞧见了便问了句。
“今日小弟妹回门,”赵煜想了下,道,“博雅应当是陪弟妹出来玩儿。”
赵宥鸣嘴角沉了下来,盯着那辆马车神色不明:“这么说来,博雅对这新妻还挺满意的?这都亲自陪着出来。”
满不满意赵煜是不知道的,不过想着那盘奶浆点心,他觉得若是他自个儿,看在那点心的份上,约莫是满意的:“还成吧,听说十分乖巧。”
赵宥鸣偏头便瞪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
赵煜立即反应过来,博雅前头那位可是谢家人,太子最疼宠的表妹。于是有些悻悻。摸了摸鼻子,他心里却不以为然。谢家那位见天儿地就要闹一场,博雅那般漠然的性子都生出恼来。这般蛮横,又不是他编出来的,怎地还不准旁人说了?
赵宥鸣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这闲话便就此打住。
周博雅从楼梯的尽头慢慢走来,不疾不徐。
二楼说是包厢,其实不过一间。只用了半人高的木栅栏隔开,分成里外两个地儿。赵宥鸣稍稍抬了眼,便看到周太傅那位嫡长孙上楼了。
说实话,他私心里是极不喜周博雅的。且不说这周博雅去哪儿都能将周围人风头掩尽,就说他娶了思思却没把思思捧在手心疼宠这点,他心里便十分恼怒。
思思是多么单纯惹人爱的姑娘,为着这周博雅,都快成什么人了!
心里这般想,他见人走近,面上还是挂起亲和的笑。
周家博雅优秀,年纪轻轻便已是从四品大理寺少卿,能力这可不是他私心里不承认就能轻易否认的。身为大召储君,朝堂将来的掌舵者,赵宥鸣在私情这点小事还是拎得很清楚的。这周博雅往后就是他朝堂之上的肱骨,为了往后君臣和睦,儿女情自然要放一边。
周博雅在赵宥鸣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行礼道:“殿下。”
赵宥鸣立即亲自扶他:“博雅来了,坐。”
周博雅道了声多谢太子,缓缓走至赵宥鸣的右手边坐下。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之至。赵宥鸣从旁看着,眼底晦涩不明。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捉虫)
郭满自认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周博雅离开之后, 她便立即打发了双喜随石岚去打包金华楼的点心。
石金华楼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点心做得堪称一绝。在京城统共就两家分号, 一个设在城南柳巷,一个则在隔了此处三个街道的胡同口。多得是京城贵人好他家那一口, 白日里不论谁去买,怕是都得排队。
石岚琢磨着路程有些远,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时辰。郭满等不了这么久,于是把银票掏出来给了双喜。吩咐马车先送她回府, 之后再折回来接周博雅。
马夫马鞭一扬, 悠悠地赶着车往周家大宅而去。
谢思思去了一趟郭家, 无功而返。
没见到周博雅的人不说, 还叫郭家人给请了出来。虽说郭家人顾忌着她的身份没敢做得太过,但做客做到她这份上, 也算丢人丢到了家。回程的路上,谢思思从一腔澎湃的妒火中冷静下来, 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竟做了一件如此愚蠢之事。
怕是今儿一过, 旁人怕是都要以为她谢思思得失心疯了!
清醒之后, 谢思思瞬间被一股灭顶的羞耻淹没, 逼得她不能透气。
心中是又伤心又恼恨,谢思思伤心的不能自已。她居然真发疯冲去了郭家找周博雅。结果周博雅那死人非但不懂她的煎熬,反而当着郭六的面儿, 如此狠心地对她。简直无情无义!谢思思心中耿耿于怀, 往后怕是都过不去这一个坎儿了, 狠狠地揪着方才顺手从郭家庭院扯的花儿,她跺着脚又恼恨起自己的没出息。明明发了誓周博雅不先来找她的话,她绝不服软,绝不妥协。可这般强硬的态度没坚持多久,才半年便破了功。
谢思思于是恼羞成怒,连声地责问锦瑟琴音两人为何不拦着她!
锦瑟琴音欲哭无泪,俱苦着脸无话可说。
没拦住主子,害得主子的名声受损,这便已然是铸成了大错。此时不必谢思思说,她两这番回去,国公夫人便会扒掉她们一层皮。锦瑟已经预料到此时回府,国公夫人会如何震怒。安静地缩在马车拐角,垂头任由谢思思羞恼的指责。
果不其然,马车还没到后院,国公夫人王氏身边伺候的房嬷嬷便已经在二门处候着。见谢思思回来,目不斜视地上前行一礼:“姑娘,夫人有请。”
谢思思面上一僵,绷着嘴转头往正院的方向去。
房嬷嬷在跟上她之前,回头冷冷地一瞥锦瑟与琴音:“自己去静室等候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