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太子如今还只是初期症状,高热退下去,便没了性命之忧。周博雅立即安排所有医正继续时疫症状的钻研,只留下一名贴身照顾太子。
至于城中药物供给,粮食运送,全部恢复以往。
何运等太子幕僚反对他这样的安排,连声质问周博雅是否胆大妄为,将太子性命视为无物。竟然不顾太子安危,留下病重的太子殿下守着这座死城。
周公子素来不喜与这种酸腐之人争口舌之利,直接交于福喜去应付。
太子看重周博雅,福喜自然客气。
且不提太医们为不必亲自负责殿下病症而松了口气,就说时疫的症状明明都下过无数种方子。功效却还是差一些。医者们为此绞尽脑汁,想着到底差了哪几味药材,何运一直密信将太子病重之事告到惠明帝那儿。
惠明帝为此震怒不已的同时,周公子又与福喜一起,查起了太子感染时疫之事。
毕竟太子万金之躯,所用器具所饮之水全都经过一一排查,最是严格不过。没道理全府都没有感染,偏偏最不可能感染时疫的太子殿下却中了招。这其中,显然有人暗害太子。
马不停蹄地查了半个月,救出三个钉子。
此人混到太子身边,为太子侍膳竟已经有八年之久。赵宥毅为能一举要了太子的命,埋得这么深的一个钉子都用上了。叫他在太子常用的青瓷茶碗碗口,抹了时疫病人吐出来的脓血。抹的不多,但脓血太毒,吃进嘴里,自然立即就有了反应。
福喜何运等人气得要命,就是讲这些个黑心人拖去炮烙都难解心头之恨。
然而三个钉子揪出来,才押下去就咬舌自尽了,想严刑拷问,告背后之人一状都无从下手。福喜狰狞着脸,恨不得将背后之人碎尸万段。
“这定然是二皇子一脉搞的鬼!”
二皇子这些年与殿下相争,已经不止于明面上的陷害。从淑妃起势起到迄今为止,二皇子一脉给东宫使得明枪暗箭无数,光是赤/裸/裸的刺杀就不下十次。
也说不准惠明帝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毕竟他对太子的疼爱不假。可二皇子行刺杀之事,兄弟阋墙,被揪出来。只要淑妃一去惠明帝跟前哭诉,便能将轻易糊弄过去。过了分,惠明帝会发怒,但却不会动二皇子的根本。
之后不久,便又会固态萌发。
说来这也是因为大召皇室子嗣太少的缘故,大召惠明帝膝下留下来的不过五个,长成人的也才三个。早年曾有过不少子嗣,但因惠明帝本性多疑又喜怒无常,时常被触怒,因此处置了不少皇子的生母。失去母亲庇护的皇子比宫人好不了多少,在宫里自然不好生存,若本身不够聪慧,自然只有早夭的结果。
如今惠明帝的五个皇子,只有太子跟二皇子尚且算得上聪慧。
太子不用说,自幼被太傅夸赞聪慧且心胸开阔,是个仁君的好苗子,因此颇得盛宠。二皇子不像太子宽仁,行事虽有些放浪激进,却不失杀伐果决。这些年因着淑妃得宠,他在惠明帝心中也是有着极重的分量。
办过几次极漂亮的差事,倒是把声望给累了起来。
而后因着声望越高,他的野心便越发疯长。多年来,淑妃一直与谢皇后打擂台,愣是靠着盛宠为二皇子撑住了小半个朝堂的支持。
太子一脉坐东宫多年,名声与才能都配得上太子之位。二皇子本不嫡不长的,没有立储的指望,但惠明帝对二皇子的态度委实暧昧。这般不清不楚的宠爱叫二皇子一脉行事越发嚣张,如今隐隐有与太子分庭抗礼的意思。
“那些心思歹毒的庶子,当真好狠毒的心肠!”
查出缘由,整个府邸都沸腾了。
太子如今重病在床这段时日,这些个被拘在东陵城的幕僚们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怨愤。此时自然全都往谋害的背后之人发去。
“哼!只有他能用得出这等阴损之手段!”幕僚汪华修不齿道,“一个大男人,使不出阴谋阳谋,竟使些后宅妇人的手段!果真上不得台面!”
“庶子便是庶子!”
都是读书人,骂不出太有辱斯文的话,骂来骂去就是那几句。
周公子一旁淡淡听着,并未表示自己的看法。他周家虽说私心里属意于东宫一脉,但周家其实只在大方向上做出建议,并不太参与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党派暗斗。周太傅以及周家一直是对事不对人,事关大召社稷,若太子行事不当,周家在朝堂上一样会当庭反对。
惠明帝最满意的便是周家这个态度,这般他才心里安心。
福喜倒是想叫周博雅说一说看法,此时瞥了周公子不下二十次。然而周公子全程只当无物,揪出了谋害太子的钉子,后头如何查,他便不插手了。
于是放下杯盏,他便准备告辞。
“周大人不多留一会儿?”
周公子回头淡淡瞥了一眼,落下一句“此事尚未查明,证据不足,自有太子殿下做主”,便叫福喜闭了嘴。
太子不喜大公主家这表弟果然是有道理的。名声太响不提,就冲这冷漠傲然的性子。若是他是太子,非得把这人的骨头打碎了碾成粉末,叫此人匍匐脚下方才觉得胸中舒畅。
骨子里太傲了!没见过这么傲气的臣子!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此次时疫症状来势汹汹, 感染之后痢下赤白脓血, 腹痛,里急后重。本病多由感受时令之邪而发病, 或误食馊腐不洁之物,疫毒之邪, 内侵肠胃。与病机为湿热、疫毒、寒湿结于肠腑,气血壅滞, 脂膜血络受损,化为脓血。太医圣手们如今已知其病症所在,也试过各种方子调制,总是差了一些火候。
上头着急, 太医们也着急,就差那么一点火候, 此次疫情便能全面得到控制。更何况太子还在等着,脑袋上悬着一把利剑, 他们恨不能一个时辰掰成两个时辰用。
奈何越是着急,就越没有头绪,弄得整个疫区人心浮躁。
东宫属官最等不及, 这个弥漫着死气的鬼地方,他们是一息都不想再待下去。
当初便极力反对太子深入疫区。如今太子卧病在床,没人压着, 这些小心思自然全冒出来。可能下令撤离的人只有周博雅, 他们自己就是心中急疯了也不能走。毕竟若谁胆敢抛下百姓私自离开, 那便是临阵脱逃, 注定了不堪大用。
他们之所以跟着太子,就是为了得太子殿下的赏识,从此青云直上。如何能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自然是抗也必须抗到最后。谁都不愿担抛弃百姓这个帽子,于是便见天儿地去周博雅跟前进言。
想着三朝元老周太傅的嫡长孙,周博雅的身份自然也是极为贵重,想来比他们更惜命。
有心之人借了这个便利,便四处撒发流言。例如时疫难克,太子在东陵城耗费了太多时日,京城下旨召回太子;又例如太子见坐镇许久疫症并无起色,如今已有放弃东陵城之意,等等。
一些流言传出去,人心惶惶。
自从感染病症以来,东陵城太守连夜撤逃,大批商户关门。东陵城粮食断绝,城门被堵,百姓们的生路都断了。他们如今活下去的指望,就是太子。太子若是走了,太子都不管他们的死活,那可怎么活下去?
于是这几日,总有拖着病体的病患拦官府马车,或者三五成群地堵到周博雅的办事府衙去闹。都是些穷途末路的人,抓着最后一个救命稻草,闹起来自然偏激且毫无道理。
赶也赶不走,将死之人,罚也不痛不痒。
周博雅在一次从疫区回来的途中,差点被突然冲出来病重姑娘给抓破脸。背后之人心道这次叫他见识到此地贱命不值得救,应当会立即下令撤出东陵城。正满心期待地等着,谁知却等到了周公子的铁血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