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包少女
鹿可心轻轻眨眼,她已经猜到一些,但听张奶奶亲口说出来,还是惊讶。
“我老家在南方,那时候战乱,穷,我家有七个孩子,爹娘养不起,就把我送给别人家当童养媳。每天做饭,劈柴,做的饭我不能吃,偷吃就要被打,冬天也要担水洗衣服,每天干那么多活,却只能吃糊糊和腌烂萝卜。有回过年,他们都睡了,我偷摸了个馒头跑出去吃。”
“那天,我走了很远很远,怕被人发现我偷吃,给婆婆告状。那是大年三十啊,外头特别冷,我走着走着,边回头看村里别人家的春联,红红的,特别好看,我想,别人都有盼头,我没有。那天夜里,我差点冻死在湖边。”
“结果你猜怎么着,也许是老天爷怜悯,这么好的日子,不忍看人死掉,就救了我。是个小男孩,长得跟观音童子似的,俊得很,穿着一身古装,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给我吃的喝的,问我为什么不跟别人一块过年。”
“别的我都忘了,只记得,他给我的花生糖,特别甜。”
张奶奶顿了顿,自个儿笑了:“我认得那东西,那是祭品。村里有每年祭拜龙神的习俗,我也经常去看,每回都认认真真地数有什么好吃的。不过那时侯我哪会想那么多,有得吃就行了,吃饱了,我也没死,照旧回家,该干活干活,只不过会同那小童子见面,他会给我吃的,说那些祭品干冷冷地不好吃,要我给他烤鱼,炒野菜吃。”
“后来呢。”鹿可心问。
“后来啊……”张奶奶还是笑,“别想得那么玄乎,日子还是得自己过。后来我又被转手卖到外地,那不是个好去处,我逃出来了,有几个跟我一起逃的被抓回去了,我后来听说,人都被打了个半死。我当过帮厨,上过战场,每次都差一点废掉、死掉,嫁的男人也不靠谱,所幸死得早,每一次都逢凶化吉。”
她忽然沉默。
似乎在寻找,穿过尘世的沧桑,灶台的烟火,拭去人生数十年堆积的尘埃,悲欢离合,倒转,回头,看一眼故乡的湖水,水边曾路过的神灵。
“我没再见过他,但我一直记得。”
“我做了一辈子饭,别人都说我厉害,问我有什么诀窍,我也说不出来。若真要说,那就是,我心里有个道,便一直虔诚叩首。”
她做的每一份食物,都是为了——
祭龙。
“奶奶……”鹿可心心中震动。
张奶奶笑她:“诶,你替我难受什么,我啊,活到这么大岁数,饭做得好,钱有得赚,女儿也孝顺,还见着了你,我见着你多高兴啊。多好,够了。”
“奶奶。”鹿可心拧眉,忍住情绪,“我还会来看你的。”
“好。”
那只几十年拙诚于灶台间的手,轻轻揉过她的发顶。
温柔与怀念。
她们都是被龙神眷顾过的人。
只有张奶奶能认出她身上的特别,因为她心心念念的,是有生之年,再遇一次龙。
她送走张奶奶,一个人步到后院喘口气。
秀丽的夏夜,空气吐吸,吹开湿润的紫色花朵,远山仍有浩渺黑影,沉沉深山的小镇,夜晚时是月亮和星星的乐园,它们离开城市,躲到了这里,在这里看到它们,好像觉得它们会永远美丽,永远宁静地守望人间。
“你哭什么?”秦尧无奈出声。
鹿可心吓得一噎:“你,你怎么又在这儿?”
秦尧扶眼镜:“这里信号好。”
“那……你都听见了?”
“没听全。”他递给她一张纸巾,口吻嫌弃,“刚在里面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哭了。”
“不能当着奶奶面哭。”她抽泣道。
“行。”秦尧干脆就看着她抽抽噎噎地。
不烦,也不安慰她。
她哭她的,他敲他的键盘。
偶尔目光掠过她撇在耳后的发丝,小巧的脸庞,眉目依然娇美,哭也能碾碎人心。至于任昭,确实配不上她。或者说,现在的她。
能够摆脱过去命运的人,往往是因为思维、想法都彻底转变,内心一旦转变,选择、外境都会随之转变。
鹿可心已经开始了这种转变。
她现在可以为一位老奶奶的故事哭,也不会再为任昭哭了。
第7章
离开的时候,张奶奶送了一大篓吃的给鹿可心。
她红着眼眶,忍住不落下泪,最后被贺海月给拽上面包车。
她也想送张奶奶一个礼物。
首期录制结束后。
鹿可心由于跟节目组混得熟了签了六期,贺海月续了五期,顺便拿下了节目主题曲创作和演唱,周闲续签了三期。当然,主要是因为他们三个比较闲,而且目前价格便宜又有潜力,多划算,此时不签什么时候签?
同时,鹿可心也拿到了一笔预付款。
有钱的感觉非常好。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赚到钱的快乐,就被秦尧督促去上表演课,一对一小班教学,还是经纪人自己掏的钱。这着实让鹿可心惊了一下,不敢摸鱼划水,不忍心浪费经纪人付的钱。
“尧哥可比我们有钱多了,理财有道,听说之前股市好的时候,赚过一笔。不过他平时不怎么给自己挥霍,尽花在给我们上课、租录音室、制作歌曲上了,所以有时候再凶,我们都敢怒不敢言。”周闲大剌剌躺在她们出租屋的沙发上说。
贺海月时不时白他一眼,然后对鹿可心说:“他说得没错。”
鹿可心:“……”
靠,更不敢跟经纪人说我不想混娱乐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