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周卿玉长腿迈开,走得头也不回。
“烤着吃?炸着吃?还是公子更喜欢切兔丁?”夏淳好久没吃肉了,山里这些天儿十天半月才吃两回。这一说起吃肉就有些止不住口水,“若不然都弄一份?左右奴婢弄了三只,公子想怎么吃都行。公子你觉得呢?”
周卿玉:“……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别啊公子!你是不知道奴婢为了公子,弄那三只兔子回来有多艰难啊!”
夏淳眨眨眼就立即开始了她的表演:“昨天不是才下过大雨么?地上泞的啊!一脚下去都能叫人摔断腿!奴婢这小身板进了林子去,那就是被野兔子溜着跑滑一跤就能摔死的命!可奴婢不能懈怠,不能放弃。毕竟公子身上还受了伤,得吃点好的补一补。万万不可饿着。”
周卿玉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她。
夏淳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自顾自地轻轻摇头,然而说出口的话抑扬顿挫。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表情也叫一个情真意切:“阿花姑娘不巧病了,没人给咱们做饭。奴婢心急如焚。奴婢可以饿,咱们金贵的公子怎么能饿肚子?绝对不可以,奴婢只要一想到公子大半天没吃东西就心疼得不得了!为了公子,哪怕是独自进山打猎,路太滑,哪怕摔得浑身青紫,奴婢也都心甘情愿!”
还别说,虽然不知所云,周卿玉还真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感动:“……所以?”
“那三只兔子便是奴婢的一颗真心。”夏淳两眼含水,“看在真心的份上,公子你还生奴婢的气不?原谅奴婢吧!”
周少傅:“……”
落后一步的凌风凌云:“……”眼都不眨一下地就信口胡编,这不舌灿莲花,巧舌如簧,谈条件、唬人一套一套的很?谁说缺根弦儿的丫头脑筋不清楚?
周卿玉无奈:罢了,他怒了这一早上,跟个蠢货计较些什么。
……
葛二牛领着人过来,正巧瞧见了捏着一张树叶,沉默地站在东屋窗边的周卿玉。
黑脸汉子恍惚地看着粗布麻衣也俊得恍若天神周卿玉,不大灵巧的脑袋忽然就明白了。
他盯着周卿玉看了许久,红着眼走了。
剩下的刘婶子心道了一句作孽,进了西屋,去照看阿花。
……
夏淳是个光会吃不会做的,哪怕好运弄了吃食,她也无从下手。最后这三只兔子,是后来到的凌风凌云给处置的。
既然凌风凌云到了,周家的人和太子的人便不会太远。京中因太子遇刺和周卿玉失踪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回去刻不容缓。周卿玉的伤势是重中之重,表面上看着好了大半,内里如何,还得回宫找太医瞧过了再说。
凌云凌风将这段时日,京中发生的种种一一禀告周卿玉,不免又提及一事。
女子比试一事因刺杀暂时搁置了。凌风凌云此时提起的是另一桩麻烦事儿。十日前,邻国辽国使臣进京,为大辽七皇子向大康陛下提出和亲。大康如今试婚年纪的公主就三个,三公主,四公主以及六公主。
这事儿麻烦就麻烦在,六公主得知了和亲消息,正以死相逼太后替她赐婚周卿玉。
少傅脸色难看:“懿旨下了?”
“尚未,有太子殿下从中周旋,太后不敢相逼。”凌云摇头,也觉得头疼不已,“只是六公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公子此次回京怕是麻烦了。”
……
既如此,用罢午膳,周卿玉便准备即刻启程。
听说周卿玉要走,西屋躺了一天的阿花病中惊坐起。顾不得羞耻,她衣衫不整地赤脚慌忙从屋里冲出来,拦在了周卿玉等人面前。
林阿花虽说昨夜触怒了少傅,但该感谢的,周卿玉绝不会吝啬:“凌风凌云。”
凌风早已听夏淳说了事情始末,直接拿出一叠银票搁在了堂屋的桌上。虚眼瞥去,每张都是百两银子,至少十来张。阿花却看也不看,直勾勾地盯着周卿玉。就算被拒绝,她还是做不到死心:“公子,当真这般狠心?奴家不要银两,只想着不求名分伺候公子,也不行吗?”
说着话,她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病着的姑娘这般哀求确实十分打动人。尤其阿花生了一幅温柔似水的相貌,这一哭看得人心都跟着发酸。夏淳皱着眉头,没说话。
周卿玉眉目不动,无动于衷:“不必,我府中伺候的下人百千,姑娘不必挂念。”
彻底绝了阿花的心思,他转身离去。
第二十八章
重出山谷,恍如隔日。
山路崎岖, 马车行路颠簸。西天的霞光映照进车厢, 为沉静地端坐在窗边的人镀上一层光圈。些许细腻的绒毛,衬得此人肤质干净清透。归回正途的少傅已然重归一身素净白袍的老装扮。玉冠乌发, 朱唇星眸,芝兰玉树, 端得好一幅公子如玉的温雅金贵。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夏淳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 欲言又止。
其实仔细看,周卿玉的这一双眼似凤眸又非单纯的凤眸。其实是一双极少见的睡凤眼。此时静静翻看密信,半垂的眼睑遮住了小半瞳孔, 眼尾狭长却极为潋滟。嘴唇轻抿着, 唇角惯性地上挑,为沉静疏淡的侧颜平添一股尽在掌握的自如与傲然。
夏淳盯了他许久,仿佛能盯出一朵花儿来。
“公子,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不如早死早超生,夏淳想想还是凑过去:“你可还记得一个半月前, 奴婢曾掐指一算,算到公子与太子殿下近期有血光之灾之事?”
周卿玉从书页中抬起眼。
夏淳嘿嘿一笑:“奴婢算得准吧!”
少傅没说话。
“公子,奴婢这人, 平素不做梦, 一做梦必有凶兆。”夏淳蹲周卿玉身边,哥俩好似的一爪子搭着少傅素净的袖子仰头,颇为神棍地摇头道, “说到这个,奴婢觉得应该向公子你坦白一件事。”
……周卿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夏淳与他商量:“公子,你看可否看在奴婢救人心切事出有因且救驾有功的份上,保证不会生气?”
单手阖上信件盖在案几上,车窗外的光勾勒得周卿玉的指骨修长白皙。少傅眯了眯眼就,矜持地掀了掀嘴皮子:“何事?”清凉淡漠的嗓音仿佛未至的秋风,清凌又冻人。
“……”夏淳张了张嘴,突然后知后觉事情大条了。
给太子下巴豆粉或者给太子以及皇室所有的马下巴豆粉,好像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事儿挺大?巴豆算毒药吗?不算吧?吞了口口水,夏淳瞄了一眼周卿玉,忽地低头凝视马车一角心情好特么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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