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温氏一愣,抿直了嘴角:“说。”
从小就经受三堂会审的混账表示这种场面简直不要太熟悉,洒洒水。夏淳保持着天真无知的脸,看向杨秀娥道:“杨姑娘说奴婢害你,请问有人看到奴婢推你了?”
杨秀娥肿着眼泡,盯着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不是你还有谁!”
“也就是没有咯?空口无凭污蔑别人,姑娘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这毛病真是要不得。”夏淳点点头,不管杨秀娥气吐血,转头又看向暖冬初春等人:“你们说我嫉妒心强,霸占公子,阻碍你们接近公子身边。是谁给你们的自信?公子不准你们近身是因为我的阻拦?想太多了吧,我从来管不住公子,是公子嫌弃你们丑不准你们靠近他三步以内好吗?”
这话一落地,暖冬初春三人差点没噎吐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温氏心里一动,忽地想起儿子闻不得味儿的毛病眼神一黯。
“奴婢昨儿一天安安分分地呆在院里,甚少出门。就傍晚吃多了出门溜溜弯儿,可从未往宾客跟前凑。”夏淳一脸老实巴交,说出口的话却逻辑清晰,毒人而不自知,“夫人不信,可以自己使人去问。”
这话不假,温氏能把人都叫来自然都查问过。
事实上,杨秀娥落水之时身边是温家的几个姑娘在。温家六姑娘不知与杨秀娥在争执什么闹口角,拉拉扯扯便落了水。这桩事儿昨日她便查清楚了,只是杨秀娥死活不承认是意外,非吵闹着要来整治夏淳,说是夏淳记恨她曾经将她丢进南苑之事,故意害她。
温氏暗恼温家姑娘不庄重是一回事,杨秀娥既然自愿帮她娘家外甥女遮掩,她顺水推舟便默许了她对夏淳的指责。
至于暖冬初春等人说的事儿,玉哥儿中药之事,是她今日处理的重中之重。这眼看着就是周苏两家的婚期,苏家心诚,她自然要替未来儿媳妇清除障碍。怪也怪玉哥儿宠这丫头宠得太过,竟然一年多就只幸这一个人,听说还为了这丫头子嗣艰难的病特地请动了太医开药。
温氏不是不开明之人,但开明也有限度。婚前房里有一两个宠爱的丫头不碍事,京城哪个公子房里没人?但有些事过了头就有碍未来的夫妻和谐了。
苏家姑娘是个好姑娘,她这做婆婆的,自然要摆出点态度来。她周家的孩子一向出自正妻的肚子,玉哥儿他爹在世之时更是秉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态度。玉哥儿即便做不到夫君的程度,至少不能任由妾室爬到头上来。成天抱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丫头算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还想庶长子生在这丫头的肚子里?
心里这般想,温氏便冷眼看着初春等人将屎盆子往夏淳头上扣。
夏淳说了一堆,见温氏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就知道这些人今天是存心来找她茬儿的,无论真假,温氏都认定了要治她。想想,她干脆省了口水。
果然,一番辩驳以后,温氏冷冷地开了口:“本夫人不管你们如何,夏氏恃宠而骄,心思歹毒已成定局。既如此,念在你伺候玉哥儿一年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夫人也不重罚你了。你且去庄子上反省吧。”
只是去庄子上?不是发卖?杨秀娥暖冬初春秋香等人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温氏。
“大嫂?”二夫人杨氏也十分不解,觉得温氏这女人未免也太心慈手软。一个通房丫头而已,随手打杀就随手打杀了,居然全须全尾地送去庄子上?
“玉哥儿马上要娶妻,大好的日子见了血多不好。”温氏冷眼一扫,“况且我周家仁义治家,这丫头年岁也不大,十六七的花儿一样的年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杨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噎了半死。这温氏,惯来装模作样!
杨秀娥也惊得眼泪都挂脸上,脸都憋青了。不过她敢在杨氏跟前闹,却不敢在温氏跟前露出分毫。温氏是表哥的母亲,杨秀娥丝毫不敢给她留下恶毒的印象。事到如今,她对周卿玉还没死心,盼着能有翻转。
“至于你们三个,”温氏冷笑,周家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温氏能把人拉出来处置,自然是什么都查清楚了。杨秀娥落水是温六的手笔,玉哥儿中药可是这个小楼这三个女人干的!竟然在吃食上动手。这回是腌臜药,下回下得什么?恶毒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抓不住玉哥儿就使下三滥手段,“来人,暖冬拖出去静室,另俩个送去叶水庵。”
暖冬初春秋香猝不及防,连惊呼都淹在了喉咙里。
只见三四个粗壮的婆子上前,一手捂嘴一手掐人拖着就往外头去。夏淳跪在最下面,与温氏对视了一眼后,自觉起身:“奴婢去庄子上,奴婢可以带行李么?可以带上伺候奴婢的丫鬟和婆子么?”
温氏的表情不变,冷冷淡淡:“玉哥儿拨给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且带走便是。”
夏淳点点头,不必婆子押送便自觉起身。
人一走,温氏手指撵了撵衣袖,闭了闭眼睛。她做这些是为了玉哥儿好,为了往后儿子夫妻俩能和睦,希望玉哥儿回来莫要怨她。
这般想着,温氏也不管杨氏不满,领着一群人呼啦啦又回了蒹葭院。
老夫人一早听说了这里的动静,对温氏的处理方式十分满意。玉哥儿近来宠那个丫头,确实是有些宠过了头。男人迟钝,看不清自己的心,女人却一点不迟钝。玉哥儿再这样宠下去,往后宠妾灭妻都是轻的。她周家既然答应了娶苏家的姑娘为妻,自然不能把好好的亲事促成一对怨偶。玉哥儿那么聪慧,定然能明白他母亲的意思。
长长叹了口气,老夫人又使了嬷嬷开了私库。别的贵重物品也没给,就实实在在地添了些好典卖的东西和一千两纹银:“给那个丫头送过去。”
袁嬷嬷送去的路上碰到蒹葭院的人,温氏也是命人给了点银钱。
夏淳看到这些东西心里立即就明白了。
小彩蝶一面哭一面收拾行李,一旁宋嬷嬷也有些承受不住,铁青着脸接了两院送来的银两。昨日夜里还好好的,当真是一夕之间就翻了天。
宋嬷嬷思来想去,知道她家姑娘还是碍了苏家的眼。捧着东西进了内室看自家姑娘包了个小包裹就在一旁穿衣裳脱衣裳。嘴里嘀嘀咕咕问这包裹的颜色是不是跟她的衣裳不搭,一脸没心没肺。宋嬷嬷一腔怜爱都喂了狗:“……”
“嬷嬷你还不去收拾行李?”夏淳拆了腰带,摸着脖子与锁骨上被某只狼啃出来的牙印子啧啧地皱眉,“这还得弄个纱巾啊,不然出去有点见不得人……”
“……姑娘,去庄子上不是去踏青,您都不难过?”宋嬷嬷自问心硬得一般人及不上,面对夏淳,还是有点拍马不及。
“难过啊,”夏淳挑了一指甲脂粉抹在脖子上,“但难过日子也得过啊。”
宋嬷嬷:“……”但您也太定得住了。
“去收拾行李吧。”
夏淳换了一身火红的衣裳,腰肢掐得极细。整个人仿佛一团烈火,在昏暗的屋内烈烈燃烧。小彩蝶宋嬷嬷看着她都顾不得心里难过,目瞪口呆。这裙子,以她的身份是绝对不能穿的,但如今她都赶出府了,穿红裙子过过瘾呐!
浑浑噩噩地出了屋子,宋嬷嬷的表情一言难尽:“我怎么觉得,姑娘就等这一天?”
小彩蝶不敢看她,埋头哼哧哼哧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淳:拜拜咯我的公子
第五十三章
周家的动作很快,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次日一早, 夏淳带着小彩蝶宋嬷嬷两人背着行李便出了周府的角门。门外早已候着一辆小青皮马车, 还有四五个帮忙抬行李出来的粗使。车夫见夏淳主仆三人出来,赶紧上前帮忙, 指着车厢的后头示意粗使们将行礼堆上去。
粗使们动作利索,温氏派来看着夏淳搬的几个蒹葭院婆子有条不紊的指挥。车夫咧着嘴殷勤地与其中一个婆子寒暄, 得了几块赏银, 顿时就笑眯了眼。
小彩蝶被挤在人群之外,个子小,巴巴地在外围打转。突然不知从何处凑过来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 趁着宋嬷嬷与蒹葭院嬷嬷说话之时撞了她。小彩蝶刚要怒斥, 发觉手心里多了个东西。她眼皮子迅速一跳,扭头看向夏淳。
夏淳头上带着帷帽,看不清神情。她正一脚踩着杌子, 拎起裙摆便施施然上了马车。宋嬷嬷抱着贵重物品, 紧随其后。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可想, 走一步是一步吧。
小彩蝶握着手中东西半晌,绕着人群走一圈,从角落里钻进来跟上宋嬷嬷。见宋嬷嬷一幅认命的模样不由嘟了嘟嘴, 冷哼了一声就爬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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