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生糖
陆承宇薄唇挑起一抹冷笑,暴戾中夹杂着杀气的威压陡然于周身蔓延开来。
他几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下手之人是谁。
想起前世的记忆后,陆承宇原想改变前世扳倒太子的划计,但当他听见有人想要他与楚时依的命后,他又改变主意了。
失去楚时依后,他才清楚的意识到,前世所有压力都不过是自己过于软弱的借口。
既然已有人迫不及待的想处理掉他与他的王妃,那么他再逃避,这一世的下场恐怕只会更惨。
陆承宇敛下眼睫,沉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已经已时了。”陈福低着头,背上衣衫被冷汗慢慢浸湿。
他很久没见过王爷如此模样了,自从王妃开始细心照顾王爷后,王爷的脾气就比以前好上不少,几乎鲜少露出这般暴虐的一面。
“让人备好马匹,本王要进宫。”
陈福硬着头皮,担忧劝道:“王爷您早先吐了那么多血,现在才刚醒来万不能自行策马入宫,还是让奴才为您准备……”
陆承宇面无表情的瞟了陈福一眼,漆黑瞳仁里满是森然杀意。
寝间内说到一半的细尖声响戛然而止,陈福打了个寒颤,扑面而来的残暴戾气让他双腿一软,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险些就要站不住。
“奴才、奴才这就去为您备马。”
话落,陈福几乎是连滚带爬夺门而出。
陆承宇眼中皆是戾气。
马车的速度太慢,他一刻也不想等。
他的小姑娘娇气得不行,怎么能待在大理寺监牢那种腌臜地方。
……
陆承宇入宫之时正逢满朝文武下朝,登时引起不小骚动。
昨日众太医们才言之凿凿,异口同声的说晋王中毒身亡,虽然姜煊坚持千年仙草可救晋王一命让他死而复生,但这种事闻所未闻,几乎没人将姜煊的话放在心上。
没想到,如今他们才刚下朝,居然就见到活生生的晋王了。
文武百官见到陆承宇后,有当场失了分寸大叫有鬼的,也有冷静匆容的对他躬身问好的,然而大部分皆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唯有姜煊见了他眼中乍现惊喜,嘴唇噙着浅浅笑意。
“微臣姜煊,参见殿下。”姜煊上前,恭敬行礼问安,“殿下的身子可有何不适之处?”
“无碍。”陆承宇道,片刻后又补上一句,“不必担心。”
前世姜煊辅佐他许多,楚时依卧病在床时,更是姜煊不辞辛劳替他奔波,求遍天下神医。
如此益友知己,天下难寻。
姜煊微微一怔,细瞧陆承字一眼,只觉得陆承宇死而复生后,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陆承宇没再多说,直接让人通报,要求晋见圣元帝。
姜煊紧随其后。
圣元帝这时还在金銮殿内,听见来人通报说晋王求见,陡然脸色大变。
“荒唐!晋王已死,怎么还有办法求见朕!”圣元帝拍案怒道。
通报的宫人战战兢兢跪地道:“请皇上息怒,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奴才认得晋王殿下的容貌,真的是晋王殿下求见,晋王、晋王他死而复生了!”
“好,宣他进来,朕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听过人可死而复生。”
圣元帝冷笑,他并不相信世上真有死而复生之事。
直到一袭朱红锦袍映入眼帘,冷笑凝在唇边,圣元帝才不得不信。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青年面如冠玉,风华绝代,一身傲雪凌霜的气魄。
他不再带着病容,眉眼间的阴沉暴戾不复。
圣元帝怔了怔,犹如看到了当年同样站在金銮殿上,意气风发的笑着跟他说“儿臣必定击退外敌,夺回城池,凯旋而归。”的九皇子。
当年的九皇子是他心中最理想的太子人选,却因身中奇毒,命不久矣,他才不得不忍痛舍弃这个优秀至极的儿子。
这千年仙草居然如此神奇,真能让人起死回生,脱胎换骨?
圣元帝呼吸微微一窒,黑眸里窜起兴.奋的火焰。
“儿臣参见父皇。”
“微臣参见皇上。”
大殿内,两道不同的男声同时响起。
圣元帝倏地自龙椅站起,大步流星的走到欲伏下问安的陆承宇面前,阻止他的行礼。
“宇儿可有哪里不适?”圣元帝言词间尽是真挚的关怀。
他拉着陆承宇上上下下全仔细瞧遍后,才又转头朝姜煊急道:“快,快给晋王把把脉,看看他身上奇毒是不是真的解开了。”
圣元帝话中之急迫,眼中之关心皆为不假,姜煊心中却是微微发凉。
当今圣上对晋王的态度转变之大,可真真叫人难以恭维。
那日金銮殿上他向圣元帝求仙草救晋王一命,却被一口回绝的记忆仍历历在目。
对比如今,仿佛那日回忆才是他的错觉一般。
姜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在圣元帝面前仔细替陆承宇搭脉检查一番。
陆承宇眼睫低垂,眸光微冷,心中虽百般焦急,万般挂念着楚时依,却只能强压下心底的烦躁,耐心等待最好的开口时机。
他淡淡的扫了眼圣元帝仍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
拥有了前世记忆后,陆承宇看清了许多东西。
比如,圣元帝对他的好是真,对他的冷漠与残忍却也是真。
对圣元帝而言,只有足够优秀或有利用价值的皇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尤其是在陈福口中得知,让他死而复生的仙草是姜煊从太后那求得,而非圣元帝赐与的后,陆承宇心中便更加通透。
倘若此时他急于跟圣元帝开口提及楚时依的事,圣元帝极可能恼羞成怒反而要命大理寺加快调查速度,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将楚时依带离监牢。
“恭喜皇上、恭喜晋王殿下,晋王身上奇毒已解。”姜煊道。
“全解了?可有余毒残留其中?宇儿恢复健康了?”圣元帝听到奇毒真的解了,眼中笑意更盛。
“晋王殿下脉博强劲有力,面色红润,体.内也无任何余毒。”姜煊垂首道,“若皇上不放心,可请太医院其他太医过来替殿下诊脉。”
圣元帝听见姜煊的话,脸色顿时冷了下。
“呵,请他们?不必了,朕就只信得过姜太医,太医院这些年可真养了一堆庸医,居然跟朕说宇儿死了,要不是姜太医不曾放弃宇儿,朕可要失去他了,明天朕便让人将太医院的太医全数汰换。”
圣元帝恼怒斥责一番后,随即又满脸笑容的给了姜煊许多赏赐及提升俸禄。
约莫一盏茶后,圣元帝也早已回到龙椅之上,才朝陆承宇问道:“宇儿才刚醒来,就急着过来找朕所为何事?”
“儿臣恐父皇担心,误信太医御诊为儿臣难过,便迫不及待想入宫告诉您,儿子没事,父皇不必担心。”陆承宇垂眸淡淡道。
圣元帝愣了下,他没想到陆承宇会这么说,他原以为陆承宇肯定是为了被他压入大牢的晋王妃前来的。
就连姜煊也忍不住讶异的朝陆承宇瞥了一眼。
“宇儿刚从鬼门关回来,居然就有这分孝心,实属难得。”圣元帝满意一笑。
父子二人又来往几句,完全诠释何谓父慈子孝这四个字,圣元帝才终于主动提及楚时依的事。
“宁安侯嫡女在你解毒汤药之中下了毒,所以朕先将她关进了大理寺监牢,如今你可要去看看她?”
陆承宇不发一语撩开衣袍,伏地道:“父皇,王妃绝不可能在汤药之中下毒,请父皇看在儿臣死里逃生的分上,为她网开一面,准许儿臣带她回府。”
圣元帝面上笑容淡了下去:“朕听闻你的汤药是她亲手煎煮,还将所有人都赶出厨房不让人靠近,如果不是为了在药中下毒,她为何要如此,宇儿莫念旧情轻信于她。”
陆承宇道:“儿臣一直派人盯着王妃,王妃一举一动皆在儿臣掌握之中,她绝不可能下毒,请父皇明察。”
圣元帝淡笑了下,眼睫半垂,抿唇不语,似在认真思考。
半晌,圣元帝问:“那可抓到下毒之人了?”
“已经当初负责第二煎的奴仆捆起来,但并不能确定他便是下毒之人。”陆承宇道。
“皇上,关于此事,臣有一事要与您禀报。”一旁姜煊向前一站,突然开口。
圣元帝点了点头,扬起下巴努了努,意示他说下去。
“晋王殿下出事后,臣便立刻让他府中的总管太监将药渣寻来给臣,臣细细观察过,药渣之中并无毒,可见汤药熬好时还未被下毒,是在熬好后才被贼人掺入毒药。”
姜煊徐徐道:“臣询问过王府管事,这帖药的第二煎是由其他奴仆所为,当时晋王妃已经被晋王殿下带回房里,之后两人便不曾离开房内,臣以为,晋王所言无误,除非晋王妃能在晋王眼前下毒,否则她绝不可能是凶手。”
圣元帝嘴唇紧抿成一直线,少顷,冷笑一声:“哪来的王府下人敢这么大胆毒杀王爷,若真是如此,晋王妃驭下这般不严,实在太令朕失望,那她也该为此事负责才对。”
“儿臣之前身患奇毒,几乎日日卧病在床,王妃为了照顾儿臣,几乎所有心思全放在儿臣身上,的确没有心力能顾及好王府。”陆承宇缓缓道,“不过儿臣如今已恢复健康,王妃之后必定会管好王府,请父皇莫怪罪于她。”
金銮殿上,父子二人一来一往,圣元帝每每提及楚时依哪里做得不好,哪里不对,哪里有嫌疑,陆承宇却总能有条有理,不卑不亢的应得他不出半分毛病。
一旁姜煊听下来后,严肃面容亦难得浮现一抹笑意。
他可算是见识到晋王殿下的护妻实力了,每次应答皆有凭有据,还沉得住气不似以往那般暴躁浮动,句句堵得圣元帝哑口无言还不能发脾气。
诸多证据都显示楚时依的确没有下毒可能,圣元帝几经思索下,终是同意将楚时依放出监牢。
“朕念你大病初愈又见你如此心疼晋王妃,罢了,待会儿就拿着朕的手喻去大理寺监牢将晋王妃接回王府罢。”圣元帝语气颇为无奈,还带了一丝宠溺在里头。
这番话若是传到宫城之外,平民百姓们大抵都会以为圣元帝当真极为宠爱晋王。
“儿臣谢皇上恩典。”陆承宇撩袍跪伏于地,恭敬行礼谢恩。
低下头去的那瞬间,陆承宇闭了闭眼,心中松了口气,迫切想见楚时依的情绪再度一涌而上。
陆承宇与姜煊离开金銮殿后,便朝姜煊道:“你与本王一块去大理寺监狱,本王昏迷之前小十一手还有伤,本王不放心她。”
姜煊微微一顿,试探道:“小十一?”
陆承宇亦是一怔,耳根稍然无息泛红。
而后便冷着一张俊脸,不发一语的径直往前走,直接闪掉姜煊这个提问。
陆承宇从以前就这样阴晴不定,姜煊没有发现他的异状,不以为意的跟在他身后,一同往前大理寺监狱。
陆承宇是自行策马前来,他只能乘上姜煊的马上与他一同前往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