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禾
过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柯震武再度开了口。
“得了。我也不在这儿碍着你俩了,这就得赶紧去瞧瞧老赵那边的情形,那老东西,不知气成甚么模样,得好好劝他两句才行。小麦丫头,你既来了就别忙着走,过会子跟我好好说说你今儿做了什么菜,我吃不着,就听两句过过瘾吧。哈!”
他打着哈哈,拍拍孟郁槐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花小麦转了转身,见他大步迈出前厅,三两下踏进前院中。这才往孟郁槐的方向靠了靠,手掌在衣襟上蹭蹭,讪讪道:“那个……你去省城办什么事?是独个去,还是有人跟着?”
孟某人朝她脸上一张,顿了顿,低声缓缓道:“桐安城中有个挺有名的大户人家,姓袁的,说是最近与人起了冲突,怕被报复,有心多请几个人手看家护院,四处打听比较之下,觉着连顺镖局名声好,便找到了我们。这事虽不轻省,却终究比走镖容易得多,镖局向来乐意接,只因是头回做省城的生意,稳妥起见,我便打算先去将情况弄清楚。也算不得麻烦,我自个儿去就行,否则,我也不会起了心思要带着你。”
“哦……”花小麦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又对他讨好地一笑,“既然是那姓袁的人家需要帮手,就该自己上门才对,怎地却还要你费脚程跑一趟?省城说远不远,这一走四五天,却也够劳累的哩。”
若搁在平常,孟郁槐必会很有耐性地同她讲讲这一行的规矩,捎带脚地再逗她两句,然而此刻,他却是没这个兴致,只勾唇笑了一下,径自岔开话题道:“明日一早便要出门,下午咱们便早点回去,你若不累,晚间多做两个菜,许久没陪娘一块儿用饭了,同她吃两杯也好。”
花小麦讨了个没趣,自知有些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有点头应下来。
……
周芸儿在县城里逛了许久,未时中,便跑来了连顺镖局与花小麦会和,热得小脸通红,买了不少点心说是要回去请春喜和腊梅吃,有点不好意思地也分给花小麦一包。花小麦没精打采地陪她在前院坐了片刻,待孟郁槐同柯震武打过招呼,便一块儿回了火刀村。
傍晚时分,花小麦依着孟老娘和孟郁槐的口味多做了两道菜,就在院子里摆了,又格外烫了一壶酒。气氛还算过得去,只是他二人话都不多,满桌唯有孟老娘一个人的声音,唠唠叨叨,杂七杂八扯些闲篇,间或抱怨上一两句。
饭后,花小麦把碗收去厨房,再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却已空荡荡,她忙走回房中,一推门,抬头就见孟郁槐正归置包袱。
“我来吧。”她急忙抢上去,不由分说地将他手里靛蓝色的单衣接过,抹平表面一丝皱褶,抿唇笑道,“天儿越来越热,虽去的日子短,还是多带两身衣裳的好,你也不用收拾,一股脑儿拿回来我替你洗就行。”
孟郁槐倒也没推拒,就在榻边坐下了,只是仍未开口说话,只用那两粒黝黑的眸子瞅着她。
花小麦被他看得浑身不得劲,好容易强撑着将包袱收拾利整了,跑去桌边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复又走回他身边,嗫嚅片刻,细声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肯跟着你去省城……”
“没什么好气的。”孟某人的语气很平,一丝涟漪不起,“你我成亲后,你自是很忙,我却也没闲着,三天两头地出门。又日日在镖局盘桓到晚上方归,难得在家陪你。我一时兴起想领着你出去走走,时间不合适,那也很正常,况且,我去办事,也未必真就能抽出空带你玩。”
说是不生气,可这声口,分明就透着一股不悦的意味。
花小麦吭吭哧哧,一个囫囵字也没吐出来。
孟郁槐轻叹一声。又接着道:“我瞧这天气。雨季怕是快来了。明日我出门。先去同大圣兄弟打声招呼,若我离开的这几日,村中又开始下大雨,你便请他给搭把手。及时将田里的水排掉,免得涝坏了番椒。那苗子如今长得大了,淋些雨也不要紧,只要等天一晴,就将它一株株扶正,固好根,再施些肥,应是不会出岔子。”
“好。”花小麦应了一声,点点头。
“歇着吧。去省城,即便是骑马也得走上大半天,我明儿早早就得启程,省得耽误工夫。”说完这句话,孟郁槐便去沐房洗漱。回来除了衣裳上榻,很快便阖上眼。
花小麦站在榻前,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左右无法,也只能爬到里侧,静悄悄也钻进被窝里。
翌日清晨,花小麦照旧早早地起来做了饭,又专门烙了两张饼给孟郁槐呆在身上。将他送出门,看见他牵着马越走越远,心中实在堵得发慌,呆呆在院门口站了许久,方才慢吞吞地去了村东。
春喜是早早便到了饭馆儿的,正同周芸儿一块儿行打扫之事,一抬头,见花小麦似个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晃悠进来,便笑呵呵道:“小麦妹子来了?呀,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谁招惹了你?怎么好像人来了,魂儿却丢在了家中?”
花小麦没答她的话,随便拣了张桌子坐下,用胳膊撑住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又和郁槐兄弟闹别扭了?”春喜最是会察言观色,见状便立刻在花小麦身边坐下,一脸八卦地道,“该不会,还是为了上回那事儿?”
“昨儿跟着师傅和郁槐哥从县里回来,我就觉得他俩有点奇怪,路上话也不多,我都不敢问。”周芸儿在旁边接了句嘴。
这一次,花小麦却是没力气再训她了,只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原本不想说,却终究捺不住,将昨日之事在春喜面前全倒了出来。
“他说带我去省城玩儿几天,我若是有空的,何尝不想去?可……”
春喜一听便笑了,往她肩上一拍,摇头道:“我说你这妹子,平日里说起做买卖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怎地遇上这事儿,脑子却转不过弯?那郁槐兄弟若不是见你日日太过劳累,又怎会提出要领着你出门?他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兜头一盆冷水泼将上去,人人都数了一遍,唯独是他,你连提都没提,这事儿搁谁身上不恼?你也真够行的!”
“我知道他不高兴,很不需要嫂子你再说一遍,我心里也不好受呀!”花小麦没好气地道,“最近为了那名士宴的事,已经耽搁了许多天,我这一走,又是连着几日不做买卖,那……”
“你缺钱花?”春喜翻了个白眼,“我都不怕你少发工钱,你怕个甚?照你这么说,生意日日都得做,一年到头都别想有个消停时候,这一回他不同你计较,下一次呢?迟早有一日他被你寒了心!若你嫁的是个不怎样的男人,这话我压根儿不在你面前说,可那郁槐兄弟没娶你之前,村里多少姑娘都伸长了眼睛死死盯着呢,你也别叫他有朝一日觉得懊悔!”
“我都已经够不自在的了,你别拿话膈应我行吗?”花小麦将眉头扭得生花,偏过头去横她一眼。
“膈应你?我有那闲心?”春喜嘴皮子一扯,将手在半空中挥了两下,“我也晓得,你是怕那些个来吃饭的人见咱们没开门,心里会觉得失望,但要我说,你既有那一手了不得的好厨艺,架子该摆就得摆!那些人想吃好东西?等着呗!天下食客千千万,不差那一两个,你男人,却只得这一个,孰轻孰重,你也不傻,还要我细说?”
花小麦从昨晚到今晨,心中就没个定下来的时候,一会儿一个念头,眼下被春喜唠叨了两句,便更觉得坐不住,椅子上似是有针在扎,扭来扭去没个安生。
不久之前,她和孟郁槐才因要不要去省城开饭馆的事争执过两句,彼时她还心存侥幸,觉得这或许只是个小问题罢了,不必太紧张,如今看来……
春喜还拽着周芸儿在那里小声嘀咕,少顷,腊梅也来了,三个人凑成一团,倒热闹得很。花小麦琢磨了好半日,被她们搅扰得发烦,干脆把心一横,霍地站起身,扭头道:“一会儿你们把铺子关好,我先回家了!”
第二百一十三话 去找他
春喜和腊梅正杂七杂八说得起劲,冷不丁听见花小麦要走,赶忙偏过头来,一脸诧异道:“你这又是唱哪出?今儿……不做买卖了?”
“不做了。”花小麦笃定地点点头,一边说,一边就往门外头走,“不止今天,接下来四五日,咱都暂时关门不营业,我要去省城。”
“你咋……”一听这话,春喜便愈加愕然,赶上来一把揪住她,“莫走莫走,先讲清楚,你这妹子怎地听风就是雨?你一个女人家,怎好孤身一个往外跑?省城恁大的地界,你上哪儿寻郁槐兄弟?万一再出点岔子,岂不多余的事儿都来了?”
腊梅和周芸儿也跑过来帮着劝,无外乎是些“这不合适,你不要冲动”之类的说辞。
有问题吗?她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自己闯了祸惹得某人不高兴,与其磨磨蹭蹭,等着他自己消化那股子不悦的情绪,倒不如直接跑去他面前,趁早将事情解决,反正那是她自家男人,不必觉得臊脸皮。好歹是受过先进教育,开着两间铺子的大好青年,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拿不出,连这种夫妻间的小麻烦都束手无策,那才真叫给自个儿丢人!
花小麦知道这三人是真心替自己担忧,便冲她们粲然一笑,拍了拍春喜死死拽住自己胳膊的手:“嫂子你放心,该怎么找他,我自个儿有办法,况且省城我也不是没去过,大概能摸得着方向,不会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我雇个车拉我去,出不了岔子的。”
“那……”许是眼见着她已是拿定主意,春喜也有点没了法子,踌躇半晌,愁眉苦脸地道,“即便是这样,你也用不着如此心急啊!省城说远不远,路上却终究得花上一个整天的时间。这都甚么辰光了,你就算立刻出发,也铁定进不了城……”
“这些我都理会得。”花小麦和颜悦色地道,“总之这几日,你们便只管歇着,若是得空,劳烦替我打听打听那名士宴有何动静。这会子我还要去酱园子一趟,你们收拾收拾,也各自回家吧。”
语毕,又敲打了周芸儿一番。让她这几日莫要懈怠。勤加练习。接着立刻便头也不回地自大堂跑了出去。
春喜在她身后直跺脚,敞着嗓子嚷嚷:“我们仨不能陪着你,好歹你拉个酱园子里的伙计同你一块儿去,就是那小耗子罢。人机灵!”话音未落,却连她的人影都瞧不见了,也不知她能不能听见。
从小饭馆回到村里,花小麦便不曾有过片刻消停,满村钻了个遍,折腾出一身的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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