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禾
……居然拿舆论压人,这老头,你才是货真价实的黑心呢!
花小麦肺也要气炸,哪里还想着给他留面子,登时便要跳出来与他分辩。脚下才一动,旁边已有另一个影子迅疾地闪了出来,一径扑到柳太公面前,指着他的脸咆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自然是孟老娘无疑。
柳太公给吓了一跳,朝后退了退,直到觉得自己安全了,方道:“你们这样做生意,不是奸商是什么?见了谁我也这么说!”
“好啊!”孟老娘瞪他一眼,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旁边桌上现成摆着笔墨纸砚。是用来记录各家购买的番椒斤数的,便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冲过去扯了一张纸。直递到柳太公面前。
“大家伙儿都瞧着呢,我现下就与你赌一赌。你身为咱火刀村的里正。写字肯定是难不倒你的,你不是说我家是奸商吗?你现在就把这两个字给我写下来,然后随便你去哪个城哪个县打听,只要你发现有一家卖的番椒比我家更便宜,我便将这张纸顶在头上,绕着村里走三圈;但倘若你找不到这样的店家,那也容易。你只需将这张纸给我吃下去,我就不同你计较——如何,你敢不敢与我赌?!”
她这话说得极其响亮,花小麦霎时被感染。走过去站在孟老娘身旁,帮腔道“是啊,太公你敢吗”,至于围观的人群,则是轰地一声笑了出来。就有好事者起哄:“太公,你怕她作甚,就与她赌一把,即便是输了,吃张纸也没甚大碍啊!”
柳太公没提防这孟老娘是个凶悍的。被她抢白一通,脸上挂不住,吹胡子瞪眼道:“你这泼辣妇人,我不与你说!”
孟老娘得意洋洋地一昂头:“对,我就是泼辣,又如何?我纵是再泼,也比你这不干人事儿的强!我今儿告诉你,这番椒种子,我家还就不卖给你了,至于其他人,五十文一斤,要买就买,不买的,趁早给我滚!你若有本事,就找个靠山拿捏我,否则,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你、你……”柳太公指着她的脸,嗫嚅半晌,一句囫囵话也吐不出。
那泼辣的妇人却是乘胜追击,往前又踏出一步,恶狠狠道:“还有,我方才都瞧见了,你拿那拐杖对我家小麦指指戳戳来着,我今儿就泼给你看,你再敢多说一句,我便将你的拐杖撇成两截儿,你试试!”
柳太公脸红脖子粗,再被那日头一烤,愈发觉得这地方站不住脚,狠狠瞪了这一家三口一眼,抽身便走。无奈四周人实在太多,他挤进人堆儿里,轻易却出不去,耳边听见的都是嘲笑声,浑身像针扎一样,花了好大力气方才得意脱困,竟跑得风一样快,瞬间没了影儿。
花小麦很是出了一口恶气,心目中孟老娘的形象登时高大不少,百般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还有的学,一面紧紧挽住她的胳膊不撒手。孟老娘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没能将她甩脱,便也由着她去了,只是那脸上的表情,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
旁边的人们却未曾散去,有人不死心,试探着道:“大娘,你别恼,我就是问问,那价钱,真不能……”
后半截话尚在喉咙里,便被孟老娘一眼珠子瞪得不敢则声。
这时,那乔雄便不紧不慢地挤了进来,冲孟郁槐和花小麦嘿嘿一笑:“我说你俩,我那五十斤番椒,几时才能称好了给我?我那纸扎铺子上忙,得回去盯着哩!”
花小麦连忙应一声,唤过庆有来,让他替乔雄称斤两,围观众人当中原本就有不少人也想买,见状按捺不住,也走了出来,至于纯粹看热闹的那起,见事情已了,便有些意犹未尽地笑两声,也逐渐散了。
……
不过一日下来,那番椒便卖掉了大半,且又收拾了那惹人厌憎的柳太公一顿,晚间在小饭馆儿吃完饭回到孟家院子,三个人都觉得心里松快不少。
花小麦与孟郁槐洗漱妥当便回了屋,坐在桌边,犹自一头笑一头说地将白日里的事拿出来议论了一回。
“对了,早间你说不舒坦来着,这会子可怎么样?”孟郁槐忽地记起这事,略有些担忧地往花小麦脸上瞟了一眼。
“没在日头底下晒着,便觉得好多了。”花小麦点点头,也抬眼去看他,软声道,“你看,今天的事多亏了娘,若不是她句句铿锵有力,让那柳太公连嘴都张不开,单靠咱俩,还不知得掰扯到什么时候。”
她这样不遗余力地时时替孟老娘做说客,孟某人便有些啼笑皆非,除了衣裳上榻,低低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你如今是偏向娘那一头,与我已不是一条心了。”
明知他是说笑,花小麦便骨朵着嘴道:“你怎地冤枉人,我……”
孟郁槐点一下头:“好了,我自个儿有分寸,很不需要你操心,赶紧睡了。”
花小麦也明白让他完全剔除心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唯有叹了一口气,也在他身侧躺了下来,孟郁槐便顺手将她搂了搂。
纵是炎炎夏日,他也喜欢将媳妇圈在怀里睡,图她身上凉,不似他自己那般火烫。然今日手一触,却觉得好似比平常热了两分,他登时就坐起来,忧心道:“你怎地这么烫,可是发热了?”
第二百三十六话 我好欢喜
花小麦也确是觉得这两日身上似是热度高了些,却未曾留心,只想着或许是因为暑气太重,在日头下站久了的缘故。此刻见他这样紧张,便失笑道:“何曾发热?若真个病了,我又岂会不知?”
“可你……”孟郁槐仍旧放不下心,又触了触她额头,觉得尚算正常,眉头却仍是拧着,“真没事?”
“不都说了没事吗?”花小麦冲他嘿嘿一笑,“你安心,我若真个生病,肯定会马上告诉你,这样大好的耍赖撒娇机会,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唔,倘你真心疼我,要么……你替我捏捏腿行不?这会子还觉得有些软,使不上力气呢。”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孟郁槐便更是不肯罢休,索性披衣起身。
“又是身上烫热,又是腿软,你这样可不行。”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今儿太晚了,不好请大夫,我记得家中有些金银花来着,这就去问问娘放在何处,熬点水给你喝了,想来有些效用。”
话音未落,人已开门出去了。
花小麦叫不住他,便唯有叹气,就听得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谈话声,未几,门又被推开了,却是孟老娘走在前头,一径冲到榻边,单刀直入道:“我问你,这个月的月事可已来过了?”
彼时花小麦刚端了杯子喝茶,没等咽下去,便一口喷了出来,看看跟在孟老娘身后的孟郁槐,瞪圆了眼珠子道:“娘,您小声一点行不行,不用这么直白吧?”
“茶水不要喝。”孟老娘劈手夺过杯子,依然虎着脸,指着孟郁槐道,“咱家一共就三口。这是你男人,晚晚一张榻上睡,你有甚么可害臊?赶紧。不要东拉西扯,我问你话呢。这个月的月事来了没有?”
花小麦抿抿嘴唇,摇了一下头:“是迟了几天,我知道的,但我一向时间便不很准,往后拖个三五天是常事,有时还会拖上十天半个月……”
“好了,你闭嘴。”孟老娘脸色阴沉。狠狠剜她一眼,“这样大的事,你竟也不言语一声,太没分寸了!说你年纪小。也是十七八的人了,脑子里装的都是烂棉花?”
“娘你的意思……”花小麦心里跳了一下,再去看孟郁槐,就见他脸色也是一变。
孟老娘却没有作答,只拿眼睛似有意无意地往她肚子上瞟了瞟。
“可是……”此处无声胜有声。花小麦自然懂了她那眼神的含义,只觉得愕然,压根儿没工夫琢磨自己现下是何心情,结结巴巴道,“我既不曾想吐。也并未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怎么会呢?”
“你有毛病啊,谁告诉你就一定会想吐?”孟老娘又是一个白眼赏给她,“再说,十有**眼下月份还小,离有反应还早着呢,想当初我揣着郁槐的时候,四五个月了方才开始害喜,你就这样心急?”
花小麦这下子是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她很清楚这是迟早的事,心里也向来不觉得排斥,只是……这冷不丁地一个消息砸过来,该作何反应?
转头看看孟郁槐,那一向沉着稳重的人,此刻脸上竟也同样显出了张皇无措的神色,瞧着很是滑稽。她一个没忍住,便噗地笑了出来。
“……我看你真是犯病了。”孟老娘没好气地呛她一句,转头看看儿子,沉着地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未必能做得准,还是让郁槐领你去瞧瞧大夫——也别在村里看了,你二姐在县城保生医馆瞧的那位邢大夫,不是说极好?明日你就同郁槐一块儿去,心中早点有数,也省得回头空欢喜一场。金银花那东西性寒,你现下吃不得,即便是身上觉得烫热些,也暂且忍着吧。”
说罢,竟调头就走,自顾自回房歇下。
屋子里一时便只剩花小麦与孟郁槐两个,一个坐在榻边,另一个立在地下,对望一眼,居然有点尴尬。
孟郁槐垂在身侧的手半握成拳,瞧着好似很紧张,眉心不自觉地又动了动,半晌笑道:“不早了,赶紧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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