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 第26章

作者:熙禾 标签: 种田 穿越重生

他那拳头带着呼呼风声,脸色狰狞,霎时间就要逼到花小麦面前。花小麦既然敢用那酒渣泼他,就料定今天必然逃不过一场腥风血雨,心中虽不惧他,却也有点怕疼,正要往旁边跳开,斜刺里却倏然伸过来一条手臂,不偏不倚捏住了魏大厨的手腕,看似没用半分力气地轻轻朝后一扭,那魏胖子立时像是中了邪似的,身子拧成一个离奇的弧度,满脸痛苦,口中杀猪般地大叫起来。

“疼疼疼,胳膊断了断了断了……”

孟郁槐冷哼一声,松开他的手腕,魏胖子登时如一个鼓鼓囊囊的米袋子,噗地摔在地上,刚刚获得自由,嘴里就不干不净地嚷嚷起来:“杀千刀的直娘贼,腌臜畜生,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也是你能动得的?老子……哎哟!”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原来是花小麦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棍子,照着他腰眼没头没脑狠狠敲了下去。

花小麦虽是人小,力气却足够,这一下打得是又快又狠,那魏胖子立刻在地上打了个滚,满身滚得都是泥土,哭天喊地嚎了起来。孟郁槐倒不提防她会突然再出手,眉间轻轻一皱,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老子?你是谁的老子?”花小麦手中的棍子雨点般落在魏大厨身上,一边打,一边不停口地骂,“打量着我好欺负?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你掳了我,就该想到迟早有这一遭!很痛是吧,知道痛就对了!你给我记住了,下次再敢欺负本姑娘,我把你的……”

她本来想说“把你的老二割下来喂狗”,话都到了嘴边了,忽然一个激灵,才想起这样的话在这个年代,无论如何不能从一个姑娘家口中说出来,慌忙改口道:“我把你的耳朵割下来糟了下酒!”

旁边那四个学徒眼见着自家师父被花小麦打得鬼哭狼嚎,吓得魂都裂了,想呼救又不知能叫谁。其中一个终于看清花小麦身边的男人是孟郁槐,愣了一下,连忙扑上来求饶:“郁槐哥,你快让她住手,再这么打下去,我师父可就……”

孟郁槐已然瞧出,他就是这小酒坊家的儿子,眼睛里射出一抹寒光,沉声道:“联合着外人来欺负本村的姑娘,牛阿力,你可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郁槐哥,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啊!”那人淌眼抹泪地道,“师父有吩咐,我……也是没办法,这姓花的姑娘虽受了点惊吓,却到底没伤着哪儿,可我师父……郁槐哥,你就帮忙说句话吧!”

他们在这酒坊中闹腾得声音颇响亮,村里家家户户正吃了晚饭没事干,纷纷跑了出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花二娘和景泰和等人也匆匆赶了来,见此情景都惊住了,不敢过来,只站在人堆里垫了脚张望。

花小麦手中的棍子还在一下接一下地往魏大厨身上招呼,魏大厨躺在地上,逐渐叫也叫不出,只拖长了声音低吟。孟郁槐见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万一将那魏大厨打出好歹来,倒霉的还是花小麦,于是大步跨过去摁了她手,低声喝道:“好了!”

“呼……呼……”花小麦也是累得够呛,喘了两口粗气,将手中棍子往旁边一丢,指着魏胖子咬牙切齿道,“今天只是请你尝尝滋味,让你知道本姑娘不是好惹的,再敢来,砸在你身上的可就不是棍子了!”

那魏大厨也是个不怕死的,身上明明疼得受不住,口中仍是不停,缩在地上朝后退了退,气若游丝道:“你敢打我?我跟县太爷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你今儿得罪了我,赶明儿管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花小麦目眦欲裂,又要冲过去踢他,那孟郁槐却猛地伸长手臂将她一拦,冷冷看向地上的魏胖子,一字一句道:“我等着你。”

魏大厨还想说什么,却被那四个学徒搂腰的搂腰,抬脚的抬脚,半拖半抱地弄进了屋里,只能像只大肥虫子一般拼命扭动,嘴里支支吾吾,说的什么,却是没人听得清了。

花二娘和景泰和等人这才赶了上来,拉住花小麦的手连声询问。孟郁槐回头看向围观众人,略一抱拳:“大晚上的搅扰了诸位,实在对不住,还请各自回去歇息吧。”

没戏可看,众人也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然经此一战,花小麦那不输她二姐的狠辣性子却瞬间传得满村皆知。人们茶余饭后说起,口中无不啧啧有声地感叹,即便再有人眼红花小麦做厨赚钱之事,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事情既然解决,孟郁槐打算立刻回县城,不料花二娘和景泰和却是不依,非要请他回家吃晚饭,说是感激他仗义相助,护住了自家妹子。孟郁槐考虑片刻,也便应了。

景泰和本就不胜酒力,今日经历了这样的事,心中又颇为激荡,不过几杯酒下肚就迷糊起来,几人连忙将他抬回屋里歇息,花二娘就留在了榻边照顾,花小麦用风姜煮了碗醒酒汤送进东屋,出来的时候,就见孟郁槐站在院子里。

她也不是傻子,知道今晚在小酒坊那里,这人虽一直站在身边,却始终不曾出言阻止她殴打魏大厨,摆明了是在替她撑腰,委实有几分感激。此刻见他侧身站在那里,夜色仿佛给他那棱角分明的脸添了些柔和,心下不免跳了一跳,咬咬嘴唇,小声道:“孟家大哥,今天多谢你,我知道自己莽撞了……”

“无妨。”孟郁槐似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位大厨也是自找的,只你一个姑娘家,平日里行事还是小心些才好。”

“我听他说,他跟县太爷关系好得很,你又替我出头,不知道会不会……”花小麦这时才觉得后怕。

自己穿越到火刀村,这条命算是捡来的,用不着惧怕那该死的魏胖子,但若带累了孟郁槐……

孟郁槐勾了勾唇角,不屑道:“他一个厨子,跟县太爷能有什么交情?空口说白话罢了……你别误会,我并非有看轻为厨之人的意思,只是他实在……”

“我明白。”花小麦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恰在这时,东屋里悉悉索索传出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便是花二娘半推半就的娇声:“哎呦泰和,你别闹,孟家大哥在外头,小妹也还没睡,你不要……哎呀……”接下来的动静,就有些入不得耳了。

花小麦的脸倏然变得火烫,再抬头看向孟郁槐,就见他似乎也有点不自在,拔脚想走,却又有些犹豫。

她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脑子里一糊涂,竟直直走了过去,站在他跟前不过半臂之遥的地方,踮起脚尖,在他腮边轻轻碰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孟家大哥,谢谢你。”

第三十二话 混过去再说

 孟郁槐不曾提防她会突然有此一举,见她靠过来,双脚也仍是立在原地没有动,倏忽间,就觉脸旁掠过一道轻软的风,鼻子里嗅到一股清淡的味道,不似花果甜香,倒有点像冬日里被太阳晒过的青草,干燥而清冽,还不及后退,两瓣柔润的唇便在他面上轻触了一下。

她那唇带着些微的凉意,只一碰就立即离开,稍纵即逝,似有若无,简直让他疑心此刻发生的一切,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然而紧接着,那压得极低的“谢谢你”三个字,又软软荡进耳里,略有些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朵,颈项后立时不由他控制地起了一层密密实实的鸡皮疙瘩。

孟郁槐饶是素来行事老练,此时依旧心中猛跳两下,朝后急退三大步,陡然望向花小麦,目光中满是惊异与不可置信。

他活了二十三岁,因要各处走镖,算是见了许多世面,独独与女子间的来往可说少之又少。两年前,他也曾订过一门亲,只那个邻村的姑娘,还未等到过门之日,便急病落了黄泉,他虽不信他娘口中的“晦气”二字,但心底深处多多少少也有些扰乱,逐渐将那娶亲的事丢得淡了,唯想着一切顺其自然便罢,与村中女孩儿们愈加行得远了,即便是就住在隔壁的关蓉,平日里也难得说上两句话。

在他的认知里,没出嫁的姑娘家都是害羞胆怯、恪守礼数的,有那特别内向的,和男人多说上两句话都要脸红,怎么可能想到,花小麦居然胆大到如斯地步,竟……亲了他?

“你……”他眉间轻皱了一下,暗自吐纳,抚平心中那不同寻常的跳动,想说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花小麦其实在嘴唇碰到孟郁槐脸颊的那一刹那,脑子里便清醒过来,当即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恨不得赏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瞧瞧,她说什么来着?早就知道生活在景家小院这种“不健康”的环境之内,她迟早是要受影响的,如今怎样?她果然被花二娘和景泰和给带坏了!

亲一下脸,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这个年代的人并不这么想啊!身为女子,非但不与男人保持距离,还上赶着往前凑、献香吻,这就是主动要求被浸猪笼沉塘的节奏!

……好吧,或许也没有她想得那么严重,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这孟郁槐整天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经模样,此刻心里不知会把她想成怎么样轻佻水性的女人呢!

不行,不管怎么样,得先把眼前的事混过去再说啊!

“孟家大哥……”想到这里,花小麦便咬了一下嘴唇,垂了头小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今天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心中着实感激,一时之间,脑子里就乱了,我不是故意要……你别往心里去行吗?”

她这话说得诚惶诚恐,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孟郁槐一时沉默,颇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角,良久方道:“我已说了今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你又……何必如此。”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花小麦仿佛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里全是懊悔,“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那魏大厨不由分说掳了我,将我关在破屋子里,还连番恐吓我,我纵是胆子再壮,也受不住这样吓唬呀!我的脑子直到现在还是懵懵的,刚才还是听你们说起,我才知道自己居然打了那魏大厨一顿,后怕的了不得,若我当时是清醒的,就算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我也是心念全乱了才会一时……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计较?”

一边说,一边还鼻子里不住抽抽搭搭,给这番话又添了几分情真意切的味道。

孟郁槐不惯与姑娘家打交道,哪知她心中的弯弯绕?只心道她受了惊吓,行为有悖常理也属正常,忙摆了摆手道:“你不要慌,我并未曾放在心上。”

“真的?”花小麦霍然抬起头,眼中晶晶亮亮全是神采,彷如夏夜里的碎星,“你不怪我?孟家大哥,你真好!”

这人看着不像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他这么说,应该就……没关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