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禾
“只剩咱俩了,去哪儿好?”
立在客栈门外,花小麦抬眼冲孟某人一笑:“娘累了,我可还没玩够,你别想着糊弄我。”
孟郁槐也跟着笑了:“你若是不怕晒,我带你去个地方。”
“该不会又想把我往山上带吧?”
花小麦忙不迭地斜了斜眼:“孟镖头。我好歹是你媳妇,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你老是想把我往那不花钱的地方领,这如何使得?惹急了我,我也选个大金镯子去。让你好好儿出回血!”
孟郁槐实在很想凿她个爆栗,笑不可仰道:“你要镯子,咱几时都能买,但今儿可是好不容易,你我二人才能单独相处个一时半刻,那地方你若不去,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
原来这桐安城虽没靠着河海,城郊却有一片大湖,因绿树成荫景致不错,春秋两季,有许多城里人极爱在湖心荡舟。只因现下天气太热,湖中更是无半点遮挡物,晒得人实在难受,才甚少有人往那边去。
孟郁槐领着花小麦一径去了湖边,便见得岸上的三五撑船人都盖着斗笠打盹儿,湖水给阳光映得波光粼粼煞是好看,水面上却是空荡荡的,连个船影子都不见。
“稻香园刚盖好的时候,晚上你与我两个去鱼塘边,你便想去划船玩儿,只因你那时候怀着小核桃,怕不安全,我才没答应。后来园子里客人多了,我猜逢你这做东家的,十有*也不好意思跟客人抢——方才你问我预备领你去哪里,我也是一时兴起想到这儿。你若不怕晒成黑炭,咱俩便划去湖心?”
大日头底下划船,也是亏他想得出来,然而花小麦却觉心甜得很,仰头道:“原来这事儿你也记得?”又道,“只要你不嫌我黑,我怕什么?”便拖着他往湖岸上跑。
孟郁槐走镖时常行水路,虽不十分精通水性,但划条小船却还不在话下。两人也不要那撑船人动手,自个儿轻轻松松,便将那青篷小舟荡去湖心。
这湖上看起来晒,其实真个下了水,却还不觉得十分难受。头顶太阳固然是猛,但湖面时不时会飘过一缕小风,凉浸浸的,覆在脸上倒也舒服,加之四下里又无人,安宁静谧,很是惬意。
花小麦藏在那青篷子底下,只探个脑袋出来,笑不哧哧地瞄孟郁槐一眼:“从前我不晓得你有这么多花花肠儿哎,上回领我上山,这次又带我下湖,专往没人的去处钻——再下次,你又预备把我引到甚么地方?”
孟郁槐道一声“胡闹”,也不答她的话,反问道:“你也晓得我记性好,那日你同我说,回了家要好生谢我来着,可你却还没告诉我要谢什么,怎么谢,现在可能说了?”
“这怎么谢嘛,自然不能告诉你,否则哪有惊喜可言?”
花小麦从那篷子下窜出来,大大咧咧坐在他身侧,抿唇一笑:“至于谢什么,你想听,我就说,你媳妇我是出了名的脸皮厚,难不成还会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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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话 回村
说话间,那湖面上又起一阵风,绕小舟打了个转,挟带着厚重的水汽直扑到人脸上来。
孟郁槐转头看了花小麦一眼,搁下撑船的竹蒿,伸手替她将覆在面上的濡湿乱发掠去耳后,软声微笑道:“你要说什么?”
“唔……”花小麦冲他眯了眯眼,“那晚客栈楼下有人吵闹喧嚷,我晓得你怕我受惊扰无法安睡,特地在房中守了一宿,当时我便琢磨着,一定要好生谢谢你,可过后再想想,其实我要谢你的事,又何止这一件?譬如说……”
她说到这里蓦地停下了,沉思片刻,朝孟郁槐脸上张了张,然后摇摇头:“不对,还是不说了。”
孟某人啼笑皆非:“你这是甚么毛病?”
花小麦摊手,冲他嘿嘿一笑:“我只不过是忽然发现,若真个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说出来,且得耗费不少唾沫星子罢了。天气这么热,咱俩又难得单独出来走走,倒不如省些力气,在这小船上静静呆一会儿,也挺好。”
将近三年之前她孤零零来到这里,除了花二娘两口子,一个人也不认识,除了会做两道菜,什么本事也没有。孟郁槐便是在那时候出现的,一面嫌弃她不是个矜持知礼的“好姑娘”,一面却毫不吝啬地给予她各种帮助。
初时他是一堵墙,没甚么热乎气儿,却能不动声色地将所有麻烦都挡在外头;而现在他是一件厚实的大衣裳,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将她妥当包裹起来,又暖和,又安全。
这个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这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
哎呀喂,这些话她光是想想也觉得肉麻。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孟郁槐虽不知她在琢磨甚么,却也能从她脸上瞧出些许端倪。到底是个厚道人,没再追问下去,低笑一声道:“不说也罢。”便将这事儿揭了过去。
两人都觉这湖心中静谧安逸。便在此逗留了许久,晒得厉害了就往篷子底下一躲,又将路上买的点心分来吃了,直到未时末方才离开,回客栈接了孟老娘与小核桃,一道去赴韩风至的宴。
这晚在碧月轩,都算是宾主尽欢。
韩风至兴致十足,卯起劲儿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整桌好菜,说是即为贺稻香园八珍会夺魁。也为了给他们一家送行,拉着孟郁槐痛快喝了几杯,一张脸腾地红成火烧云。
“今儿上午,薛老打发人把我叫去了他家,你该是也晓得他所为何事吧?”
他饧着眼对花小麦道:“我将前年宋静溪在八珍会上换了我响螺的事。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顺便还提了提,那女人这二年是如何给你使绊儿的,你是没瞧见,老头子发了好大脾气,将桌子拍得砰砰响呐!八珍会一向自诩公正,出了这种事。就是在打他的脸,我听他那意思,十有*,是想好好惩戒桃源斋一番,恐怕接下来三五年,宋静溪都别想再参加八珍会了。”
花小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已经替自己出了气了,用的还是最正大光明的方式,往后那宋静溪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关心。
韩风至大略也猜到她对此事兴趣不大。也就不在这上头打转了,换过另个话题,笑着问他们预备在桐安城留多久,又将这城中几处有名的景致一一说与他们听,很仗义地拍着胸脯道,明日愿意拨出一天的空,陪他们到处走走看看,否则下一回若想再碰面,就又不知是几时了。
花小麦也不跟他客气,高高兴兴答应下来,隔天全家人果然同他一道,将这桐安城的美景看了个遍,到得第三日,一大早便雇了马车,踏上归程。
汪展瑞他们先一步离开,将那些个沉重的家什全都带了回去,因此花小麦他们回村时就显得无比轻松,也不催着车夫快行,一路悠闲自在,傍晚时分回到家里,慢吞吞张罗晚饭吃了,将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利落,也便各自歇下,踏踏实实睡了一宿好觉。
……
孟郁槐好几日没去连顺镖局,虽晓得不会有什么事,心中却终究是记挂,翌日一大清早便牵着老黑进了城。
花小麦喂过小核桃,帮着孟老娘将家中里里外外拾掇了一回,也便去了稻香园。
时辰还早,铺子上却已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人人都好似干劲儿十足,忙着四处打扫,把一早送来的菜肉翻检清点利索,源源不断地往后厨里搬。
春喜在大门口给那两株凌霄花浇水,一回身瞧见花小麦,立时笑开怀,将手中的水壶一丢,乐颠颠迎上前,打趣道:“哟,可了不得,瞧瞧是谁回来了?你在那八珍会上头替咱稻香园挣了个魁首回来,我们也跟着沾大光啦!”
花小麦几天没瞧见她,心里还怪惦记的,当即也是粲然一笑:“嫂子,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咳,说甚辛苦不辛苦?”
大堂里其余人也都涌了出来,个个儿笑成一朵花:“这一回,咱稻香园可真算出了名了!最近两三天,每日都有许多从省城专门赶来的食客,饶是咱有那么大一个园子,都有点张罗不开呀!喏,别的不说,单单是摆宴请客的订单,都已排到了好几天之外,接下来咱少不得要忙活一场!铺子上买卖红火,就算劳累些,我们心中也高兴不是?”
这话倒提醒了花小麦,忙抬眼望向站在大门里的文华仁:“对了,七月二十那天,咱只做中午的买卖,完了你们就可以回家歇着,把园子给我空出来,我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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