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格拉提拉米苏
刘惔拿起麈尾,轻轻摇晃,徐徐言道:“惔离开后,希望足下在朝堂上多加注意!”
顾和眯起小眼睛,低声言道:“真长之意?”
刘惔目光深邃地与顾和对视:“武陵王忠心为国,一切举动,皆为天下苍生所谋。”
顾和了然,眼神一亮。刘惔这是在告诉他,武陵王背后之人就是王献之!王献之忠心为国,一切举动,皆为天下苍生所谋!
顾和笑起来,他高兴地颔首:“武陵王乃大才之人,顾某定然尽力相助!”
刘惔放下麈尾,笑着与顾和对饮。
殷浩一直守在刘家外面。看到顾和离开刘家,他冷哼一声。吩咐仆人驱车前往荀家。
刘惔带着五万金离开京城后,直接前往南下,追上司马道生的军队。
仲秋时节,山间菊花朵朵绽放。天上的白云淡若轻烟,天空湛蓝深远。
戴逵宣布要举办第三场个人艺术展。这次的艺术展的主题是“人间美郎”。消息刚放出来,建康的贵族子弟立马争相抢票。
不出一日,门票竟然炒到了十万金一票!
殷浩听说了此事,恨自己没有早日与戴逵结交。
听说戴逵与王徽之交好。于是殷浩特地拜访王羲之,希望能通过王羲之,接触王徽之。然后再通过王徽之勾搭上戴逵。
王徽之正在琢磨发型,听说殷浩来寻他,直接拒绝不见。
王羲之招待了殷浩一刻钟,见殷浩多次向他暗示艺术展门票的事情,王羲之没了耐心。于是开口向殷浩重提辞官一事。
一听到王羲之提辞官一事,就让殷浩感到头疼。见今日没什么收获,殷浩只好起身告辞。
殷浩离开后,王羲之蹙着眉头,一个人静坐在窗前沉思。
王献之走进屋内,看到王羲之在发呆,他笑着开口叫道:“阿耶!”
王羲之回神,他对王献之扬起温和的笑容,招手让小儿子过来。
王献之脱鞋来到王羲之的身旁,出声问道:“阿耶方才在想什么?”
王羲之叹气道:“阿耶在反省,为何当初识人不清。”
王献之告诉王羲之:“人心隔肚皮,阿耶岂会看得清楚?何必为一个不值得的人,花费心思?”
王羲之颔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儿子的脸,他淡笑着言道:“阿耶不如你与五郎。”
王羲之自诩聪慧,但是在识人方面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如。这些时日,王羲之一直在自我反省。论才华天赋,他不如五儿子。论心机手腕,他不如幼子。王羲之自己也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如此性子,当真不适合庙堂。
戴逵的义卖之举,让王羲之明白了一件事。不一定非要踏入庙堂,通过政治手段才能拯救苍生。哪怕隐居在野,也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帮助他人!
清澈纯净的眼眸静静地望着王羲之,王献之摇头说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长。阿耶何须拿自己的短处与他人的长处相比?这种对比是没有意义的。”
“官奴所言甚是。”王羲之点头,他望向窗外,轻声言道:“建康是个是非之地,阿耶不适合待在此地。再过二月,阿耶要回会稽了。”
再过两个月,王彪之与王献之就可以除服上朝议政了。而王羲之,还要为卫夫人守丧。
王献之告诉王羲之:“现在的阿耶,如同笼中之鸟,一点都不快乐。我希望阿耶能回到山林之间,找回那种轻松舒畅的感觉。”
自从卫夫人去世后,王羲之一直郁郁不乐。平日里总是一个人待在书房练字。王羲之的字,现在缺少了飘逸的感觉。字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看了之后,令人觉得压抑,不自然。
王羲之愕然,他低眉垂眸望向王献之。放下手,手缩回衣袖里。王羲之沉默。
这段时日,王羲之也察觉到自己的书法退步了。无形之中,仿佛有种东西束缚住了他,让他挣脱不出这种困境。
“阿耶知晓了。”王羲之眉眼温柔地看着王献之。
“官奴!”
外面传来了王徽之的叫声。
王徽之踩着木履“哒哒哒”地走进屋里,他冲王献之招手:“过来看看我设计的造型!”
王羲之来了兴趣,他与王献之一起去看王徽之设计的造型。
王徽之画了上百张发型图,让王献之与王羲之提意见。父子三人讨论起发型来。
戴逵的第三场个人艺术展,展出了十一幅美郎图。画中的主角分别是谢安、王濛、王羲之、许询、王玄之、武陵王。
其中,以谢安为主角的有两幅画,以王濛为主角的有两幅画,以许询为主角的有两幅画,以王玄之为主角的有两幅画,以武陵王为主角的有一幅画,以王羲之为主角的有一幅画。
最后一幅画,是这些人的合集。六个人在山林间把酒言欢,姿态风流,俊美撩人。
除了画作之外,戴逵还展出了四尊雕像。根据王献之的建议,戴逵做了萌萌的会稽四美雕像。虽然与会稽四美本人长得不像,但是神态却有相似之处,令人觉得有趣可爱。
以谢安为主角的两幅画作,被炒到了五十万金一幅!
那幅几位美郎把酒言欢的画作,甚至炒到了百万金!
戴逵的艺术展结束之后,殷浩听闻此事,立马被那些金钱数目吓晕了。到了晚间才慢悠悠地醒来。
必须得想个办法勾搭上戴逵!
既然王徽之不配合,那殷浩只能另想办法接近戴逵了!殷浩打算去寻戴逵之兄戴逯。先接近戴逯,再通过戴逯接近戴逵!
戴逵举办完第三场艺术展后,武陵王忽然上表提议,要求朝廷安排修建运河的专项经费!顾和表示支持!
朝廷哪有钱修建运河?以殷浩为首的官员,直接反对拿钱修建运河。
荀蕤与庾家的官员,纷纷表态反对。
看到荀蕤反对,顾和诧异。
荀蕤为尚书左丞,是顾和的手下。顾和万万没料到荀蕤竟然会与他政见相反!
武陵王目光淡淡地扫了眼殷浩,又望向荀蕤与庾家官员。他退一步,便说修建运河的费用向民间求款,不从国库支取费用。
殷浩觉得武陵王肯定筹不到钱,便没有继续反对。
于是这件事就敲定下来了,修建运河的专项费用资金,由都水台来向民间筹集!
司马道生率兵南下,由武陵王暂代都水使者一职。下朝后,武陵王直接让人颁布公告,向百姓们征集项目款。
顾和下朝后打算与荀蕤好好谈谈,没想到殷浩一直跟着他们两人,让顾和无法与荀蕤单独交谈。
顾和越发厌恶殷浩,回家后他直接写了一封信跟王献之吐槽殷浩这个人。
王献之收到顾和的手书,看完之后,他来到王羲之的院子。
“官奴来了。”王羲之今日没有练字,他在看书。许久未看书,今日看了一些古文,他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见王羲之神情怡然,王献之走过去,他坐到王羲之的身旁,笑着说道:“阿耶在看书?”
王羲之颔首,他眉眼温润地看着王献之,温声询问道:“何事寻我?”
王献之告诉王羲之:“有些事想问问阿耶。”
“但说无妨。”王羲之放下书。
王献之问道:“阿耶可了解荀令远此人?”
王羲之没想到王献之会突然问起荀蕤,他沉吟片刻,缓缓言道:“荀令远其人,性子耿直,少时以仪操出名。会稽王对其甚是欣赏。”
王献之点头,继续看着王羲之。
王羲之想了想,又说道:“殷深源对荀令远与其弟甚是看中。”
“荀令远其弟?”王献之诧异。
王羲之告诉王献之:“其弟大名荀羡,字令则。少有美名,其人如玉。年十五,成帝下旨,命其娶寻阳公主。荀令则不愿尚公主,遂逃婚,后被朝廷带回。最终与寻阳公主喜结连理。”
王献之听了觉得这位兄弟还挺有趣的。他正准备开口询问,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木履走动的声音。
看到王徽之走进来,王献之朝他打招呼:“五郎!”
见王献之也在,王徽之挑眉问道:“官奴与阿耶在闲谈什么?”
王献之告诉王徽之:“我二人在谈荀家兄弟。”
“荀家二玉?”王徽之脱鞋,坐在王献之的对面。
王献之不知道,他望向王羲之。
王羲之颔首,荀蕤与荀羡两兄弟素有美称,被人称为“二玉”。
王徽之干脆躺下来,懒洋洋地说道:“方才你二人一定在谈论荀令则。”
王献之点头,好奇地问道:“五郎与荀令则打过交道?”
“嗯。”王徽之漫不经心地回了个鼻音。
王献之问下去:“五郎觉得荀令则此人如何?”
王徽之没有直接评价荀羡,他语气随意地言道:“苏峻之乱时,荀令则年七岁。苏峻对其甚是喜爱。每次苏峻见到其,必会抱之。荀令则曾与其母言,若是给他一把匕首,他一定寻机会诛杀苏峻。”
王献之愕然,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便有如此心机!
刚才听王羲之说荀羡逃婚的事情,王献之还觉得这位兄弟有趣。可现在听说此事后,王献之只觉得后背发凉。一个七岁的小孩便有如此心机,令人觉得可怕!
王羲之也怔住了,他诧异地问道:“此事你如何知晓?”
王徽之轻哼道:“他醉倒后告诉我的。”
荀羡虽然聪明,但是一碰酒就醉。喝醉之后,就是一傻子,什么话都敢说。
王羲之:……
王献之拧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王羲之:“阿耶,如今荀令则在何方?”
王羲之告诉王献之:“去岁殷深源升荀令则为吴国内史,如今他身在吴郡。”
王徽之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王献之,眉头挑动,他一脸兴味地问道:“官奴有意与其结交?”
王献之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他低声回答道:“只是想了解其兄荀令远。未曾想,荀家兄弟二人都得殷深源重视。”
王献之原本只想向王羲之了解一下荀蕤,没想到荀家兄弟与殷浩关系这么亲近。荀蕤是个直性子,此人不难搞定。难对付的人是荀羡。若是殷浩将荀羡调来京城,这可不妙……
王徽之明白了,王献之想把荀家兄弟拉到自己的阵营来!
王徽之便说道:“造型展定在下月初,届时我会邀请荀令则与琅琊王来建康参展。”
王献之反应过来,王徽之这是在帮他!
“多谢五郎!”王献之朝王徽之粲然一笑。
王徽之瞟了眼王羲之,突然叹气道:“身为兄长,幼弟有困难,理当出手相助。亲人之间,就该团结友爱,互帮互助。”
王羲之明白了王徽之的暗示,他语气淡淡地言道:“我可以当你的造型模特,但是不接受脱衣裳登台。”
王徽之轻哼道:“又不让你全脱。就脱衣,不脱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