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顾临渊视线在这些女子中一一扫过,看到叶卿时,因为叶卿一直垂着头,他倒是想走进看看,不过注意到叶卿梳着妇人发髻,又放弃了。
没有发现苏如意,这让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烦躁。
他收起刀落,割断了绑在她们手上的绸带,冷声道:“这府里的人都被我杀了,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话落他转身就走,黎婉婉果然出声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你救了我的命,我会报答你的。”
不少姑娘都竖起了耳朵。
顾临渊没有搭话,直接走出来大门。
黎婉婉急了,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叫黎婉婉,你今后若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去找西陵茶商黎家。”
顾临渊一走,被关在这里关了许久的姑娘得知自己获救了,还是有几分茫然。
黎婉婉是个暴脾气,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一耳光:“你想被人卖给达官显贵,你当初自己留下就好,凭什么去告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下贱?”
有黎婉婉打头阵,不少姑娘也出气似的推搡了她几下。那女子始终一言不发,也没有还手的意思。
姑娘们发完脾气就离开了这狭小的房间。
叶卿坐在原地没起身,其一是现在大晚上的,她不知道去哪儿,其二是她现在情绪莫名有点低落。
顾临渊找苏如意都找过来了,狗皇帝跟她一起到府上的,怎么不见人影?他就没发现自己不见了?还是说自己这是已经被他卖了?
那女子见叶卿一直没走,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叶卿听:“我爹娘都死在大水里了,我得活着。若不是贪官修建水库时偷工减料,水库不会这般轻易被大水冲毁。听说这姓刘的是在给一位王爷物色美人,凑齐十个美人才会被送去。我总得爬得更高,才能给我爹娘报仇……”
说完这些,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们生来就在云上,我生来就在泥里,你们不会懂。”
叶卿听她说贪官修建水库偷工减料时,心底还一个咯噔,她不知道是不是叶尚书。
如果真是叶尚书,这一路过来,看到百姓这般疾苦,叶卿当真没法面对这样一个父亲。
“姑娘你说的贪官是?”叶卿试探着问。
那女子嘲讽似的笑了两声:“这扬州城上下,没有哪一个不贪,他们都该死!”
女子说完就夺门而去。
叶卿盘腿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她正想扶着墙壁站起来,发现又有人进来了。
是萧珏。
哦,原来狗皇帝还没把她卖掉。
“你来啦。”她想打个招呼,不知出口怎么就变成这句了。
萧珏脸色很不好看,他打量她一眼,见她身上没有伤,才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路上萧珏都没跟她说话,叶卿也没出声。
很多官差在外面的院子里,刘府的人都被杀了不少,还有一些被官差绑了,先前出去的那几个姑娘也被官差们暂时带回府衙安顿。
萧珏直接带她回了之前的房间。
紫竹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看到叶卿的瞬间她眼底似乎闪过一道亮光,不过忌惮着萧珏,又没敢上前。
回屋后见她还是不说话,萧珏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叶卿也不知狗皇帝到底在气啥,按理说,要生气也是她生气吧?
这都大半夜了,她其实有点困,也没管狗皇帝怎么想,自己合衣躺下就想睡一觉。
萧珏见了,直接一把把人给提了起来:“不许睡。”
叶卿二脸懵逼,这狗皇帝到底想干啥?
她盯着狗皇帝,用眼神询问他,狗皇帝又不说话了。
叶卿觉得有点心累,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摸了摸狗皇帝的头。
原本还在生气的萧珏像是突然间被定住了一般,明明一脸冰冷,但神情又莫名的有点呆。
叶卿带着哈欠道:“我有点困。”
不是有点,是十分、非常、很困!
萧珏就把人放了下去,还给她盖好被子:“那你躺下听我说。”
“嗯,你说。”叶卿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你父亲找到了。”萧珏道。
这句话成功让叶卿瞌睡虫跑了大半,但看萧珏这一脸凝重的表情,叶卿心底一个咯噔,莫非找到的是叶尚书的尸体?
“那我父亲现在何处?”叶卿带着一丝希翼问。
“他受了点轻伤,如今在韩刺史府上。”萧珏答。
他眼底闪过几分阴霾,他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叶尚书,结果还是让叶尚书遇刺。
看来是叶尚书此行收集到的证据,让那些人坐不住了。
叶卿得到叶尚书还活着的消息就已经松了口气,她不知萧珏在此之前是去哪儿了,但现在一琢磨,就猜测可能是有突发情况。
一放松下来,瞌睡虫瞬间又上来了,她打着呵欠道:“谢谢陛……谢谢爷。”
叫惯了,她一时间有点改不过口来。
见她困成这样,萧珏又有几分不忍心,他道:“你睡吧。”
叶卿是真困了,在萧珏说完之后她就合上了眼,没过多久呼吸就均匀了。
她睡相一直很好,基本上睡着了是那个姿势,醒来还是那个姿势。
房间的窗户没关,夜风有点凉,萧珏见她一直缩着脖子,便起身去关上了窗户。
看到窗外暗沉的夜幕,萧珏眼神也冷了下来。
这场治水,一开始就是他跟叶尚书联手做的一出戏。
叶尚书看似平庸,实则是最通透的一个人。他官职始终升不上去,一是他没有做出什么显眼的政绩;二是他胆子太小了,不敢与人争,也不敢轻易站队。
杨相一党的势力庞大,仿佛已达到如日中天的地步。叶家看似在落败,萧珏却知道,叶家是在韬光养晦。
先帝在位早年间,朝堂上还没有杨相的立足之地,全靠李太傅和叶太傅撑着。叶家是外戚,太过强盛不免让先帝忌惮,先帝便扶持了杨相,一再打压叶家。晚年叶太傅是回乡抑郁而终的。
叶太傅辞世后,叶尚书表现得愈发平庸,才让先帝打消了去叶家的猜忌。但太后是个好强的人,她怕叶家真的没落了,自己膝下又没有子嗣,才无论如何都要萧珏立叶卿为后。
皇后一旦立下了,只是没有犯下什么天大的过错,皇帝都不可能废后。
叶家一下子出了两个皇后,叶尚书怕叶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更加谨小慎微,万事不敢冒尖出头。族中男丁入仕的只有他的庶子,嫡子至今碌碌无为,旁支的小子直接经商去了。看似不声不响,但叶家如今的米粮生意怕是已经垄断了半个大翰。
治水一事交给叶尚书,杨相一党定不会善罢甘休。
水患爆发后,一开始叶尚书就没有失踪,故意传出叶尚书生死不明的消息,是为了让杨相一党放松警惕,他趁机撒下更大的网。
叶尚书不懂治水,具体施工全靠从工部调过来的几个人,那些人自然是听杨相的,偷工减料私吞了大批官银,届时东窗事发又可把事情全责推给叶尚书。
而今在外人眼里,叶尚书生死不明,皇帝又前往泰山封禅去了,杨相一党清扫尾巴肯定也没那么快。
这一趟江南之行,萧珏一是为了亲自收网,二则是体察民生。
只是没想到今夜的刘府之行,又让萧珏发现了安王一党的爪牙。
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款,送到扬州太守孙明义手上,孙明义得了杨相的指示,将米粮转卖给安王,转而用陈米煮粥救济灾民。
刘府便是安王的一个据点,他跟叶卿在席间同刘员外周旋时,王荆就已经潜入刘府的仓库,果然在仓库里发现了囤积的大批米粮。没拆封的米袋子上印有叶家的家徽,是京城拨下来的那批赈灾粮。
看来是扬州太守转卖给安王后,安王的人还没来得及过来把粮食运走。
萧珏不得不说安王打得一手好算盘。
百姓对朝廷怨声载道时,像刘员外一样的一些大善人就冒了出来,用朝廷拨下来的米粮救济灾民,再大肆宣扬皇宫怎么纸醉金迷,皇帝跟文武百官都不关心民生疾苦,加重百姓对朝臣的怨恨。
安王大批购买粮食,又煽动百姓,是想做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只是萧珏怎么都没想到,他让叶卿离提前离席,本是怕他审问刘员外时用刑会吓到她,却不想反而让她出事了。
扬州刺史韩朝英是他的人,王荆查明粮食在刘府后,当即就通知了扬州刺史带兵过来。
只是因为萧珏一直还没指示,他们就一直潜伏着。
萧珏发现刘府有异动,派人一查才知是顾临渊杀了进来。
原来这刘员外一直靠给安王送美人讨好安王。
萧珏瞬间就想到了叶卿。
他回房去找叶卿,人果然没在屋子里,这才转而去关押那批女眷的地方找人。
他不怎么想承认自己找不到人时的那份慌张。
找到她的时候他确实一下子就心安了,但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缩在墙角,心中又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好像是生在他心上的一根刺变硬了一般,现在戳到,会疼了。
那个笨蛋似乎误会了什么,一句话也不愿跟他说。
被人误会什么,萧珏一向是不太在乎的,但这次他就是莫名其妙的窝火。
他知道叶卿关心他父亲的消息,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诱她跟她说话。
回到床边的时候,萧珏盯着叶卿的睡颜看了很久,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她的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肉肉的,软软的,像是戳在一团棉花上。
许是觉得手感不错,他又戳了两下。
睡梦里叶卿一声嘤咛,奶猫叫似的,听得萧珏心口莫名的一颤,酥软一片。
他赶紧收回了手,暗道一声桥气,嘴角却无意识往上扬了两分。
其实九重宫阙中一直有这么个人陪着他,也是不错的。
“如果你避开这一劫,我回去就给那帮秃驴重建庙宇。”他低声道。
屋外似乎有夜鸦啼叫,萧珏神色一瞬间变得凌厉。
他拉开房门走出去,看了一眼还候在门外的紫竹。
紫竹整个人都在发抖,垂着头不敢看萧珏。
今晚刘员外设宴,她原本是在外面等着叶卿的,但是不知怎么就被人给打晕了,拖进柴房关了起来,还是王荆把她找出来的。
“寸步不离守着皇后。”萧珏冷声吩咐。
紫竹连声应是,一直提到桑心眼儿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