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再说，要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将建造传送门的材料运送到遥远的北方，也是一项少有人愿意去碰的麻烦事。
艾薇询问了很多家厂商，但是回应者寥寥无几。
*
几场雪下过之后，出门在外的旅人也渐渐少了，时不时来餐厅里的大多都是艾薇的熟人。
这天一早上起来天空就阴沉沉的。亚伦缩着手，颤颤巍巍地去将餐厅门口的牌子转过来，一眼朝往南的道路上看了看，然后朝餐厅里大声喊：“艾薇姐，有客人来了。”
艾薇也出来，探头朝外看了看，“哦”了一声，说：“来了一位魅魔。”
“魅魔？”亚伦脸上不禁“咕咚”一红，赶紧伸了伸脖子，免得自己露出缩手缩脚的猥琐模样。
魅魔的寿命介于人族和混血精灵之间，他们的族人中最优秀的都是女性。这些女性美艳无双、出类拔萃，很多种族都难以抵抗她们的魅力。
艾薇看了看亚伦这副局促的模样，忍不住有点儿想笑，说：“先进来吧，别客人都还没到，你先把自己给冻坏了。”
亚伦听了艾薇的话，赶紧溜回餐厅吧台后头，却悄悄地把早先招待食评团时新制的那件侍者制服给换上了。
艾薇忍不住好笑。她探头望望远处越来越清晰的那个身影，此时已经能看清那位魅魔身材姣好，一头火红的头发如瀑披散在肩上，面貌却还看不清。
艾薇暗自警惕，毕竟传说中魅魔的魅惑能力拥有普适性，无论对方是男性还是女性。
果然，那位魅魔踏进餐厅的时候，小餐厅就像是被照亮了一样。
她站在餐厅门口，眼光只轻轻一扫，原本正在餐厅吃早饭的几个客人就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手中的刀叉，一起转过身来，几乎屏住呼吸，集体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魅力四射的女性。
亚伦则有点儿没出息地从吧台里探出个头，微微张着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仅仅一个照面就震住了所有人的魅魔，脸上表情却很淡然，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
魅魔在餐厅里环视了一圈，准确地落在艾薇的脸上。她递过来一个眼神，似乎在问：“你是店主吗？”
艾薇点着头说：“你好，我是店主，这是我的餐厅。来了就进来坐吧，消不消费都无所谓。”
魅魔大大方方地进餐厅，找了个空的座位坐下来，抬起头刚好看见亚伦正惊讶地盯着她看。这种情形魅魔见过太多，她倒是对镇定如桓的艾薇更感兴趣些。
“店主，请问您……”魅魔刚开口，突然发觉了钉在餐厅墙壁上的星星和羊皮纸证书，没有继续说话，反而凝神盯着证书细看。
这时西索刚好从地下城上来找艾薇：“艾薇姐……”
他一眼瞥见了魅魔，“咦”了一声赶紧打招呼：“罗珊娜学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亚伦也恰如其时地恍然大悟出声：“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原来是罗珊娜学姐——凯斯蒂亚大学最优秀的高材生，魔能学神加机械学霸……您，怎么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
罗珊娜伸手撩了撩披在肩上的火红色头发，没有急于向西索和亚伦打招呼，而是伸出肌肤如玉的右手，向艾薇招了招手。
“店主小姐，您还记得过去与我们的合作吗？”罗珊娜问。
艾薇一下子迷糊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请原谅我记性不好，敢问您在何处供职？我们以前有过什么样的合作？”
魅魔瞅瞅已经认出自己的亚伦和西索，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您记得这样一句话吗？【梦里啥都有】，要啥啥都有！”
艾薇一下子想起来了。
她望着眼前妩媚的魅魔，这位昔日凯斯蒂亚大学的女学神，现在正供职的竟然是那家【梦里啥都有】广告社？
*
而魅魔罗珊娜正是被【梦里啥都有】广告社派遣，前来这家北方新近崛起的星级餐厅，洽谈独家承揽广告业务的。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遇见熟人。
当那口无遮拦的亚伦提起罗珊娜昔日的“学霸”称号时，罗珊娜心里哪儿能不起波澜？
谁能想到她毕业之后，却抛弃了自己在学校里所学的专长，转而进了一家小广告社，做了个普通员工呢？
——还不是因为她是个魅魔？
在凯斯蒂亚大学的就业指导手册上，注明了女性魅魔最适合的职业：广告、策划、行政、演艺圈……
当年辅导员也告诉她：“像你这样的条件，广告社是最适合你的。女孩子嘛，找一份轻松而高薪的工作，嫁人结婚，不需要这么辛苦地打拼。”
她登时迷茫了，去广告社？……那她以前在大学里兴致勃勃地学机械学、魔能动力学，参加学科竞赛拿奖，赢下“学霸”的称号，是为了什么？
辅导员却语重心长：“兴趣是兴趣，恰饭是恰饭！”
罗珊娜：……？
她学的那些不止是兴趣，更是热爱，所以才会付出无数的时间和心血。而且，她也想靠这个恰饭那。
“再说了，你这么好的条件，不太适合去那些男性主导的行业。工厂、技术院、研发中心……这些地方统统不适合。”
罗珊娜第一次觉得辅导员带着惋惜的神色审视自己的容貌，言下之意自然是在说：你生得太美了，放在男人堆里会影响别人的工作效率的。
可这难道也是她的错？
她不信这个邪！
但在经历了空投一圈简历而求职无门，只因为“魅魔”两个字就无法进入面试程序的挫折之后，罗珊娜向这个社会妥协了。
这时候已经错过了毕业求职最好的时机，最后进了一家老牌但是已渐衰落的广告社，做魅魔“最适合”的工作。
为了恰饭，罗珊娜曾经在亚德里安大陆四处奔走，为的只是招徕广告生意，并且四处分发劣质的羊皮纸小广告。
她是魅魔，她具有天生的魅力，她果然适合干这个。在她一人的努力之下【梦里啥都有】竟然也渐渐起死回生了。
在这种时候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兴趣、她的热爱，忘记了她曾经是个只对技术感兴趣的，与众不同的魅魔。
而罗珊娜与“薛定谔的餐厅”也有那么一点儿缘分。当初店主来信，想要免费试投放广告的时候，罗珊娜力主举荐，认为应该给新餐厅一些机会——反正广告位闲着也是闲着。
不久，就传来了“薛定谔的餐厅”获得了两颗美食家协会星星的消息。【梦里啥都有】广告社也因此被业界评了一个年度“慧眼识珠”奖。
但恰饭还是要恰的——罗珊娜被她的顶头上司在这种季节派到北方来，就是来和艾薇谈进一步合作的事。
谁想到在这里她竟然遇上了三个学弟：咋咋呼呼的首富之子亚伦、勤勉但是天赋欠缺的西索，还有那个被誉为天之骄子却一直我行我素的纯血精灵米兰达。
“你们在这儿……工作？”罗珊娜惊讶地指着他们身上的制服问。
“是呀！”和罗珊娜发色相同的西索点着头欢快地回答。
罗珊娜：……万万没想到！
这三个小家伙在一家小餐厅里工作，比她去了一间广告社更加叫人想不到。
艾薇也大方地给这些年轻人们送上岩浆：“罗珊娜小姐，你是亚伦他们的校友，又是餐厅以前合作过的对象，自然是我们餐厅来好好招待你。工作什么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你们先叙叙旧吧！”
于是，罗珊娜在三个话痨……不，两个话痨和一个哑巴的讲述中开始了解这座餐厅、餐厅旁正在开发的地下城，和他们在这里工作时发生的各种各样的轶事。
亚伦将那次招待食评团、打脸联络官的故事吹嘘得绘声绘色。罗珊娜忍不住惊讶地望着在餐厅里忙里忙外的艾薇——大家都是女性，开餐厅好像也并不是什么人族女性“最适合”的工作。
眼看着艾薇越是忙，越是神采飞扬的样子，罗珊娜忍不住也酸了。
这时艾薇过来道歉：“真是对不住，实在是太忙了。我非常抱歉，上次试投放广告之后就忘了再联系你们，竟然害你特地跑来这里一趟……”
她还真是忙，都还没顾上与罗珊娜多说两句话呢，餐厅门外又有人大喊：“店主、店主是哪位？”
艾薇只好再次道歉，赶紧去门外。
她惊讶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传送门的组件？……可是我并没有订购啊！”
米兰达给同伴们使了个眼色，三个年轻人一起起身，冲出餐厅的小木门。罗珊娜想了想，也跟在他们仨身后。
只见店外的瑟瑟寒风中泊着一辆硕大的甲壳虫运输车。甲壳虫一旁有个邮差模样的人，身边放着一堆包好的组件，手里拿了个单子正在要艾薇签收。
“我们只管邮寄！货品有什么问题请尽管去找发货方。”邮差原地跳了跳，显然在这冰天雪地里跋涉把他给冻坏了。
艾薇无奈，只得签下了收货单，并且邀邮差进餐厅喝杯热饮，暖暖身体。
邮差在餐厅里喝了一杯岩浆，瞅瞅艾薇，见她是个年轻姑娘，忍不住提醒：“小姑娘……年底了，变着法子赚钱的人也多了，你一定要留个心眼儿啊！”
艾薇：谢谢快递小哥！
那邮差随即又跳上甲壳虫，返身朝南方去了。
这过程中，三人组和罗珊娜一起在店门口围观艾薇新收到的传送门组件。
这些组件的包装有些粗糙，原本该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组件，此刻有不少裸露在北方严寒的空气中，甚至还露着斑斑锈迹，看起来绝对不像是什么崭新的组件。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消息，那格波利竟然也从地下城上来，跑到餐厅门口。
只见那格波利背着手，绕着组件转了一圈，一边看一边点头，口里念念有词：“不错，传送门……就是它！”
亚伦好奇地问：“玻璃哥，这玩意儿你以前见过？”
那格波利愣了愣，然后摇摇头：“刚寄来的，我怎么可能见过？”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艾薇瞅瞅那格波利，心里嘀咕，估计这些组件确实和地下城有些渊源。
“艾薇姐，你是向哪里订购了魔能传送门的组件了吗？”亚伦大声问。
这时跟在三人组身后凑热闹的罗珊娜听见“魔能传送门”，又听见“组件”两个字，登时双眼发亮，让她回忆起昔日在学校里的生活。
艾薇却困惑地说：“问题就在于此，我并没有啊！”
她以前只是向传送门供应商询价，但是还没有向任何一家提出要购买。
亚伦双手一拍，说：“糟糕！”
艾薇也眉头一皱，联想刚才那位邮差的话，再见到这东西莫名其妙地就直接送到了家门口，她也觉得哪里不对。
她当即对大伙儿说：“先别都在这大冷天里站着了，我们进餐厅商量。”
*
餐厅里，亚伦把他听说过的骗局说了出来。
这在亚德里安大陆上被称为“安装骗局”。有些人会特意打听有安装大型设备需求的地下城，然后运一大堆破铜烂铁过去——确切地说，也并不是什么破铜烂铁，应当是符合亚德里安大陆法定规格的设备组件，但有可能极其老旧。
地下城自然不愿意接收这样的组件。
寄件者随后出面，向地下城提出，以一个非常低廉的价格，把这些组件卖给地下城。
如果地下城同意了，他们就会提出来帮助地下城安装，而这所谓的“安装”就是金钱的无底洞——来人花大量的时间安装，并且在这过程中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换掉几乎所有的组件。
最后完工的时候，地下城就会收到一张天价的账单，花销几乎是正常安装的四到五倍。
如果地下城没有同意买下这些组件，他们就会要求把这些组件运回去——用他们自己的运输公司。
地下城就也会收到一张天价的账单，花销几乎是正常运输的四到五倍。
薛城因为地处偏远，运输费可能更加昂贵。
这些所谓的安装公司就靠这个挣钱。
亚伦搓着手后悔：“艾薇姐……您已经签收，这事儿就难办了。”
应付这种骗局，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为难那位邮差，强逼着他从哪儿来的把东西送回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