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意无
贺朝羽坐在了床沿,眼神空荡荡的,手上的血珠又沁了出来,可他的手却不肯松开,仿佛这样他就能够抓住什么。
塔塔蹭了蹭他的裤脚,他的眼神顺势落到了它的眼瞳中,将它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一下一下抚摸着。
“看,她果然不喜欢我。”
他自言自语了一声,又缄默地封住了唇,抬眼望了望这偌大的薛公馆,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没有一处可以供自己容身。
眼神扫到玻璃瓶中的蔷薇花,不过才过了一会儿,他竟然觉得它马上就要枯萎。
他默默回想着自己十五年的生活,不自觉轻哂,他的母亲是个疯女人,他的亲生父亲却从来不把他放在眼中,而贺援,他对自己算得上好的。
可在他年幼的时候,每当他唤着贺援“爸爸”,陆芝芝便会歇斯底里,疯了一样用竹篾抽打他的腿,“不许你叫他爸爸。”
天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他有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贺援的儿子。但是他这短暂的年少时期,似乎总是求而不得。
思绪戛然而止,贺朝羽好像忽然释然,总归是什么都没得到过,那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失去了,他的眼中也恢复了原本的黑寂。
更衣室的窗帘合拢着,室内电灯炽亮。
薛慕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黑色灯芯绒连衣裙长至脚踝,长袖用同色丝带系着,一眼看过去是端庄秀丽的,将她白皙的皮肤称得莹然生光。
待侧过身子来,便能发现背后的设计是镂空的,薛慕仪光洁如玉的背上,两片形状优美的蝴蝶骨露了出来,狭长又白皙。
被电灯一照,蝴蝶骨上覆着的一层薄薄的肌肤也变得通透,透出几分冷艳的质感。
百灵痴痴地看着薛慕仪,连声赞叹,“小姐真好看!”薛慕仪“嗯”了一声,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致,道了声“替我谢谢谢师傅。”便又将连衣裙换了下来。
清运帮内。
大堂上端坐着叶钧舟,他端起右手边的茶,悠悠啜了几口,从容如同闲庭信步。
他不说话便没人敢说话。
叶钧舟虽然是清运帮老大,面上却看不大出来,月白长褂,黑布鞋,像是学者的打扮。
可没人不会觉得他不是个厉害角色。
看着座下的何磊生,叶钧舟忽然道:“磊生,听说你最近派了不少帮中兄弟盯着薛公馆?”
何磊生天生眉眼戾气极重,可到了叶钧舟面前,他也收敛了起来,恭敬道:“是。”
叶钧舟不以为意地将茶盏放好,“怎么?你和薛公馆有什么过节吗?”
何磊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很清楚,叶钧舟在大上海叱咤风云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对各种谎话真话都极为敏感,何磊生觉得自己骗不过他。
好在叶钧舟并没有细究,只话锋一转,缓缓道:“薛公馆送了邀请帖给我,说是过几天薛公馆要举办宴会。我看,薛公馆这番动作,是起了和我们清运帮结交的心思。”
“结交?”何磊生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叶钧舟淡淡瞥了他一眼,“是啊,我已经收下了请帖。”言下之意,他愿意和薛公馆结交。
说到这,叶钧舟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凌厉的眼神射了过来,警告道:“磊生,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只是以后,别再打薛公馆的主意。”
说完,他将手边的茶吹了几口气,又缓缓啜饮了几下。
出了大堂,何磊生却是攥紧了手,眉眼浮现出叫人毛骨悚然的狠厉。呵,叶钧舟这是准备洗白了吗?
想到他手中的货物,他又露出个森森的笑来,做梦,他这一辈子早就坏事做净,得罪了无数人,迟早会死于非命,无非是拼着满身戾气与各种令人胆寒的手段才能苟延残喘至今。
等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肯定是第一个下地狱。
怎么可以?
直到晚饭的时候,杜弈怜和薛定山才回来,薛慕仪发现,今日的薛定山看起来更加神思不属,连自己唤了他好几声,他都仿佛没听见。
“爸爸,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薛慕仪朝着他坐近了,关切道。
薛定山终于回过了神,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的眼神,他心头一暖,摇了摇头,道:“睨睨,爸爸没事。”
手上怜爱地在薛慕仪背上拍了拍,望着她那双眼睛,他又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口吻缓缓道:“就是想你妈妈了。”
杜弈怜立刻挽过他,“老爷,姐姐肯定不希望老爷为她这般伤神,老爷和姐姐不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么,老爷只需要记住这些就好了。”
薛定山一顿,“是啊。”
薛慕仪却抬眼望向了杜弈怜,直觉她话里有话,又不能参透。
晚饭很快摆好,杜弈怜扶着薛定山往饭厅而去,薛慕仪也从沙发上起身,回头望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对着身边的小丫鬟道:“去叫贺朝羽下来吃饭吧。”
小丫鬟点了点头,上了楼梯。
贺朝羽很快就从楼梯上下来,走入饭厅的时候,他的眼在薛慕仪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从门口到桌子,分明一段是短暂的距离,可贺朝羽走得极慢,每一步对他而言都是煎熬,就像跋山涉水,万里泅渡。
最后,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薛慕仪身边,奶油的芬芳无可避免地萦绕在他鼻端,他的心底却忽然蔓延出无边的疼痛,如同凌迟。
在贺朝羽坐下来的时候,薛慕仪下意识绷紧了身体,眼角无意中睨着他拿着筷子的动作,却发现他的掌心都是尚未愈合的刺伤。
薛慕仪一滞,只觉得手中的甜汤变得没滋没味。
这餐饭吃的无比压抑。
待终于吃完了,薛慕仪迫不及待想回房间去,见她吃的不多,薛定山叹了口气,忽然道:“睨睨,谢师傅送过来的礼服你还喜欢吗?”
薛慕仪点了点头,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嗯,很好看,我很喜欢。”
薛定山又道:“宴会的事宜我交给慕淮了,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下周一,帖子都是慕淮在弄,如果你还有什么人想请的,就让你哥哥办好吧。”
“好。”薛慕仪点了点头,眼睛却扫了一下杜弈怜,若有所思,她记得,原著中,薛公馆也有这场宴会。
只不过,那时候的杜弈怜有心要赚得薛家女主人的好名声,便让薛定山将这场宴会交给她办理,她自然是处理得妥妥当当,在名门太太中,博得了不错的名声。
杜弈怜以为自己终于能抬起头来。
谁知,薛定山却因为陆芝芝的缘故,不喜欢她如此张扬,在他心中,杜弈怜只需要表现得如菟丝花一般,对他千依百顺,事事都依靠他就足够了。
若是她厉害起来,反而会让他心生疏离。
而且,因为那次宴会上杜弈怜羞辱了施慧如,后来薛慕淮又在暗中摆了她一道,薛定山便更不喜欢杜弈怜了。
这次杜弈怜似乎学聪明了,不争不抢,表现得像是对薛定山的决定言听计从。
注意到薛慕仪的打量,杜弈怜望了过来,眼中笑意盈盈却怎么都像不怀好意,薛慕仪收回了目光。
想到什么,她又对着薛定山撒娇一样道:“爸爸,我能邀请施慧如吗?”
毕竟杜弈怜之前羞辱施慧如便是因为她出身贫寒,就算被薛慕淮带到宴会中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是以她的名义,起码那些爱慕薛慕淮的小姐们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落井下石。
听到这个名字,薛定山脸色隐隐发青,冷哼道:“你哥哥早就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就算没有邀请帖,他恐怕也会让她当自己女伴。”
“爸爸,你干嘛又扯到哥哥身上,是我想请她。”薛慕仪撇了撇嘴,薛定山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既然睨睨想请,那就请吧。”
杜弈怜笑吟吟道:“慕淮和睨睨儿兄妹俩感情真好,瞧,在睨睨儿心里,哥哥就是千般好。”好到生出了违背人伦的忤逆心思。
薛慕仪睨了她一眼,没答话。
搭在腿上的手掌却忽然被紧紧攥住了,十指相扣,指节修长,骨骼感极强,是贺朝羽!
薛慕仪心里吓了一跳,这小兔崽子,又发疯了!
生怕薛定山发现,她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异样来,只好轻轻扯了扯,想把手抽出来,却怎么都抽不动。
贺朝羽眼中一片黑冷,视线空荡荡地落在对面,唇色却是红到诡异。
他报复一般地想着,娇小姐为什么不挣扎得动作大一些呢。
这样好让薛定山看看,他的亲儿子在对他千娇万宠的假女儿做什么,他早就清楚自己冷淡的面容下,藏着一身反骨,和燎原的野火。
他从来不是好人,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兔崽子奇怪的属性开始觉醒√
贺朝羽:我要当坏人
薛慕仪:呵呵:)
应该,大概算是追妻火葬场吧(?),可小兔崽子果真不会追Σ(っ °Д °;)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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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艳光四射
夜深了, 薛慕仪将自己的身体埋在柔软的席梦思上, 胸腔中的那股怒气早已经转化成了平静。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才贺朝羽在桌子底下肆无忌惮地与自己十指相扣, 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当时, 明明是他占尽上风, 他却眉眼郁郁, 眼中光芒暗淡。
难道还是她强迫的他不成?
她郁闷地吐出一口气, 白嫩的足尖踩下去,赤着脚从床上辗转到了柔软的地毯, 试图将自己放空。
可手掌扣在一起的触感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驱散。
他的手有些冰凉, 可她却好像能感觉到他脉络下旺盛的生机,从指缝中拔节而起, 她好像感受到了砰砰砰的声音。
薛慕仪觉得, 这个偏激的少年好像连心跳都比别人激越,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死兔崽子。
就像野草, 即便再糟糕的环境都能疯长。
不由得回想起两人在密室唇瓣相贴的时候,像有潮湿的海风将她的脸庞温柔地拂遍。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怦然而动。
可很快, 她又觉得,其实,那根本不算得一个吻,两人仅仅是肌肤相贴罢了, 甚至彼此都没有张开唇瓣。
而贺朝羽的行为,更多像是少年荷尔蒙的躁动,想到这,她又将自己身体辗转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明媚乖张的少女,她想,多半是因为这张脸吧。
毕竟,这张脸真是该死的甜美。
可很快她有点接受不了,原著中的贺朝羽明明对女主一往情深、一心一意,根本不会被美□□惑,可到了她这里怎么就变成了朝三暮四的人了。
思索无果,她只好归结为少年的冲动。
他太年轻了。
叹了口气,想起他手上还伤痕累累,她将房间里常备的药箱拿了出来,找出了酒精、纱布和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