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兮枣
想通后的苏文卿故意当着苏芷凝的面捧起嫁衣端详了一会儿。
苏芷凝见苏文卿眉头微蹙、面容微凝、一边看一边还时不时摇头,她声音中带上了一点哭腔,“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好看?”
苏文卿假意叹道:“绣工已是绝佳,花样也没有任何问题,就是雀头部分还能再改改,不如二姐姐给我一晚的时间让我重新画图设计?明日看完若觉得还是不行再剪不迟?”
赵姨娘虽然不知道苏文卿有什么打算,但是除了缓兵之计她暂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何况以她女儿这个性格说不定过了今晚又不想剪了。
“是啊,文卿自小才情卓越,让她试试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若是现在剪了万一后悔怎么办?”
苏文卿和赵姨娘一个身负民间拍花绝技一个口若悬河能将死人说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苏芷凝说得早就忘记自己最初想做什么了。
苏芷凝晕头转向地被糊弄进房后赵姨娘才向苏文卿细问起打算。
赵姨娘听完后面露难色,“但是以你我的身份实在不太方便向王家公子开这个口。”
苏文卿:“谢,咳,我夫君他与王家哥哥一向交好,若是拜托他出面的话姨娘觉得如何?。”
赵姨娘眉间有些犹豫,虽然这种方式有些剑走偏锋,但是若是处理得当,说不定还能促进王修晏与苏芷凝的感情。
苏文卿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赵姨娘做出决定,其实除了想报答苏芷凝的照顾之情,她也确实真心地想帮他们,因为苏芷凝和王修晏这一对才是真真正正的三世情缘、天作之合!
原著中苏锦笙重生前王家大夫人看中的本来是苏锦笙,结果因为“苏文卿”的设计陷害,苏锦笙名声扫地,在赵姨娘的一番斡旋下,王家最后娶了苏芷凝。
而苏锦笙重生后,虽然王家大夫人看中的还是苏锦笙,但是苏锦笙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根本不关心王家是哪根葱,所以王家最后无奈之下还是同意王修晏迎娶苏芷凝。
然后就是她穿过来的这一世,剧情都崩成这样了,可是王修晏和苏芷凝还是在一起了。
兜兜转转三世,不管世道如何,也不管世事如何变换,这两人最终都能相伴相守。
如果这还不是爱,苏文卿摇头晃脑,那她就不能相信爱情了。
赵姨娘看见苏文卿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心凉了半截,以为苏文卿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帮这个忙了,她急忙执起苏文卿的手,态度真诚又恳切。
“芷凝这孩子自小就心疼你,从小到大但凡苏府有什么好东西她都会吵着闹着要我送一份去你的院子,她虽然看起来有些任性,但是她的心地是好的,而且对你也是真的用了心。”
苏文卿闻言有点懵,她不明白莫名其妙地怎么就突然打起了感情牌,她面对赵姨娘眼角带纹、框中带泪的双眼,恍然大悟,拳拳父母心,殷殷舐犊情,唯一的女儿出嫁,老母亲伤心反常也是难免的。
苏文卿回握住赵姨娘的手,语气郑重又真诚,“姨娘放心,你与二姐姐的恩情我自会铭记于心,此事我定会尽力。”
赵姨娘被苏文卿的话吓得肝胆俱裂,这是威胁啊,她对苏文卿哪里有什么恩情,前不久春宴的时候在苏锦笙的事情上她还不长眼地逼过苏文卿一次。
“文卿啊,”赵姨娘要哭了,“过去的事情都是姨娘不好,姨娘向你道歉,你要怎么对我都行,但是芷凝是无辜的啊,她从小到大对你都不错,你被逼嫁给三皇子的时候她还不顾挨家法的风险帮你去求情。”
苏文卿被说得一头雾水,她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感情牌又变成了苦情戏,算了,面对这种反常的老母亲,除了顺着她还能怎么办?
苏文卿情深意切:“姨娘放心,我一向恩怨分明,过去的每一件事情我都好好记着的呢,怨我不会忘,恩我自然更不会忘。”
恩怨分明?过去的每一件事情都好好记着?这是一种警告吗?赵姨娘惶惶不安。
苏文卿不明白赵姨娘怎么又突然变得心神不宁了,她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真是太难了,不仅要安慰婚前神经失常的姐姐,还得照顾因为女儿即将出嫁而受到刺激的姨娘。
赵姨娘丝娟轻拭眼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芷凝与王家公子有多不容易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而王家公子与谢家关系又不错,芷凝与王家公子夫妻感情和睦对你也是百益而无一害啊。”
苏文卿深知对待受刺激的妇女不能和她反着来,“二姐姐与王家哥哥青梅竹马,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姨娘放心,我会尽力的。”
赵姨娘直觉苏文卿这番话定有深意,但是她想来想去又琢磨不透,什么叫做都看在眼里,这句放心是暂时不计较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苏文卿送走神神叨叨千感万谢的赵姨娘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受刺激的姨娘是搞定了,接下来便该琢磨琢磨该怎么解决婚前神经失常的二姐的问题了。
苏文卿找人给她搬来笔墨纸砚,她对着空白的信纸咬笔深思,直接说肯定是不行的,求人帮忙哪里有直接开口的道理,肯定要先做一番铺垫,换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客套,苏文卿拿定主意后下笔如飞。
‘今日与君分别,不知君可思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算算已过一秋,与君分别一秋,妾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忽而忆起君与王家公子许久未聚,不知今日是否会与其小酌一杯?’
苏文卿捧着信意犹未尽地读了三遍,情深意切、文采斐然,铺垫和正文处衔接得又丝毫不显突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才貌双全,说的就是她。
苏文卿喜滋滋地将信细心地封好后叫来翠蝶,“你将这封信送去谢府交给谢世安,记得等他写好回信后再一起带回来。”
翠蝶懵懵懂懂地点头,“还需要我带什么话给公子吗?”
苏文卿略一深思,将信拿过来亲了一口,她颇为满意地看着封口处上的红唇印,不错,感情到位,不会显得太过有目的性。
“去吧,”苏文卿将信重新交给翠蝶,笑容可掬,“不用带什么话,他会明白的。”
第五十八章
谢府, 谢世安从翠蝶手中接过苏文卿的信,他看见封口处的红印疑惑了半天,“这是什么?你们家小姐是一边补妆一边给我写的信吗?”
翠蝶面露尴尬, 她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和谢世安解释临走前她家小姐突然想起饭后没擦嘴而选择用信封擦嘴这种诡异行为。
好在谢世安已经对自家夫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见怪不怪了, 他见翠蝶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表情也没有为难, 将信封沿着蜡封处轻轻拆了开来,谢世安拆信的手很小心, 信封乍一看仿佛还能继续使用。
翠蝶不知道自家小姐写了什么, 她看见谢世安看完后轻笑了一声, 翠蝶还没来得及品出谢世安这句笑声的意义, 就看见谢世安已经将回信写好了。
翠蝶接过谢世安递过来的信, 表情有些迟疑,“就这样交给夫人吗?”
谢世安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戏谑的笑意, “嗯,去吧。”
翠蝶小心翼翼拿着信,总觉得公子的回信不会令她家小姐满意。
苏府,苏文卿笑颜逐开地从翠蝶手中接过信, 一边拆开一边笑嘻嘻地问道:“他看到信什么反应,是不是特别感动?”
翠蝶尴尬地笑了笑,决定让苏文卿自己体验真相。
苏文卿没太注意翠蝶的表情,她心情不错地打开信, 随后看见上面入木三分的几个字。
‘否,转折突兀,太假。’
苏文卿:......
苏文卿磨了磨牙, 这狗男人是要气死她吗!?假就假了,说出来多尴尬啊!
他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不聋不瞎不做家翁吗,既然都看出假了,顺口问一句她为什么要找王修晏会死吗?!
翠蝶看见苏文卿一副快把自己噎死的表情,面露担忧,她在沉默不语还是替谢大公子说话之间摇摆不定。
苏文卿深吸了几口气,抱着求人就得没皮没脸卑微心态,丧权辱国地提笔写道。
‘今日与二姐相见,看见二姐此番模样甚是心疼,忽忆起婚前妾亦是如此,惶惶不安、惴惴难眠,唯恐夫君厌弃,又怕夫君不喜,夫君素有恻隐之心,人美(划掉)俊心善,想来与妾一样不忍二姐受此之苦,若君今日与王家公子见面,可否要封书信以聊二姐之慰藉。’
谢世安接过信看到中间那句‘忽忆起婚前妾亦是如此,惶惶不安、惴惴难眠,唯恐夫君厌弃,又怕夫君不喜’的时候心颤了一下,他顺着文字仿佛看见了苏文卿在苏府待嫁时辗转反侧心中不安的模样,他突然有些心疼和后悔,当初他家夫人以为他喜欢......
谢世安脸黑了下来,哦,他家夫人以为他喜欢男的,还带他去逛了一次男窑呢。
谢世安顺着信看下去,‘恻隐之心,人俊心善’,谢世安轻笑了一声,他家夫人拍马屁的功力倒是与日俱增。
谢世安本想再逗逗苏文卿,但是提起笔却迟迟没能下笔,仿佛这笔有千斤重,‘惶惶不安、惴惴难眠,唯恐夫君厌弃,又怕夫君不喜’,这句话仿佛像是咒语,不断在谢世安脑海中循环,谢世安忍着心中的触动,嘴角挂起一抹微涩不苦的苦笑,攻心为上,他家夫人这一招用的真是连他都不得不赞叹。
谢世安放下笔,唤来小厮,“拿我的拜帖,去王府请他家大公子到红鸾楼一叙。”
半个时辰后,在苏府努力描花的苏文卿总算等来了谢世安的回信,谢世安的信很短,只有一句话,‘不用谢了,可以想想报酬。’
苏文卿一边吐槽谢世安斤斤计较,一边意识竟然真的不受控制地考虑起了报酬,然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颊竟然泛起了微微红晕。
苏文卿轻咳了一声,晃去自己脑海中的不良画面,拿起画稿和王修晏的信,敲开了苏芷凝的房门。
“二姐姐,我画了几种花样,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芷凝欢天喜地从苏文卿手中接过画稿,只一眼,激动期待就变成了一言难尽,谁能来帮她解释一下这些画得都是什么玩意,小儿涂鸦也比这些强上百倍吧,记忆中她家三妹妹的书画俱是一绝啊。
苏芷凝看见苏文卿眼中的期待,满心狐疑地一张一张往下翻,直到她看见夹在宣纸中间、字迹无比熟悉、写着‘苏芷凝亲启’的信后,她突然觉得眼睛有点胀痛。
苏文卿笑道:“不打开看看吗?”
苏芷凝觉得苏文卿含笑的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调侃,她白皙的脸颊顿时烧得通红。
苏文卿看见苏芷凝一副迫不及待想拆开来一睹为快,但是又碍于旁人在场不得不忍耐的猴急模样笑出了声,她在苏芷凝气急败坏得就要过来揍她之前急忙闪身出门,开门出门关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如白驹过隙。
“二姐姐你慢慢看,我就先回房啦。”
“你......”苏芷凝夺门而出后只来得及看见苏文卿消失在院门拐角处的背影,她冲着空空如也的尘嚣怒道,“苏文卿你给我等着!”
红鸾楼内,茶已过半盏,王修晏看见谢世安靠着窗,依然是一副悠哉悠哉看风景的样子。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找我出来主要是为了商量裴家的事情,写信只是顺带,没想到如今看来写信好像才是今晚你找我出来的主要目的?”
谢世安笑容颇为无奈,“你后日大婚,我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在这种时候找你出来商量这些事情。”
王修晏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正色道:“可是我收到消息,裴彦一连给他在西南驻军中的心腹发了五道密令。”
谢世安对王修晏这种正事面前绝不开一点玩笑的性格哭笑不得,他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玩笑之意,认真地回答道:“此事我也有关注,就西南那边的反应来看,我觉得裴彦应该只是在布防,毕竟朝局动荡,最近的局势对裴家并不好。”
王修晏沉思了一会儿:“可需要有什么应对之举?”
谢世安没有直接回答,他用茶盖拨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我记得当初你问过我为什么要帮助王家在西南站稳脚跟。”
王修晏眉头微皱,裴家的兵权主要集中在西南,而王家的兵权最初集中在南方,两家虽然有冲突,但是整体上并不算太大,然而今上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调整兵力部署的时候竟然让几支南方驻军入驻了西南。
王家不愿机会白白流失,裴家也不可能主动让权,如此一来王裴两家的矛盾就由间接变成了直接,两家在西南军权上相争不下,最后还是在谢家的帮助下,王家才能在裴家势力根深蒂固的西南站稳脚跟。
王修晏:“我记得你当时说你不愿看到当年南疆蛮夷连破六镇却无人出兵的场面再次发生。”
谢世安:“裴家当年以西南百姓的性命相要挟,逼得今上不得不让步,如今西南驻军已经不是裴家的一言堂,若是南蛮攻城,王家至少能抵抗稍许。”
王修晏闻言眉间皱纹并未舒缓:“你应该知道,王家在西南的兵力相比于裴家根本不值一提,若是他们铁了心要放外敌入境,王家那点人马根本抵挡不了。”
“所以今上召了裴彦父子回京,”谢世安眼眸微微眯起,温和的笑容却带着丝丝肃杀之意,“取代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但是只要安京城与西南那边配合的好,封锁消息、切断联络却是可行之法。”
王修晏闻言心中一凛,他心中没来由的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些事情都在谢世安的掌握之中,那当初今上让王家兵力入驻西南是不是也有谢世安的手笔?若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起,谢世安这步棋到底布了多久?
谢世安笑了笑,“其实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王修晏压下心头的猜想,疑惑道:“此话怎么说?”
谢世安:“若是没有你在王家力排众议与三皇子划清界限,苏家的事情我也不可能能够如此轻松的解决。”
王修晏没有接受谢世安的道谢,他实事求是道:“你应该知道,我此举是为了王家,并非是为了助你。”
“你还真是......”谢世安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此举是有情谊在的。”
苏家,苏文卿陪老太君用完晚膳后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会儿就被苏芷凝派人三催四请地叫了过去,她一路都在被丫鬟催促,还没进院就看见了苏芷凝翘首以盼、东张西望的小脑袋。
苏文卿看见苏芷凝步伐轻盈,一脸轻快地迎了过来,不由再次被自己的双商折服,所以说啊,不管是什么病都得对症下药,看看,一封信解决疯癫,一封信解决作死。
苏芷凝亲昵地挽上苏文卿的胳膊,“我和母亲请示过了,你今晚就在我屋里和我一起睡吧。”
苏文卿拢了拢衣服,故作惊讶,“干什么,我卖艺不卖身的。”
“滚蛋吧你,”苏芷凝笑着推了苏文卿一把,“你卖身我也不要。”
苏文卿笑嘻嘻地点头道:“是是是,你身心都是王家哥哥的,我知道。”
苏芷凝被苏文卿说得一时语噎,站在原地,脸红了半圈。
苏文卿见状乐了,她拉着苏芷凝进门,一边走一边笑道,“天啊,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二姐姐你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