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兮枣
但是托词有的时候却也能反应某些客观真相,因为完全虚假的托词是说服不了任何人的,所以今日王府后院花园里,苏文卿的反应和说出来的话确实是非她本心所愿?
谢世安望见窗外月华如洗,披上外袍,抱着枕头,蹑手蹑脚地溜回了主卧,他看见苏文卿半缩在被窝里熟睡的侧颜,有些无奈又有些好气,她倒是真的就这么宽心睡了。
谢世安盯着苏文卿的睡颜看了半天,最后也没忍心怎么样,只能轻手轻脚地躺在床边将她搂进怀中,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亲了亲苏文卿的额头,声音很低也很沉,“我并非是想要逼你或者质问你,我只是怕你将困难憋在心里,不与我说。”
苏文卿半梦半醒之间也没有听清谢世安说了些什么,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往熟悉的怀抱里钻了钻。
——
王家婚宴的第二天,有人发现三皇子脸上新添了一道疤痕,根据懂伤口的人士分析,这道伤口很有可能是女子的指甲所划。
一时之间各种猜想在后宅女眷们之间甚嚣尘上,没过多久,又有另外一个爆炸性消息传来出来,三皇妃病了,这段时间要好好修养,暂时不见客。
能纵横在安京城后宅的都是人精,这消息一出,众人怎么会听不出来,什么生病不见客,这明显就是变相软禁,什么事情能让三皇子软禁三皇妃?
经过共享情报与条分缕析,众人一步一步从抽丝剥茧中窥探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虽然仅仅只是一角,就已经足够令人心惊胆战的了。
“原来横刀夺爱的人是谢大公子?!”
“所以三皇子和谢少夫人才是两情相悦?!”
“三皇子难道是为了谢少夫人软禁的三皇妃??”
“王府婚宴你们知道吧,三皇子和三皇妃好像是吵着离席的。”
“我的天爷啊!!!你们知道吗,谢少夫人也称病不见客了!”
“……”
“!!!”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昨日王府春宴,三皇子和三皇妃提前离席,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三皇子与谢少夫人的事情被三皇妃和谢公子撞破了?”
“天啊,可别瞎说!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心里清楚就好了,可不敢乱说!”
王府的那一场婚宴一波三折,让苏文卿享受坐了一次云霄飞车的同时也耗费了苏文卿从心到身所有的精力,苏文卿在谢府中足足宅了四日才缓过神了,然后就被铺天盖地的传闻给砸了个头晕眼花。
苏文卿坐在马车中难以置信地向翠蝶问道:“沁娘呢?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她们就直接忽略了吗?!她们难道不知道我前几日闭门不出是因为此事?!”
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是沁娘确实是因她所伤,即使谢世安没说什么,她也不好一切如常。但是谁能想到!短短四天的时间,就传成了这样?!
翠蝶和苏文卿大眼瞪小眼,她苦着脸,欲哭无泪,别问她啊,她只是一个可怜又弱小的丫鬟。
“夫人,”赶车的小厮恭恭敬敬道,“茶馆到了。”
苏文卿心累地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儿,将糟心事暂且压下,带上帷帽,低调地在伙计的引领下走进雅间。
雅间内楚桃夭早已等待多时,他今日难得没有化妆,穿得也很低调,简简单单的墨青衫褂,与他一向粉若桃花的风格相差甚远。
楚桃夭开玩笑的吐槽道:“如今想见少夫人一面可真是太不容易,这一趟差点让我走出了暗探接头的感觉。”
苏文卿被楚桃夭身上的香料味熏得脑壳儿痛,她真是不知道她和他倒是谁才是女人,“你若是暗探出门就被人抓住了,既然要低调能不能把香囊也一起处理了?”
楚桃夭兰花指一翘,激愤又委屈,宛若要自证清白的妇女,“人家是天生自带奇香,哪有什么香料!”
苏文卿呕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地将话题引向正轨,“关于棋牌园的事情我想了想,盛夫人说的没有错,北蛮使团就快入京了,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出什么变故,那园子放在那里光是打理维护都是一笔巨额花费.....”
“是啊,”楚桃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盛夫人说再这么放下去她的棺材本都要赔进去了。
苏文卿想起盛夫人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和她算账的模样,顿时觉得头有点秃……
楚桃夭:“你可有从谢公子那边套到北蛮使团具体进京的时间?”
“不用套,暂定是九月底,”苏文卿想起谢世安巴不得将使团信息公之于众的模样哭笑不得,“他说若是行程泄露,北蛮世子遇刺身亡,不管对南朝百姓还是北蛮各族都是益事。”
楚桃夭摸了摸耳朵上面的琉璃杏花耳珰,实在没能抑制住心中渴望八卦的本能,“少夫人,你看啊,咱俩儿都这么熟了,你就和我交个底,这外间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苏文卿愣了愣,心中渐起不详的预感,“什么传言?”
楚桃夭一脸‘哎呀,你还装’的“八婆”样,兰花指一翘,“自然就是那些关于你啊,三皇子啊,谢公子啊之间的事情啦。”
苏文卿:???“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楚桃夭满脸被小瞧了的不悦:“什么叫连我也知道了,秦楼楚馆,向来就是谍家必争之地,论获取消息的速度,谁能比得过我们。”
“......”苏文卿,“你们接的不都是男客吗?男的也这么八卦?!”
楚桃夭桃花眼高高挑起,“你对男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苏文卿自我冷静了一下,谢世安今晚在凝香馆有一个不得不去的饭局,所以......天啊,想想都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苏文卿抱着侥幸的心态问道:“你们都传到什么程度了?”
楚桃夭扳着手指,“其实也没有什么......”
苏文卿悬起来的心落下了半厘米。
“就是什么你爱的人一直都是三皇子,是谢公子横刀夺爱,拆散了你与三皇子的姻缘啊之类的。”
苏文卿:!!!
第七十二章
楚桃夭看见苏文卿骤然复杂的神色, 惊讶道:“不会是真的吧?!”
“!!!”苏文卿,“什么是真的?!当然是假的!!我又不瞎!!”
楚桃夭对苏文卿的态度保持怀疑,但是他没有和苏文卿争执, 只是半开玩笑半苦口婆心地劝道:“做生意或许我不如你, 但是在看男人这点上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眼光......”
苏文卿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觉得她如今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捂额无力地摆手道:“是……从北疆一路辗转到京城, 你见过的男人比我吃过的盐都多。”
楚桃夭看着苏文卿, 向来装疯卖傻的桃花眼中闪过很多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 又恢复了往日的娘炮笑意, “不是因为我见过的男人多,而是因为做我们这一行的, 总是能够看见那些外表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们最不是人的一面。”
苏文卿微微一愣,还不等她砸吧出什么感觉,就听见楚桃夭话音一转。
“三皇子那厮,凤眼单且厉, 唇薄又无棱,一看就是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的面相,再看看谢公子,”楚桃夭一脸痴迷与崇拜, “星目温润,面如冠玉,气质谦谦......”
楚桃夭满脸嫌弃, “这二人摆在你面前你竟然选择了前者,啧啧啧,哎,女人啊,就怕眼神不好。”
苏文卿忍无可忍,觉得楚桃夭就是来给她添堵的,“你要我说多少遍!我真不喜欢三皇子!!”
楚桃夭挑眉,“那你爱谢公子吗?”
“我......”苏文卿突然卡壳,她发现原来拿谢世安当借口的时候不管多没羞没臊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如今成了夫妻倒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苏文卿默默谴责了自己不合时宜的羞耻心,将茶盏一放,“我爱谁管你什么事!谈不谈生意,再拉东扯西我让盛夫人揍你!”
楚桃夭瘪了瘪嘴,满眼都是‘我就知道’的控诉。
苏文卿脸皮厚起来刀都捅不破,她理直气壮的视若无睹,“北蛮使团九月底入京,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来得及的,虽然时机不是特别好,但是我们确实也耗不起了,过几天我会陆陆续续邀请一些能够引领风气的女眷来府做客,带她们体验麻将棋牌,八月中旬再在谢府办一个赏花会,一旦潮流兴起,不愁没有生意。”
楚桃夭语气带着风凉与不信任:“你现在都这样了,还能邀的到人吗?”
苏文卿沉默了一会儿,忍住将茶水泼楚桃夭脸上的冲动,咬牙切齿,“什么意思?!我现在哪样了?!”
“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如今外间都传你是红颜祸水,乱世之象......”楚桃夭道,“世家女眷向来爱护名声,如此一来怕是要对你唯恐避之不及了吧。”
苏文卿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词有一天也能落在自己头上,她干巴巴地道:“如果不是只是‘传言’,我还挺欣慰的,毕竟这也是对我魅力的一种肯定,你说是吧。”
楚桃夭,“......”
苏文卿看见楚桃夭一脸菜色“咳”了一声,转回正题,“我胡说的,即使没有传闻,还有沁娘的事情呢,我不会以我的名义邀请的。”
楚桃夭:“谢夫人?”
苏文卿点了点头:“她们那一代的人在安京城女眷之中有一定的地位,从这一块入手效果会更好。”
日渐西沉,苏文卿才和楚桃夭商量完各方面的细节,楚桃夭一边细心地将桌上要带回去给盛夫人汇报的草纸收好,一边看着苏文卿在旁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桃夭不解道,“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苏文卿犹豫了一会儿,“听说陈王世子今日会在凝香楼设宴?”
楚桃夭:“是啊,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宴请了半个安京城的世家子弟,晚上还包了画舫,打算游湖呢,盛夫人今日没来不就是因为在准备这事吗。”
苏文卿:“你呢?晚上也会去凝香楼?”
“当然,”楚桃夭想都没有想就回答道,“姐妹们大多数都会去,这些世家公子哥儿,为了面子,聚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大方......”
楚桃夭顿了顿,眯着眼睛看了苏文卿半响,“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看着谢公子吧?啧,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在安京城的秦楼楚馆混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谢公子在谁那里留过宿。”
“不是!”苏文卿白了楚桃夭一眼,“就你前面说的,什么横刀夺爱啊,拆散姻缘啊之类的谣言,你觉得今晚会有人当着他的面议论吗?”
楚桃夭翘着兰花指思考道:“正常来说是不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但是你也知道,这人啊,一喝多,做什么都不奇怪。”
苏文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道:“来,帮个忙。”
楚桃夭笑面如菊,他兰花指轻轻一点,“帮忙好说,我最喜欢乐于助人了,只要银子到位,脱衣去勾引谢公子都没问题!”
苏文卿:“滚!我都和你说了那是乌龙!”
“你也行啊,”楚桃夭从善如流,他媚眼一抛,桃花眼中满是深情,“你想让我如何伺候。”
苏文卿咬牙切齿地将纸团砸在楚桃夭身上,“滚蛋!再让我看见你学他我揍不死你!”
楚桃夭嘻嘻笑笑地躲开,“所以你到底喜欢谁啊?”
苏文卿无视这个问题,将钱袋中的银锭丢在楚桃夭手中,“晚上帮我注意一下,有什么事情随时遣人来通知我。”
楚桃夭咬着银子,看着苏文卿开门的背影,说话含糊不清,“怎么?你怕谢公子不开心?”
苏文卿翻了一个白眼,“若有事,我就早点睡,省得心情不好回来折磨我!”
楚桃夭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转头冲翠蝶笑道:“蝶啊,你知道这世上最不可爱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吗?”
翠蝶一头雾水:“啊?”
楚桃夭:“心软却嘴硬。”
苏文卿差点被楚桃夭气成心梗,她为了贯彻自己绝不是说说而已,吃完饭没过多久就决定沐浴睡觉。
翠蝶作为称职的贴身丫鬟,虽然没有听懂楚桃夭在说什么,但是她向来是想主子所想,忧主子所忧,她看见苏文卿穿好衣服出来,踩着小碎步迎了上去,“小姐放心,楚公子那边还没派人来传话,想必公子那没出什么事情。”
苏文卿狠狠搓了搓头顶上的毛巾,觉得这些人真的格外烦人,她一脸“淡定”,“没事儿,本来让楚桃夭有事情通知我就是为了决定要不要早睡,如今我已经打算睡了,消息就不重要了。”
翠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问道:“既然小姐打算睡了,那等会儿若是楚公子派人来送消息,还需要叫醒您吗?”
苏文卿扯下毛巾,顶着一头凌乱的“鸡毛”,咬牙切齿地看着翠蝶。
“我懂了我懂了,”翠蝶咽下口水,“小姐您好好睡,有事没事我都不打扰您。”
苏文卿看见翠蝶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差点没忍住脱下鞋子丢过去,她顶着毛巾倒在床上感觉自己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懂个毛线啊啊!!
皎洁的半月缓缓上爬,夏夜的风舒爽又清凉,带着隐隐约约的紫薇花香,穿堂而过,卷起纱帐轻轻摆动。
苏文卿抱着冰丝凉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遍尝了古今中外数十种催眠秘方,就连羊都已经数到了五位数以上,然而却依然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