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木森
而且还亲得那么……
不对。
唐幼一突然像想起什么可怕的事, 惊恐不安地将脑袋转向右侧草丛后面, 没有骨头似的瘫在石块上的孟鹤棠。
然后,她看到他向自己投来的略带戏谑的目光。
不知为何,看着少爷那张慵懒而安静的脸, 她想到了不谙世事的婴儿。
她觉得,此时此刻的少爷就是一个婴儿, 即将要遭到现实无情的鞭打。
她的脑海甚至已经出现了他看到那边不堪的画面时, 撕心痛哭的样子。
这么想着, 唐幼一当真是揪心一疼,替孟鹤棠感到悲伤难过, 眼眶泛红地捂住了嘴巴。
唐幼一替孟鹤棠难过心疼, 可在孟鹤棠看来, 根本是她无法接受所见的现实, 而痛彻心扉的表现。
很痛对吧?
是不是,有种被凌迟的感觉?
孟鹤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视线一直在她那张惊慌煞白的小脸上流连,不愿错过上面交错出现的一点点情绪变化。
一种扭曲的快意在心里缓缓蔓延,令他感到畅快无比。
这就是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让她亲身感受一下,眼睁睁看着在意的人与别人亲密, 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的那种痛苦。
孟鹤棠脑海浮现林非献与唐幼一每次亲密接触时的画面。
他知道,这些都是林非献故意在他面前做的举动,为了逼他暴露弱点,现出真实面目。
可他挑错人了。
他孟鹤棠,身上还没有长出叫“弱点”的东西。
只是这个蠢货却一次又一次被欺骗上当,以为那个高大帅气的林捕快,是个善良温柔的好人,甚至,还一次又一次地被他轻薄……
所以,方才在橘子林里,林非献旋身避开唐来音的攻击时,他往他后颈处飞了一针……
听着远处难耐的呼吸声音,孟鹤棠嘴角闪过薄凉的笑意。
既然这么馋姑娘,得,他孟鹤棠就当日行一善,稍稍帮你一把,让你一次馋个够。
孟鹤棠与唐幼一这一系列心理过程,都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见事情发展与计划毫无错漏,孟鹤棠也不拖泥带水,畅快地在石头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利落起身,向唐幼一大步迈去。
是时候来个完美的收尾了。
唐幼一见孟鹤棠突然走过来,吓得脸一青,整个人几乎跳起来,连忙对他摇头摆手。
他却被她滑稽的动作逗得失笑,故意高声道:“你这是……!”
话音刚起,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那个圆滚滚的小妞突然朝他飞奔过来。
他讶然瞠目,下一瞬,胸腹便被什么软物满满一挤,似霸道地要将他身心都占据一样,直挤得他连连倒退。
不知为何,这软物令他的身体本能地张了臂,稍稍一用力,居然就一下子将这软物抱离了地,紧紧地束在了身上。
他绝对不会承认,他会这么做,是因为他的身体想进一步地感受此物紧贴身上的那种微妙舒适感。
若有人固执地冲进书里,指着他的脑门说:你就是,别装了。
他也会回以得体一笑:与他本意无关,是他的皮肉自作主张地发了次疯罢了。
他没骗人,除了他的脑子,他身上其他地方真发了疯。
当他的眼睛看到那张圆脸距离自己是从未有过的近,他的下巴甚至感觉到她那张微张的小嘴喷过来的甜甜的热息时,他的手臂就情不自禁又收紧了些。
甚至,他还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她的热息一丝不留地吸入了自己的肺里,像得了仙气一样地小心运入丹田,泌入五脏肺腑之中。
这真的疯地过了份。
像他这样严格律己,从无破绽的人怎么会有这种人神分离,手脚不受控制的时候。
所以,当他的脑子醒悟自己干了什么,当即如同什么都没发生地将那软物从他抽了风的手臂上放了下来,然后肃起脸教训眼前过于孟浪的软物。
“为何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他瞪着唐幼一那张好像在说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对的事的脸,凶巴巴道:
“你知不知道若没有我好心扶你,你已经把鼻子都摔没了?”
唐幼一根本没心思注意方才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整个人已经紧张害怕到发抖冒汗了:“有、有蛇!”
“蛇?”孟鹤棠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条……不!是两条大蛇!”唐幼一指着那边胡乱道:“它们在打架呢!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不等孟鹤棠说什么,唐幼一就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往后方树林深处跑走了。
而灌木丛那头,方才热火朝天的两个人,在听到孟鹤棠那声故意拔高的声音后,便如同浇了盆冷水似的停止了所有动作和声息。
他们所在的那片灌木丛,较其他地方阴暗许多。
正因阴暗,上官绾才能清楚地看到,这个由始至终固执地冷冷瞪着她,身体却滚烫颤抖,嘴唇也极富侵略的男人,那双因惊吓而大睁眼睛里,那浓浓的如坠深渊的绝望之光。
随着那边的人声逐渐消失远去,上官绾看到,那束痛苦的灼光也渐渐暗了下去,直至被彻骨的冷代替。
上官绾心里蓦地一阵害怕,正要像之前那样,柔弱地摸向自己的脚踝,博得他的怜悯时,那男人就一把推开,任她跌坐在乱石杂草之中。
上官绾吃疼地揉着跌疼的屁股,抬起又怨又惧的眼睛瞪了瞪那背过身,将略显凌乱的衣领腰带,迅速整理整齐的高大男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的模样比他狼狈许多,不仅衣襟大开,露出了一侧雪兔,肩上还有两道深红的抓痕,辣辣的疼着。
是他刚才把她从地上拖抱起来时造成的伤痕。
回想方才的一幕幕,上官绾脸上便浮出艳光。
一开始跟随他的时候,他还是冷冰冰不搭理她的,直到她假装跌倒,哭着喊痛时,趁他蹲下来一把抱住他亲了一口之后,他就忽然变了一个人。
她有感觉到他的挣扎,他的怒意,以及对她的恨。
但是,除了她强抱他的那一回他将自己推开了,后面他都没再拒绝她。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其实也不讨厌自己呢?甚至是暗暗喜欢着的?
想到这里,上官绾已恢复了勇气,一穿好衣服,就迫不及待地跪行过去,软臂轻轻摸上他的腰。
上官绾也怕他拒绝自己,所以她的动作很是轻柔,带着试探的意思,见他居然没有拒绝,又高兴地将脑袋也贴过去。
可刚贴上还没感觉到上面的温度,一把森冷如鬼魅的声音便自这宽厚的背脊里低低传出。
“不想死就松手。”
虽然刚才他们还热烈地吮吸着对方的嘴唇,可不知为何,上官绾觉得他是真的会杀了她。
所以她很快就缩回了手,并再也不敢上前一步,红着眼眶低低啜泣起来:“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不管她发出多么可怜的声音,林非献始终没有回过身来看她一眼。
因为他一点也不想面对刚才发生的事实。
其实,在她跟上来的时候,他隐隐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不,应该是从江添丰砍头那天的刑场上,觉察到她投来炙热的视线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每次只要她在场,他都会有意无意地对她撩拨。
他觉得自己可以拥抱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毕竟,感情这东西,他早就觉得没有利益重要。为了得到什么,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加以利用。
所以在她抱住自己时,他没有太控制体内窜起的火苗。整个过程里,他甚至也有一丝享受。
可是,为何方才一听到唐幼一惊慌害怕的声音时,他竟有种想不顾一切冲过去拉住她,向她解释,他其实并不想这样的冲动?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番解释。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般卑鄙虚伪的人。
林非献勾了勾凉薄无情的嘴角。
事已至此,若不回头追寻,那便只有大步向前不是吗。
“上官小姐。”林非献沉冷的声音一响,上官绾便止了哭泣,抹着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的宽背。
“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就算你我今日没发生什么,就是被人知道你一个尚书千金,居然不顾男女之嫌地跟随一位捕役进入深山荒岭,也够尚书大人颜面扫地,难以立足朝廷了。”
上官绾含泪的眼睛在黑暗中盈盈晃动:“你……你这是在为我考虑吗?”
林非献将手背在身后,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林某不过区区捕役小卒,若丟了便丢了,还能再谋他事,自然没有任何妨碍。所以,你认为我是在为谁考虑?”
听着他这番话,上官绾是又喜又怕。方才他还说要杀她呢,为何现在又对她这般着想?
见她不说话,林非献又道:“你不用多想,就算换做他人,我也一样。”
上官绾听了反而更难过,眼泪又扑扑直落:“为何你就不能喜欢我呢……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
这时,林非献终于朝她转过了身,虽然没有靠近,声音却是明显放柔了。
上官绾生怕他不信地直点头:“真的,我为何要骗你,我连身子都可以给你……”
林非献闻言,发出了惑人的磁性低笑声,随即,向她走近了一步:“这我相信……”
上官绾又羞又惧地抬头,看到一双似能将她吞噬的深眸紧紧放在她身上,只那么一眼,她便觉双腿发虚,股间莫名湿热起来:“林大人……我……”
接着,一只指腹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逼她迎视自己。
“告诉我,孟鹤棠的身份是什么。”
上官绾显然很意外他想知道的第一件事是关于孟鹤棠的,不由滞了滞:“为何问他的事情?”
“呵……”林非献没有隐藏声音里的恨意:“他这个人,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上官绾正要问为什么,他便凑低头,轻声对她说:“因为我嫉妒。”
上官绾很意外,脸颊涨热发麻:“你,你嫉妒他和我在一起?”
林非献蓦地一笑,嘴角居然含着丝忍俊不禁,却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上官绾却意外地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面带犹豫地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答:
“你应该知道,我爹娶了很多的妾室,却一直都怀不上儿子,早年,我爹想儿子真的是想疯了,日日在外物色,只要是他喜欢的,聪明的男孩儿,他都会留意。只是,他眼光很高,挑了很多都没看上,直到现在,他也知认了一个儿子,而且是勉为其难的让他姓了上官。而他挑的男孩里面,最得他欢心的只有鹤棠哥。”
林非献皱眉:“可他现在还姓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