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沟落月
叮嘱完,见薛清宁还在睡,便起身同孙妈妈走了。
待走出静雨轩的院门,徐氏便冷笑了一声,对孙妈妈说道:“先前我见她叫她女儿来探望清宁,便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有叫来探病的人又换衣裳又重新妆扮的?果不其然,一见孟世子走了,便立刻不来,只叫了个丫鬟过来。说什么身子不爽利的话,若真的不爽利,这样冷的天,怎么还坐在亭子里面吹冷风?”
徐氏确实有些恼了。
她心疼这个表妹,得知她要回京,特地叫人收拾院子,且里面的陈设哪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却不想现在姜氏打着让薛清璇过来探病的由头,实际上不过是想要让她女儿接近孟锐。
孙妈妈也叹气:“二夫人这确实做的有些过了。三姑娘也是,到底是嫡亲的堂姐妹,便是真的为着孟世子来了,堂妹病了,如何不该去看一看?怎么能一见孟世子走了立刻就不去,只叫个丫鬟将两盒糕点送过去?我们姑娘什么样的好糕点没有吃过,稀罕这两盒?”
顿了顿,又劝徐氏:“夫人,容奴婢说句话。您拿二夫人当亲人,真心实意的待她,只是她未必真心实意的待您。想当初老夫人怜惜她孤苦无依,接她在家中教养,她却什么事都要跟您比。奴婢还曾听到她在背后同人抱怨,说是老夫人待她跟您不一视同仁,要更疼您一些。您说这话可好笑不好笑?您是老夫人亲生的,她不过是老夫人一个族妹的女儿,老夫人便是再如何的怜惜她,如何能对她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所以照奴婢说啊,这升米恩斗米仇,夫人,您往后还是不要对二夫人太实诚了。”
徐氏点了点头:“你说的这话我也知道。只是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母亲在世时也说过要我将她当成妹妹来看待。我也确实怜惜她这些年跟着二弟在外地辗转,想着她现在刚回京,要对她好一些。没有想到这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她这掐尖要强的性子竟是半分没变化。罢了,往后还是淡着些吧。”
至于姜氏想要让薛清璇攀附上孟锐的事,她是半点不愁的。
靖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孟锐是什么样的身份,那孟夫人又是何等的精明,能看得上薛清璇?自是不需要她来操这闲心的。
不过她原却是有想过找几个相熟的人疏通疏通,让薛博怀留京之后能谋个好官职,现在却是不想费这个心了。
左右现如今的荣昌伯府已经足够荣耀了,确实不差薛博怀一个。
*
孟锐和薛元青走出园子,薛元青原还要邀孟锐去他的书房里面坐一坐,却被孟锐给推辞了。只得将他送到大门口。
门外孟锐的马已经备好了,孟锐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立刻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早起的时候天便阴着,凛冽的北风刮了一日,这会儿竟然下起了雪珠子来。
米粒大小的雪珠子,打在屋瓦树叶上,噼里啪啦的一片响。被风裹着打在脸上,手背上,饶是影青觉得自己算是个皮糙肉厚的,也觉得一阵阵的痛。
可看孟锐,却是恍然未觉一般,骑着马在空无一人的青石大街上面疾驰。
世子爷难道就不痛?
影青在孟锐身边多年,自然看出现在他的不对劲来。待要问,可惜在骑马这件事上他是比不过孟锐的,眼见得马速越来越快,最后径直将他和几个侍卫都给甩在了后面。
孟锐却不是回靖国公府,而是去了永嘉侯府。
且一进永嘉侯府的门便叫看门的小厮:“去告诉你家大公子,让他来书房见我。”
说着,抬脚阔步的就去了崔子骞的外书房。
崔子骞正在屋里,手里拿了一只布老虎,逗着荣哥儿叫自己爹。他的妻子李氏坐在炕桌的对面,手里拿着绣绷在做针线活。
是一只红绫白底的大红兜肚,上面绣了荷叶莲花,是给荣哥儿的。
崔子骞逗着荣哥儿玩了一会,叫奶娘将荣哥儿抱下去,回头说李氏:“你眼睛不好,做这个做什么?交给丫鬟或是针线房里的人去做就行了。”
李氏月子没有坐好,落下个迎风就流泪的毛病。崔子骞觉得李氏生产的时候自己都不在她身边,心里对她还是很愧疚的。
李氏抬起头看她。
小时候他们两个是经常见的,但那时候她只觉得崔子骞是很浮躁的一个人。知道自己要嫁给他的时候甚至是不情愿的。
不过没有想到他从山西回来之后却是沉稳了许多,现在已经是个很有担当的丈夫和父亲了。
听到他这样的关心自己,李氏不由的笑了起来。
“做这个也不累。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自己,这样冷的天,腿脚那里可觉得冷?”
纵是崔子骞以往再娇生惯养,可在山西的那两三年中却依然同所有的兵士一样,孟锐并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外甥就对他施以特权。
想到这里,李氏难免就对孟锐有所埋怨。
“舅舅也是。你是他的外甥,也不见他对你有多优待,反倒待你比其他的兵士还要狠。像你这腿脚,可不就是在山西的时候冻到了?现在一逢刮风阴雨天就作酸作疼,这可怎么是好?不然明儿我给你缝个护膝,你戴着罢。好歹也能替你挡一挡寒气。”
对于她要给自己做护膝这件事崔子骞还是很乐意的,但是听她这般说孟锐他却不是很认同。
“倒是要多谢舅舅。若不是他,我只不过斗鸡走马,纨绔一辈子,是舅舅让我知道男人就该有男人的责任和担当,这点子苦痛算什么。而且你只说我那几年吃了苦,受了伤,没见过舅舅身上的伤......”
一语未了,就见有个丫鬟掀帘子进来禀报:“公子,孟世子来了,叫您去外书房见他呢。”
李氏转过头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雪珠子下的正紧密。
“舅舅这时候怎么忽然过来了?”不由的惊讶起来,问崔子骞,“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崔子骞也凝了神色,起身站起来:“我过去看看。”
说着,抬脚走出屋,快步的往外书房走。
走至半路的时候雪珠子停了下来,却有细小的雪花渐渐的飘了下来。
顶着风雪一路走至外书房,一进屋,就看到孟锐正背着双手站在东次间的窗子后面。
两扇雕花窗子大开着,外面柳絮似的雪花纷纷洒洒的下着。有几片雪花被风裹着扑到孟锐的脸上,身上,可他恍然未觉一般,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动。
崔子骞只以为孟锐这时候过来肯定是有很要紧的事,所以他进屋之后立刻就开口问道:“舅舅,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怎么能让孟锐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一般的一直站在窗子后面。
不想问完之后,就听到孟锐很平静的声音徐徐的响起:“子骞,我发现我仿似喜欢上了一个人。”
☆、第141章 追悔莫及
孟锐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转身, 所以没有看到崔子骞一脸如遭雷击的震惊样。
小舅舅刚刚在说什么?他竟然说他喜欢, 喜欢......
他以前不是一直说女人麻烦的很,宁愿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么?就是外祖母要给他挑选合适的姑娘成家的时候, 他也是一直推脱拒绝,可怎么现在他竟然会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他现在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好一会儿崔子骞才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响起:“这,这是好事啊。”
心中实在好奇孟锐喜欢的人是谁,立刻问道:“小舅舅,那位姑娘,是, 是谁?”
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
却许久没有听到孟锐的回答。他依然背对着自己负手站在窗前,看窗外下的越来越紧密的雪花。
就在崔子骞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就看到孟锐转过身来,走到桌旁坐下。
一双剑眉微微的拧着, 一脸沉思的模样。
崔子骞提着一颗心望他, 心里如同有猫爪在挠一般。
小舅舅这到底是喜欢上了谁, 怎么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莫不成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才会这般的难以启齿?
心里已经在快速的想可能的人选了。
忽然就孟锐迟疑的在说道:“其实, 我也不确定我对她到底是不是喜欢。”
崔子骞:......
崔子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合着孟锐自己其实也不清楚,就跑过来没头没脑的说了那一句话, 将他给砸的晕头转向的,现在却又说起这不确定的话来。
不过转念一想, 崔子骞觉得这也可以理解。
别看孟锐已经过了弱冠之年, 但这些年他多数在军营中待着, 对着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平日就算见到女子也是冷眉冷眼的,话都懒得说半句,纯情的很,哪里晓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孟锐现在过来找他,其实是找他解惑来了。
崔子骞明白过来,提着的一颗心就落了下来。
桌上放了一碗茶,是刚刚小厮给孟锐上的,孟锐显然还没有喝过。
崔子骞走到桌旁坐下,拿过这碗茶自顾自的喝了两口。
刚刚被孟锐那两句话给说的他心境大起大伏的,这会儿他得先定定神。
“说吧,”
将茶碗放在桌面上之后,崔子骞抬眼看着孟锐,笑着问道,“要问我什么?”
孟锐看他一眼,迟疑了一会,才问道:“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他确实不明白自己对薛清宁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兄妹之情。若说是男女之情,明明以前他对薛清宁也是不由自主的就想宠着,也喜欢逗她,同是嬉闹。而且,做兄长的不该这样的娇宠着自己的妹妹?
但若说是兄妹之情,他却发现自己现在每次见到薛清宁的时候总忍不住的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甚至想要亲亲她......
这应该不是兄妹间该有的感情吧?
崔子骞啧了一声。
他这个小舅舅果真是纯情的很,什么都不懂。
就没有回答,反倒笑吟吟的问道:“小舅舅,你且告诉我,你见着那个人,就是你觉得你喜欢的那个人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没见着她的时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孟锐老实作答:“我见着她的时候就觉得心中欢喜,忍不住的就想要一直看着她,也想要一直同她待在一起。没见着她的时候就会想她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有人欺负她,甚至晚上一闭上眼,梦里也全都是她。”
崔子骞跟在孟锐身边这些年,见过他嚣张潇洒的的模样,也见过他沉静凌厉的模样,却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如现在这般的乖巧温顺模样。
倒好像他是一位懵懂无知的学生,而他自己是一位饱有学识的先生,正在老老实实的听他的教诲一般。
崔子骞心里立刻膨胀起来。
一双长腿伸直,他索性直接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同那位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抱她,亲她,或是想要跟她做一些更亲密的事?”
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崔子骞不但带了笑,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是男人都懂的。
孟锐闭了闭眼。
确实每次一见薛清宁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望着他的时候,他就想要将她‘欺负’哭,也想听她颤着声音叫他三哥......
虽然孟锐没有回答,但是崔子骞却还是立刻明白了。
看来他的这个小舅舅也没有那么的纯情嘛。
最后一个问题。
“小舅舅,你有没有想过,若那位姑娘嫁了其他的男人,被其他的男人抱着,亲着,跟她做那样亲密的事,你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想?”
“我会杀了那个男人。”
这一次孟锐没有半分迟疑,立刻睁开双眼回答了这句话。
薛清宁只能是他的。若有其他男人胆敢那般碰触她一下,他绝对容不得那个人还活在世间。
崔子骞正在看他,看到他说这句话时一双眸子里的暗沉,也感受到了这一刹那他周身的怒意和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