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沟落月
“......同样都是妹妹,可是二哥的心里就只有四妹,一点都没有我。什么事都偏颇四妹不说,反倒在外人面前还那般呵斥我,说我不懂得谦让。他分明就看我是姨娘生的,不是夫人生的,心里轻视我,所以才会这般慢待我。父亲,女儿心里委屈。”
说到后来,她拿帕子掩了半边脸,呜呜咽咽的就哭了起来。
以往但凡她这般撒娇哭诉,父亲总是会安抚她,然后去训斥她告状的人的。
但是这一次,她哭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薛博明安慰她的话。悄悄的抬起眼一看,就见薛博明眉头紧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清雪哭的声音就更加的大了起来。
哭的薛博明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忍不住大声的呵斥着:“别哭了。”
父亲竟然呵斥她?!以往父亲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大声的呵斥过她的。
除了惊讶之外,薛清雪以前也从来没有在薛博明的面上看到过这样严肃正经的神情,所以一时倒果真不敢大声的哭了。站在原地,小声的抽泣着。
就听到薛博明在问她:“你刚刚说,那个马场,孟锐亲口说了是他的?”
富贵人家多有养马,他们自家也养了几匹马,但如那个孟锐一般直接有个马场的,他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听薛清雪刚刚所言,那个孟锐年纪也不大,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说他到底是哪家的子弟,竟然能养得起一个马场?
可要好好的询问一番才是。
薛清雪没想到他肃着一张脸问的会是这样的话,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是。”
“那你可知晓那个孟锐是什么人?”
薛博明连忙追问。
这一点薛清雪却是不知道的。老实回答了之后,她又嘴一撇,不屑的说道:“他是二哥结交的朋友,能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我估计最多只是家里有几个臭钱的商人罢了。哼,今天倒敢那般跟我说话,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心里一直瞧不上薛元青,又觉得自己是荣昌伯府的大小姐,身份尊贵,就该高高在上的,谁都比不上她,眼里哪会有孟锐。
薛博明却觉得这件事不会这样的简单。又问了薛清雪几句,见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皱了皱眉头,叫她回清桐院,自己起身从椅中站起来,抬脚就往上房去了。
薛清宁正同徐氏他们坐在临窗木榻上说话。
薛元青也素来就不喜薛清雪这个妹妹,今天看到她吃瘪,心里高兴,就将这事当做玩笑拿来跟徐氏和薛元韶说。
徐氏虽然也不喜薛清雪,但还是说薛元青:“她到底是你妹妹。在外人面前该维护她的时候你也要维护,不然丢的可是我们荣昌伯府的脸面。”
“我倒是想维护她,”说起这个,薛元青也觉得委屈,“可娘您也知道,她眼里何尝有我这个二哥。在外人面前都敢驳我的话。让孟锐这么教训她一下我觉得也挺好,不然她就不晓得天高地厚,以为这世间......”
话未说完,就看到文竹掀帘子走进来,说道:“夫人,老爷来了。”
☆、第28章 先发制人
听到薛博明过来了, 徐氏皱起了眉头。
她知道薛清雪惯常会在薛博明面前告状,结合刚刚薛元青说过的话, 只怕薛清雪是一回来就去了薛博明那里。
所以薛博明这是过来兴师问罪来了?
不过纵然心中不悦,她面上还是平静的。
文竹这时已经掀开碧纱橱上挂着的软帘, 薛博明抬脚跨了进来。
薛元韶兄妹三个被徐氏教的很有规矩, 一见薛博明进屋,他们兄妹三人赶忙起身站起来,叫了一声父亲。
薛博明嗯了一声, 就算是应答了。
隔着一张炕桌和徐氏对面坐下, 徐氏叫文竹上茶。
也不主动开口问薛博明过来做什么,只跟他说一些家常闲话。
总没有个自己主动递话头给薛博明, 让他因着薛清雪的告状斥责薛元青和薛清宁的道理。
但薛博明显然对她说的这些个家常闲话不感兴趣,才听了两句, 就开口叫薛元青和薛清宁。
徐氏心中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将挨着她坐的薛清宁搂到自己的怀里。
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若薛博明果真是因着今日薛清雪的事,特地过来斥责薛元青和薛清宁兄妹两个的, 她这个做娘的一定要护着他们。
不想薛博明问的却是:“我刚刚听清雪说, 今日你们去的那个马场, 是那个名叫孟锐的少年的?那个孟锐,他是什么人?”
其实一路上他已经将京城里面姓孟的权贵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但依然不敢确定。
倒是听说过靖国公世子名叫孟瑞......
胸腔里的一颗心立刻突突的乱跳, 忙问薛元青:“那个少年, 他名字中的那个rui, 可是王字旁的瑞?”
薛清宁看他一眼。
也难怪薛博明会如此问。按原书中所说,靖国公孟明达那些个儿女们的名字都是从王字旁的。孟锐原名确实是孟瑞,只是他随孟明达去边关之后,嫌瑞这个字没有气势,便改为锐利的锐。孟明达也希望他这个儿子能有勇往直前的锐利气势,便依了他。
京城好些人都不知晓这件事,所以当薛博明听到薛元青说是锐利的锐时,他心中忍不住的开始失望起来。
若薛元青结交的那个少年是靖国公世子,那往后他们荣昌伯府肯定复兴有望了。
薛清宁这时候就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薛博明这件事。
若告诉了,薛博明往后肯定会重视薛元青一些。
因着薛元青不喜读书的缘故,在薛博明的心里就觉得这个儿子不务正业,平日见着他的时候多是训斥为主,时日长了,薛元青就很不想见到薛博明。
反正见到了肯定是要挨一顿骂的,那还不如不见。
可是哪个做儿子的不想做父亲的重视自己?若告诉薛博明,那个孟锐就是靖国公世子......
不过最后薛清宁还是没有说。
因为她想到刚刚薛博明看着薛元青时一脸急切和紧张的模样。
按照薛博明的性子,若真告诉了他,他肯定会叮嘱薛元青往后要想方设法的讨好孟锐,让他提携荣昌伯府。甚至很有可能会通过二哥向孟锐传达他想要见靖国公,跟靖国公攀交情的意思。
但她的二哥是个光风霁月的人,他现在之所以会交孟锐这个朋友,是因为他觉得和孟锐之间脾性相投,怎么能因为薛博明的这些心思,让旁人以为她二哥是个攀炎附势的人?
所以还是不要让薛博明知道的好。
就头靠着徐氏的胳膊不说话。
薛博明犹且不肯死心,还在追问薛元青是何时认识孟锐的,以及他们两个人相交这么些时候,难道他就没有问过孟锐的家世来历?
问到后来薛元青都有些不耐烦起来,回答的极其敷衍。
徐氏见状,就说道:“元青现在也大了,他交朋友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老爷又何必过问这么多?”
徐氏做事说话向来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又极有条理,薛博明打从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忌惮她的。
就没有再问什么,拿了放在炕桌上的盖碗低头喝茶。
徐氏不肯给他待会儿说薛元青和薛清宁今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索性开口先发制人起来。
“清雪既然跟老爷说了那马场的事,想必也说了今儿她没有骑上马的事吧?”
就将薛清雪在孟锐面前如何傲慢,以及如何顶撞薛元青的事都说了。
“......我知道老爷素来最喜欢清雪,但不管那孟锐的家世如何,到底没有主动招惹她,怎么能对人家这般没有礼数?更不必说元青是她二哥,长幼有序,难道她不明白?若传出去教外人得知,只会让外人以为我们荣昌伯府的姑娘都没有教养。”
告状而已,谁不会呢。而且显然徐氏的这个状告的比薛清雪要高明得多。
薛博明没有说话。
薛清雪刚刚自然不会说她自己的一点不对,言语间都是薛元青和薛清宁如何的欺侮她,但是现在徐氏却这般说......
抬头看着薛元青,薛元青一脸坦荡的模样。再看薛清宁,小姑娘倚在徐氏的怀里,一双眸子澄澈如湖水。
他到底该相信谁说的话?
“父亲,”
叫他的是薛元韶。薛博明循声望过去,就见薛元韶从椅中站了起来,正面带诚恳的望着他。
“我知道父亲素来最喜欢大妹,有些话父亲纵然听了不高兴,但儿子还是要说的。”
“大妹现如今的这个性子,往好了说是开朗活泼,往坏了说那就是骄横跋扈。她平日是如何待人接物的,想必父亲也知道一二,不用儿子细说。以往她年纪还小便罢了,大不了说她一声还小,不懂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旁人也不会认真往心里去。但她现在年纪大了,再如此这般,外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大妹是她自己不错,但她首先是我荣昌伯府的姑娘。外人见她对人如此傲慢,没有礼数,固然会在背后说她,但想必也会觉得我们荣昌伯府所有的姑娘,甚至所有的人都是如此。我们荣昌伯府现在已经不比以往了,难道还要外人在背后这般说我们,将我们家的名声都败坏掉?那往后我们家只怕会更难复兴了。”
一番话说的薛博明手心里面都出了一层冷汗。
再联想到先前薛清雪在书房大声的训斥,掌掴谢灵秀的事,立刻就信了徐氏刚刚说的话,一张脸也立刻就沉了下来。
随后他放下盖碗,起身站起来,抬脚就怒气冲冲的往外面走。
薛元青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走了,还问徐氏:“娘,父亲怎么忽然来,又忽然走了?他要去哪?”
这眼看着都要吃晚饭了,也不留下来跟他们一起用饭?
徐氏在吩咐文竹,叫丫鬟摆饭。待文竹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她才转过头看薛元青,眸中隐带笑意。
“你父亲啊,他找你的大妹妹去了。”
这些日子谢灵秀已经成功的在薛博明那里分走了罗姨娘的不少宠爱,罗姨娘近来对她的态度都恭敬了不少。想必也明白自己年数渐大,大势已去。现在又发生了这件事,过些日子她完全可以在薛博明面前提一提给薛清雪相看亲事,将她早点儿嫁出去的事。
徐氏现在年数大了,也没有什么争斗的心思,就想着能让她生厌的这些人离了眼前,平心静气的过日子,比什么不好。
看薛元韶和薛清宁一脸平静了然的模样,想必他们两个也早就已经猜想到薛博明做什么去了。
薛元青见了,就有点儿意兴阑珊起来。
“大哥,宁宁,你们都猜到了啊?”
薛元韶点了点头,没说话。他素来就是个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
薛清宁则是笑着说道:“二哥,这件事很好猜的,明眼人都知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猜到。”
看她说这话的时候歪着头,眼中满是笑意,薛元青就知道是在调侃他。
若是别人这样说他,薛元青是肯定会生气的,但这个人是薛清宁,他非但一点都不生气,还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笑着说道:“是,是,你们都聪明,就我笨。”
揉的薛清宁直跳脚:“二哥,你把我的头发都揉乱了。”
以往为了方便,薛清宁梳的一直都是双丫髻。今日早起的时候她觉得一直都是丫髻太没有意思了,于是就让绿檀给她梳了个倾髻。
这倾髻梳起来比丫鬟繁琐了数倍,自然花费的时间也是丫髻的数倍。亏的她今早在绣墩上一动不动的坐了半个多时辰,还想着今晚睡觉的时候她要老实一些,这样明早起来她就不用再重新梳发髻了。
但是现在薛元青竟然将她的发髻都给弄乱了,连她鬓边簪的那朵石榴红色的绢花都掉了下来。
他一定是故意的!要不然干嘛要揉的这么大力?
薛清宁给气的,赶着薛元青就要打,薛元青笑嘻嘻的绕着桌子一直躲,她哪里能追得上?就越发的气了起来,绕着桌子跑的更快了。
他们两个人是经常这样玩闹的,徐氏和薛元韶都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