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馆 第131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市井生活 美食 穿越重生

  “下雨呢,星星都回家了。”席桐也给他塞了一杯茶。

  “是呀,”展鹤又立刻高兴起来,笑呵呵道,“下雨了,我也要跟着哥哥姐姐躲雨,星星们肯定也要家去了。”

  席桐揉了揉他的脑袋,挑了挑眉,“哥哥骗你的。”

  展鹤瞬间垮了脸。

  后头剥蒜的荷花噗嗤一笑,“二掌柜总爱逗大爷呢。”

  大树又趁机去外头捡了些不那么潮湿的木头,整齐的围着篝火摞了一圈烤干,预备明后日再用,闻言笑道:“感情好呢。”

  展鹤对席桐时不时一本正经逗自己的事儿都习惯了,沮丧了一会儿就又好奇宝宝似的问道:“那星星不是家去了,去哪儿了?”

  那么多哩,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荷花和大树闻言一顿,是呀,不是家去了又是去了哪儿?

  两人本能的看向席桐和展鸰,非常熟练地等待自家两位掌柜的答疑解惑。

  展鸰笑着摆摆手,指了指席桐,“今儿你们二掌柜的专场,有什么只管问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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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桐扭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温柔,再开口语气便格外和软,“被云彩挡住了。”

  展鹤追问道:“那为什么云彩要挡住星星?平时为什么不挡着?不挡着的时候云彩在哪儿?”

  他问到这儿,大树和荷花才后知后觉的跟着疑惑起来:是呀,平时不挡着的时候云彩去哪儿了?天上有时候多,有时候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席桐轻笑一声,捏了捏他的小脸儿,心里却微微有些触动。这人和人真的是不同的。像大树和荷花他们,听到这里都只是哦了一声,点头而已,却并不会想着继续刨根问底,但这小东西但凡遇到点事儿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求知欲更胜褚锦。

  “这得从下雨说起,”席桐淡淡道,顺手捡起旁边的树枝画了简单的海陆空循环图,“下雨是很奇妙的自然现象之一,雨就是水,它从水蒸发而来……”

  “什么是蒸发?”展鹤一双大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

  大树和荷花也跟着眨眼,是呀,什么是蒸发?

  “蒸发就是……”席桐三言两语解释了,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水无时无刻不在蒸发,这就是咱们平时说的水干了。不过这时的水珠都太小了,小到你根本看不见。天上是很冷的……”

  “天上为什么会冷?”展鹤又不失时机的问道,“住在上面的神仙不会冷吗?”

  “这个么,就要从空气说起了。”席桐认真道。

  “空气就是以前姐姐跟我说过的,”说到这里,小孩儿还努力整合了语言,“嗯,就是这看不见摸不着,可无处不在的气体?”

  “不错,记得很清楚。”席桐赞赏的对小孩儿点点头,再看旁边的大树和荷花,早已听得两眼发懵,显然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又说了会儿,大树和荷花已然放弃,专心捣蒜和整理柴火。

  等展鹤问道雨和雪有何关联的时候,众人忽然听到雨幕中传来一声咔嚓,紧接着便是着急的喊声。

  到底还是个孩子,展鹤跟着抖了下,本能的往席桐腿上靠了靠,“哥哥。”

  席桐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转身对展鸰道:“我去瞧瞧,你们小心。”

  大树主动请缨道:“二掌柜,还是我去吧!”

  哪儿有他这个伙计闲着,反而叫掌柜的冒雨跑一趟的道理呢?

  “我去,”席桐摇头,飞快的抓了蓑衣披上,“来人敌友未明,且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你在这里和大掌柜看着,我去去就回。”

  探察敌情这事儿也不是谁都做得好的,不然为什么还要单独培养侦察兵?

  席桐撂下话就瞬间潜入雨幕中消失了踪迹。

  他的动作本就极轻,这会儿又下着雨,哗哗的雨声更为他添了一层屏障,犹如一道幽魂不见了踪影。

  展鸰将小孩儿护在怀中,又对大树和荷花道:“平时跟你们说的都记着吧?等会儿若有不对,你们马上去才刚扎营时我给你们指过的树丛藏起来,雨夜湿滑,等闲人不会四处走动翻找的。”

  她向来都喜欢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不是吗?

  席桐很快去而复返,展鸰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警报解除了,“什么事儿?”

  “我还得再回去趟,”席桐去车上拿了条绳索,还有之前他们高价找铁匠弄的粗钢筋,“有辆牛车陷在下午咱们走过的地方了,车轴断了几根,偏赶车的是一个老头儿和一个少年,我去帮他们弄正了。”

  这回大树也跟着去了,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席桐和大树果然带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回来。

  老的瞧着五六十岁,小的不过十几岁的模样,都穿着旧旧的蓝衣裳,身上披着简单粗糙的蓑衣,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两人一路上都在说着感谢的话,见他们衣裳精美华贵,再看这帐篷也颇为考究,还有些不大敢进,“恩人,俺们的身上全是泥水,莫要脏了……”

  “老人家,不妨事,”展鸰笑道,“我们的鞋袜也脏了,这个不怕脏的,回头用水冲刷一回,放到车顶晾干了就好了。”

  两人这才进来,只还是小心翼翼的,在角落里缩着蹲下了。

  荷花给他们倒了姜枣茶,“我们掌柜的说,夜里淋了雨,且吃杯茶驱寒,免得着了风寒。”

  那少年先看了看老人的脸色,这才起身接了,却不大敢看荷花和展鸰的脸,露出来的两只耳朵已经臊红了。

  现在他的视野中只有展鸰那绣着繁复海水纹的淡蓝色裤裙衣角,只将他看的痴了。

  这可真好看呀,那料子在火光下莹莹发亮,瞧着滑不丢手的,比之前在城里看见了想买给红桃的更好看十倍,不,是百倍!

  荷花抿嘴儿一笑,也不说话,又得了展鸰的吩咐,重新找了两个硬面火烧出来,切成更小的碎块丢入锅中熬煮,顺便也多加了些盐巴和干菜。才刚头茬儿的火烧已经煮的差不多了,若不弄的细小些,到时候后放的该夹生了。

  席桐请湿透了的两人脱下外衣来烘烤,又问他们的来历。

  “小老儿姓王,恩人唤俺王老汉便是,”王老汉赔笑道,又指着少年道,“这是俺的小孙子,叫二驴。”

  二驴……展鸰他们瞬间联想起了还在一家客栈的账房二狗子先生。

  “老人家,这样的天儿怎的还在外头?”闲着也是闲着,展鸰也想顺便打听些风土人情的,就问道。

  王老汉憨憨一笑,“连日阴雨,城里人更不爱出门,柴火用的也多了,卖的却少了,一斤到能比平时多卖三、四文哩!少不得要更加勤勉些。”

  席桐就问:“才刚看恁那一车,少说得有一二百斤吧?不容易啊。”

  “差不多一百六十斤哩!”见他们和气,那少年也渐渐放松下来,便抢着回答道,“要花足足半日呢,若是顺畅,俺们一日能装两车!”

  王老汉就笑的十分满足。

  然而展鸰等人却都觉得一阵心酸。

  就照一斤多卖四文吧,这一车也不过六百多文!如今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两百文,也就是说,他们冒着这样的艰难和危险,两个人一天忙活下来也不过多一两来银子。

  通过接下来的聊天,展鸰知道他们就住在三十里外的桃花村,家中几个女儿女婿都在城里做工,等闲不得回来,几个大些的孙子便侍弄薄田,而王老汉便同小孙子贩卖柴火。一家人都十分勤劳,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可惜今儿贪心了些,忙活的晚了。”王老汉叹了口气,“偏雨又下大了,又坏了车轴……”

  话音刚落,二驴腹中便打鼓似的叫了起来,吓得小伙子连忙捂住肚子,又怯怯的看着他们,生怕被撵出去。

  王老汉也有些臊得慌,奈何爷孙俩没想到今儿会被困在外头,晌午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

  展鸰道:“相逢即是有缘,我们还想同你们打听些事哩,若不嫌弃,就一道来吃个便饭吧。”

  她一路走来也顺便画地图,只是不大知道附近的情况,便只是基础的交通图。如今难得而碰上本地人,正好问仔细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王老汉推辞几回,到底盛情难却,只好别别扭扭的坐下来。

  荷花跟大树麻利的给大家舀了烩火烧,盛了凉拌菜,又惊得王老汉够呛。

  “这,这是精细面吧?使不得使不得,哪里好这样祸害恩人的粮食!”

  寻常农户家一天能吃一顿干的就不错了,就这么着,还是粗粮细粮掺着吃,这样雪白喷香的精细面,那是逢年过节才肯略尝个味儿的!

  他本想着,这都到了夜里,要睡觉了,准是拿野菜汤糊弄一下算完,谁成想,人家竟然结结实实端出来满满一大碗的干粮!

  亲娘来,这上头迎着光漂起来的亮闪闪的,莫不是油花吧?用了精细粮不算,竟然还舍得放肉!

  这,他们就是过年也不敢这么吃啊!

  谁家里要困觉了还敢这样敞开肚皮造?这就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样子么!

  展鸰就笑:“您要粗粮,我们也没有啊,且讲究些吧!弄的多了,您两位若是不吃,可就剩下了。天气又闷又潮,一准儿过不了夜,那可得倒了。”

  “不能啊,千万不能,祸害这样好的粮食,该遭天谴啊!”王老汉一听这话,登时针扎了似的窜起来,急的脖子都涨红了。

  这,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城里人,咋这么不过日子么!

  没奈何,爷孙俩只好端起碗来吃,这一口下去细腻绵软又喷香,一不小心咬到汤里浮动的油渣,真是香的天灵盖都要压不住了!

  两人唏哩呼噜扒了大半碗,吃的舔嘴抹舌,头都顾不上抬。

  那盆野菜他们倒是熟悉,可一尝,也是呆了:

  就这么点儿遍地都是的野菜,竟然也放香油和香醋?这家人不过日子了啊!

  他们红桃村,更或者是整个红桃镇,谁家里不吃野菜?可谁家里又不是只用水焯过后略撒一点盐巴就上桌?这个可好,即刻野菜罢了,竟然也值当的搭上这么些个香醋和香油?那得多少钱啊!比上街买半只肥鸡都贵了吧?

  爷孙俩吃的有些绝望和崩溃,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老人们口中那些山中精怪了?

  是了,一准儿是了,瞧瞧,人家穿的这样好,又都长得这样俊,必然是精怪神仙了!

  于是等后头展鸰问起附近的情形,王老汉爷孙回答的格外尽心尽力,哪怕就是记不大清的事儿,这会儿也想破脑壳,瞬间充实了她的地图。

  又说起谋生的事,王老汉就叹道:“寻常人家人口多,只种地如何能活?但凡能动弹的,都想个法儿糊弄几文钱过活罢了。”

  顿了顿又道:“桃花镇一带夏日多雨,便是上山打柴赚的比平日多些,可也是常有磕绊。上个月,村东头的二葫芦就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给随身带的镰刀切断了胳膊,如今还没缓过来呢!”

  他们今儿也就是遇上好心人帮忙了,若是没有,也不过在雨夜折腾,说不定车子便会倾翻,运气好点儿一天的活儿白干了,车子毁了,牲口也伤了;若是运气差些,伤了人也是有的!

  众人都吓了一跳,展鹤更是在展鸰怀里打了个哆嗦。

  他是知州之子,哪怕父母忙于公务和应酬,但他的生活一向极为优渥。最难过的反而是刚被展鸰带着死里逃生那两个月。饶是这么着,也没有一天冻着饿着,吃穿住用无一不精,哪里想象得出竟会有人为了几文钱一斤的柴火险些送命?

  一斤柴,几文钱,一条命,展鹤从来都不觉得这三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甚至一度会被画上等号!

  几文钱一条命!

  人命,何其之贱!

  王老汉就苦笑,“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俺们也不愿意这么奔命。”

  他都快六十的人了,最小的孙子都要娶媳妇,但凡阴雨连绵便腰酸背痛,哪怕有一点儿法子,一条别的出路,他也不愿意带着孙儿拿命来换……

  稍后众人都睡了,展鸰先值夜,就发现展鹤也大睁双眼毫无睡意。

  “还不睡?”展鸰以为他是害怕。

  小孩儿忽然问道:“姐姐,为什么人跟人不一样?”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展鸰叹了口气,“与很多因素有关,出身、天分、运气,等等。具体的,还得你长大了之后慢慢琢磨。”

  展鹤似懂非懂的嗯了声,也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先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鹤儿好像有些明白了。”

  顿了顿,又有些疑惑的道:“可为什么有古人云,读书人不该贪图富贵?可是姐姐,我希望大家都有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