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花燃
崔败:“嗯。”
喉结滚动的弧度好看极了。
三个人拎着端木玉回到了端木老汉的小院。
崔败随手从井中抓出一捧水,浇醒了端木玉。
“你,你们……你们凭什么如此对我!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仙门的事情,你们没资格抓我!梵罗珠都死了,你们还想对我做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他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我有什么错吗!”
对上这么个人,就连修无极的耐心也被耗得七七八八了。若不是时间不允许,他肯定把这家伙扔到刑堂让手下好生倒饬。
“睁眼看看这是哪里。”鱼初月心平气和道。
端木玉抬起眼睛,一看,怔住了。
鱼初月好奇地凑近了些:“喂,你引来的大妖,害死了你的老父亲,还连累了无数乡亲,你是怎么有脸说出与你无关这句话来的?我看日后也不用设什么禁制结界了,就用你这脸皮,什么妖魔都能给它挡在外头!”
端木玉脸色煞白:“我……我……我也不想的!我又不是有心的,他缠着我,要我做他夫人,我,我堂堂男子,怎可能委身于妖魔!谁知他竟用爹的性命来逼迫我……”
这般说着,端木玉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能怎么办,我也想打败梵罗珠,可我打不过他呀……我已经好努力好努力了,为什么我就是什么也做不好……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天生就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谁都不懂我的苦,只会嘲笑我,只会看轻我,只会抛弃我……”
“你没病吧孩子!”鱼初月忍无可忍,一把攥住了端木玉的衣领,“你养父收养你多年,你说走就走数年不回,到底是谁抛弃了谁?天极宗收你入宗门,你不思进取,成天惦记什么装逼打脸,落下了修为,被师父骂个狗血淋头不是你应得的?在这自怨自苦给谁看哪!”
端木玉愣愣看了她一会,讷讷道:“我以为,你会骂我为了保自己清白,而不救养父。”
鱼初月随意往地上一坐,与委顿在地的端木玉视线平齐。
她正色道:“我不是你,没有遭遇过那般两难的抉择,又如何指责你呢。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身不由己,我没有遇过,那是幸事。只论这一件事的话,我虽然不认同你的做法,但我同情你。”
端木玉呆呆地望着她。
他知道这个女子并不是虚伪客套地安慰他。
因为就在眨眼之前,她还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忽然掩住脸便哭了,哭得撕心裂肺:“这世间,同情过我的人,除了爹,便只有你……”
鱼初月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说吧。”
“我,我,”端木玉抽抽咽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真的,真的想要救爹爹,真的,你信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我就是说不出来……你不知道,你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就像不是我了,我没办法张口,没办法……我真不是,我真不是那么金贵的,和爹的命相比,我这身子,又算什么呢!”
“爹捡回了我,抚养我那么多年,我做梦都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让爹面上有光!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想要害死爹啊……”
鱼初月又拍拍他的肩膀:“这几年,你都和梵罗珠在一起对吧?你甩不掉他。”
端木玉咬住了唇,半晌,点了点头。
“他是逼你做他的夫人,还是一口咬定你是他的夫人?”鱼初月问。
端木玉偏过头,像见鬼一样盯着她,眼角抽了几抽之后,嘴唇屈辱地扯了下:“他一口咬定我是他夫人。”
崔败动了动眼皮,漫不经心地接进一句:“所以你被亲生父母抛弃,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端木玉的脸色猛地变了。
他咬紧了牙,额角冒出一道道屈辱的青筋,冷汗涔涔而下。
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他把嘴唇抿得发白,半晌,他压低了声音,细若蚊蚋的呓语飘了出来:“我身体……有地方,和别人不一样,多了一朵花。”
他那俊秀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双眼一闭,全说了出来:“梵罗珠说,这便是我转生之时,他用秘法留在我身上的印记,只有与他,交、交、合,我才会恢复正常。”
鱼初月望向崔败与修无极:“转生?”
她跟着穿越女行走世间三百余年,却从未听过转生的说法。
若是人死还能转生,那世间格局恐怕要重新改写。
修无极皱眉摇头。
崔败依旧是一副清冷平淡的容颜:“是梵罗珠的种族天赋,耗尽本命花元,令配偶寄魂转生。二人便可再相伴百余年,然后双双死去。”
难怪崔败方才就说梵罗珠寿命不长了。
崔败面色微有疑惑:“但不曾听说哪一株雌花转世为人族,男身,且失去妖身记忆。”
修无极颇有些怪异地看着崔败:“这等奇闻,我活了千余年却不曾听说,崔败你不到百岁,是从哪里得知的隐秘?梵罗珠乃是上古奇种,本就稀有,修至化形的更是寥寥无几,可我听你这意思,怎地像是见过不少梵罗珠为配偶转生?若真有那么多,为何从不传出任何消息?”
崔败勾了勾唇:“都死了啊。”
鱼初月再一次从崔败脸上看出那种‘看着死亡降临令人十分愉悦’的微妙表情。
端木玉难以置信,却又不能不信。梵罗珠对他说那样的话时,他还可以自欺欺人,认为是那妖魔满嘴胡言,想要骗他。可今日,连大师兄也这样说了。
端木玉面色痛苦,不住地摇着头:“不,我绝对不是妖怪……”
崔败冷冷淡淡地问:“想救人吗?”
端木玉立刻便回:“当然想!”
“那你只能做妖怪。”崔败残忍道,“邪祟既是玉兰,那定是梵罗珠用你前身留下的花元炼就。若要救人,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你恢复妖身,取你心头之血,以作解药。”
鱼初月:“……”劳驾,哪里有床,让我躺平等死谢谢。
“我……”端木玉忽然僵住。
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崔败眯了眯眼睛:“不愿?”
端木玉脸色苍白,双眼瞪大,白多黑少。
崔败颀长身躯微微前倾,一只冰冷的手掌摁住了端木玉后颈:“死都不愿?”
端木玉面露倔强,闭口不言。
修无极在一旁看得嘴角快起燎泡了。
“魂誓。”崔败松开了端木玉,笃定道,“临死之前,泣血起誓,不再做妖,不再与梵罗珠相好。”
鱼初月挑起了眉,若有所思。
所以,端木玉并没有撒谎。
他确实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来换端木老汉的性命,然而被魂誓束缚,他无法点头答应。眼下的情形,定与梵罗珠逼问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半晌,只见端木玉重重喘了几口气,像是重新掌控了身体一样,抿了抿唇,额上渗出大粒的汗珠。
只要试图表露与魂誓相悖的意思,他便会僵住,无法使唤自己的身体。
鱼初月:“所以梵罗珠不懂什么叫做‘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这才造就了悲剧。”
一抬头,发现崔败和修无极都用很诡异的目光看着她,好似在说——你很懂嘛。
“现在怎么办?”鱼初月赶紧岔开话题,“端木玉都转生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变成花妖?”
“解前世心结,或可。”崔败道。
鱼初月:“……更悬了。”
梵罗珠都缠了端木玉六年,若有这么容易解心结,那早也解了。
当事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几个对情况一无所知的外人又能做什么。
“梵罗珠可曾说过,你有什么怨念?”鱼初月问。
“没有。”端木玉憋屈地摇了摇头,“他只说……我对他如何一往情深。两人如何如胶似漆。”
“这就怪了。”鱼初月皱眉。
她看了看崔败和修无极。
这两位,显然都不是懂女儿家心思的人。
她也不懂。
站在穿越女的角度看这世间女子,个个都是泼妇、怨妇、愚妇。要么在生气,要么在哭泣,要么已被夺走了爱人,要么正在被夺走爱人。
“要不然试试直接取我心头血,看看能不能救人?”端木玉说道。
此言一出,鱼初月对他倒是改观了不少。
他只是筑基之身,取心头血,便等于取他性命。
人倒是不坏,就是性格不太好。
“通感阵,或可一试。”崔败看了鱼初月一眼,“催动你体内邪祟,我助你与端木玉通感。”
她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万剑门的弟子临死前不惜自爆元婴传回‘端木玉’三个字,必定是那邪祟发作的时候,受害者能够‘看’到梵罗珠与玉兰花之间的那段过往,于是万剑门的弟子便拼上全力,将解药的名字给传了回去。
“好。”鱼初月点头,“早点解决,说不定还能多救活几个。”
崔败道:“提前催动邪祟,你未必还能有机会留下遗言。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吧。”
鱼初月:“……”
犹豫片刻,她狗胆包天地握住了崔败的手,将他拽到了一旁。
鱼初月讪笑着说道:“遗愿倒真有一个,大师兄可还记得,我是为金光玄灵菇而入宗的。若我回不去,大师兄可不可在蘑菇里挑一朵最大最红的,到我坟前,撕了或是烧了,我该是能收到,然后含笑九泉。”
崔败平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是对傻儿子的包容。
如今她已经知道吸血怪从前并没有搞出人命,心中对他不禁有了一点淡淡的愧疚——早说只是要点血而已,她又没那么小气的咯。
当然这事也不能怪她,谁叫他不解释的呢?
有嘴不解释,闹出误会被别人冤枉,那不叫委屈,而叫活该。
不过她也狠狠坑了他一手……
说起来,还是他更吃亏一点点。
这般想着,她决定提醒他一下:“大师兄!有件事我不得不说,我梦见你被一个圣人杀死了。我的梦一向很灵验,百发百中,你可千万要多多提防。”
他缓缓垂下了头。
目光落在鱼初月那双白皙的小手上。
鱼初月猛然惊觉自己的爪子还攥着人家,赶紧讪讪地松开手。
她知道这样的话根本没有说服力,正准备多吐露一点隐秘之时,他忽地反手一握,大手将她的小手牢牢逮住。
他倾身向前,凑到了她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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