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黍宁
这下雨天怎么还会有老人家在这儿走?还是在昆山这种地方,
没想到话音刚落,面前这雨势陡然转急,挎着个竹篮子的老婆子一把掀开了盖着篮子的布幔,布幔下面,几道耀眼的清光,瞬间朝着面前这少年,飞射而出!!
檐下的男男女女昆山弟子们纷纷惊叫:“道友小心!!!”
这个时候想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也没有退,反倒是稳稳地站定了。
定睛一看,这布幔下面射出的是几柄锋锐的暗器。
暗器刚近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在了身前。
少年平静地反手运动灵力,下一秒,这身前十多柄暗器又原封不动地弹了回去。
提着竹篮子的老婆子大叫一声,往后急退了几步,突然伸出手,裹身的破麻一卷,再一眨眼,已变成了个罩着黑袍子的成年男人。
几道剑光,如惊起的月光,纵起忽落。
萧三郎和少年一道儿抬头看向了屋顶。
不知什么时候,屋顶上已经多出了十多个“黑袍子”,并排一水地站在屋顶上,拦住了去路。
这些黑袍子也都各撑着把伞,造型各不相同,有的黑,有的白,有的青,有的黄,有的红,一柄柄伞,也一字排开,给这暗沉沉的雨夜,增添了不少艳色。
水滴顺着伞面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氤氲开了模糊的水汽。
“在下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诸位道友为何在这儿拦路?”少年面色平静,嗓音低沉而冷厉。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在这儿拦路,为的就是他手里这柄闻斯行诸,这一路而来,这阵仗,他不是没见识过。
毕竟上了山,进了山门,就是昆山的势力范围,有暗部弟子来回巡逻,不好动手,也不敢动手。
屋顶上这一众黑袍子惊讶好奇地看着面前这少年。
从“老婆子”猝然发难,但这转瞬之间的功夫,少年怀里的剑就没出过鞘,手上撑着的那把乌黑的伞,也稳稳的握着,肩头没有落下一滴雨水。
少年就伫立在狂风暴雨中,肌白如玉,生就一副仙姿玉骨。
这容貌难免会让人觉得有点儿瘦弱,但仔细一看,能看见少年袖中的左手小拇指缺了一截。
这就是当初在鬼市砍下的?
屋顶上的人心里略微一动。
虽然身材颀长清瘦,但见到这少年的第一眼,谁都不会觉得这少年好欺辱。
那双眼,在暗沉沉的雨夜中,明亮幽深冷厉,犹如朔风带雪,明月藏锋。
身上带着点儿少年的锐意和锋芒,却又多了点儿老人的稳重和冷静,两种奇特的气质奇异地交融在了一起,让人打心眼里都生不出轻视之感。
而在少年身后,还跟着个女修。
英雄少年有佳人相伴这一向都是江湖上的套路。
但看这女修的容貌,却远远和“佳人”两个字沾不上边儿,穿着件大红色的嫁衣,一张脸更是干瘪枯萎,站在雨夜中,宛如一道艳红凄丽的怨鬼鬼影。
察觉到身边的王如意正准备动作,少年直接拦住了:“如意你退下。”
陆辞仙,也就是乔晚,默默思索了片刻。
不平书院这个时候刚冒出了点儿头,正是吸引各方关注的时候,他这回是真正意义上的代表了书院的脸面,不能退让,甚至还要适当地展露出点儿锋芒和戾气,否则这一退,到时候在各宗门教派面前就会低人一等。
这种教派之间的争锋,不能谦虚。
身为一院山长,也必须拿得住手下,镇得住场子,掌握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就在这时候,屋顶上的黑袍子也发话了。
隔着重重,沉沉的雨帘传来了道带笑的粗哑的嗓音。
“陆道友见谅,我们兄弟,一早就听说了陆道友的名声,仰慕已久,特地赶过来,就是为了见陆道友一面。”
少年冷冷道:“如今你已经见过了。”
那人大笑了两声:“果然英雄出少年,确实没辜负我心中期望。”
说着说着,对方突然收敛了笑声,“不过我们兄弟几个还有个愿望,就是不知道陆道友能不能答应了。”
“我们兄弟几个,想见识见识陆道友这修为究竟是不是也像传言中那般英雄年少。”
少年淡淡道:“说出你的打算。”
哗哗的夜雨之中,为首的黑袍子突然动了。
“只要陆道友,能闯过我们兄弟这一关,我们兄弟几个就算是真正地服了道友。”
说完,长街两旁的窗子突然整齐划一地打开了,从这里面兔起鹘落般地滚出了十多道人影,各个手中都拿着法器,神情肃杀,犹如漆黑的夜色中一柄柄利器。
而在屋顶上,黑袍子动手将手里的伞一丢。
黑的,白的,青的,黄的,红的,犹如雨夜中盛开的艳花,飞旋着落下,破空之声宛如金刃齐鸣,扑簌簌地刷开一阵雨花。
飞溅的雨滴迸射而出,萧三郎避让不及,只觉得身上一痛,低头一看,已经被打出了十多个红血印子。
十多把艳丽的伞漂浮在半空中,拥挤着长街,遮住了泼墨的夜。
而少年却突然翻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伞面上,毫发无伤。
雨下得更大了。
廊下的灯火摇摇摆摆个不停,经久不灭。
“你……”萧三郎捂着胳膊,愣愣地问:“你是?”
“陆辞仙。”少年抬头,沉沉的眼扫了一圈儿这街上十多条人影,“你们或许听说过我,不平书院的山长,陆辞仙。”
陆辞仙?!
萧三郎和屋檐下站着的昆山弟子们,浑身一震,挢舌不下。
这就是陆辞仙?!
夜雨倾盆而下,远处雷声轰鸣。
“这么大阵仗?”少年轻笑了一声,笑声沉而冷:“就是为了迎接我?”
第199章 夜雨
黑袍子也冷笑:“陆道友少年英杰, 曾在论法会上胜过了谢行止,以一己之力带领其他三教精英从鬼市死里逃生,我们兄弟几个修为低微, 自然不敢轻忽, 道友远道而来, 总要让道友看到我们的诚意才是。”
所谓的诚意,就是更加凶猛的反扑!!
长街上风雨大作, 而读书人有一口浩然正气。
陆辞仙动作很快, 飞快地将手里的锈剑往后一别, 倒退了几步,一偏头的功夫, 只见一柄长刀贴着耳畔擦过, 陆辞仙面色依旧沉静, 淡淡道:“蒙头遮面,我看不到所谓的诚意。”
在这激战之中, 黑袍人还能逮住空隙回复他一句:“好说。”
只见少年凌空而起, 稳稳扣住其中一把描梅花纹的桐油伞,借着气劲盘旋而上,执伞稳稳地踩在了另一柄伞面上。
黑袍子皮笑肉不笑的抬手运气, 气劲灵力牵引着这数十把桐油伞,
刹那间,半空上的桐油伞“砰砰砰”,几声急促的响声, 纷纷合拢,伞尖化作夺命利器, 一把把穿过雨幕,旋转着破空而来。
少年高举着这把梅花伞不疾不徐, 借风里身形翻转腾挪,扬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电光耀耀之间,照亮了水流急促的青石板路,反射出黝黑微亮的路面,少年身形飘忽,步法幽微难测,赤手空拳翻越穿梭在十多柄伞下。
这十多只黑的,白的,青的,黄的,红的伞,飞旋间掀起一阵锐能摧折肌骨的疾风,犹如一朵朵凄艳的,满含杀气的花。
少年乘着手中的桐油伞,反手赞出一掌,这一股冲天浩然正气,在天公愤怒的霹雳之下,充塞沧溟。一掌劈开沉沉的长夜,长街上的伞面,竟然沦为了落英缤纷的陪衬,缓缓从半空中飘落。
战斗一打响,萧三郎和其他昆山弟子,立刻退出到几丈之外,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如今都忍不住抬头看向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一柄柄伞,和手握黄色桐油伞,足踏夜风,稳稳地站在风中的少年。
但这些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陆辞仙,或者说陆辞仙手里的剑,根本无暇留意他们这几人,这才让他们有了机会旁观这场战斗。
十多个人围攻这一个,竟然也没拿下来?!听说陆辞仙是体修,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萧三郎看在眼里,捂着自己身上这还在往下滴血的伤口,只觉得心里一沉,后脑勺一凛。
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人,竟然也没见红,可见陆辞仙这修体已经修到了什么地步。
至于其他几个昆山弟子,已经彻底看懵了,愣了半秒,之后突然手忙脚乱地意识到。
这是在昆山门口打架啊!!特么得找问世堂暗部过来!!
“这是陆辞仙?”某个女修磕磕绊绊的问。
“不知道,得先找问世堂。”另一个昆山弟子回答,匆匆忙忙地翻出了手上的玉简。
虽说没见过“陆辞仙”,但用脚想想也知道陆辞仙这是被算计了!还是在昆山门口围堵,必须得找问世堂!昆山送的帖子请的客人,在昆山门口围堵,这把整个昆山的颜面都往哪儿搁?!
“主谋不是你们,”反手扼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将这人推了出去,陆辞仙眉眼沉静地问:“你们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指使,是谁?”
黑袍子没答话,额上已经冒出了点儿冷汗。
这陆辞仙,比他们,比“那个大人”想象得还要难缠一点儿。
而陆辞仙心里也说不上有多轻松,人太多,他看上去虽然游刃有余,但实际上大半是虚张声势,只能躲,不能反攻,这些人目的是冲着闻斯行诸去的,投鼠忌器,生怕会击碎了他怀里的剑,下手自然有所顾忌。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
少年抬头看了眼幽暗的天际。
只能寄希望于“她”了。
*
“有人在定九街上械斗?”
袁六震惊地看了眼手上的玉简。
暗部弟子:“老六,去不去?”
还没等袁六回答,另一道低沉的,带着点儿笑意的磁性的嗓音顿时横插了进来。
袁六扭头一看,嘴角忍不住一抽,八尺男儿硬是有点儿冒冷汗:“堂主。”
马怀真窝在轮椅上,掀着唇角微笑:“去,怎么不去?昆山门口打架?这是把我们昆山的脸面搁地上踩啊。”
“乔晚呢?顺便叫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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