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白月光替身后 第444章

作者:黍宁 标签: 仙侠修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黑色的修腿长靴从硝烟中踩过时,谢行止常常会这么想。

  青年冷如冰霜的棺材脸下,藏着颗柔软的心脏。

  每次一想到那模糊的画面。

  小姑娘趴在他背上,踢着两条腿,谢行止就觉得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喉口也有些干涩。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不愣登,好心办坏事,傲气又听不去意见的孤剑了,这些细微的温柔的情思只能被已经成长为了个“男人”的青年,果决地埋入了心里,埋在了最底下,埋在战火中锻出的那些疮疤下。

  收敛了思绪,他依然是如今小辈中的领头角色,依然是这南线战场上的“孤剑”。

  要教唆甘南杀了自己大哥不是件容易的事,这种暗搓搓的,玩心机的事儿,谢行止不在行。

  心知谢行止正直固执偏执又死犟的属性,马怀真直接玉简传讯陈玄灵。

  “先在军中放出消息,敖弋杀了自己的老子。”

  其实用不着放,南线的军队中本来就有类似的谣言,只是之前谢行止一直避着,沉默体贴地不让甘南听闻,而眼下,只是把事实残忍地摆在了他眼前。

  然后就等着甘南进来问就行了。

  甘南果真进来了,少年惨白着脸,走得很急,还差点儿跌了一跤,那琉璃似的眼里盛满了眼泪,问:“我大哥真的杀了我爹和朱长老吗?”

  谢行止静静地盯着面前的少年看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

  甘南哐当一声,颓然跌坐在了地上,额头上那拇指大小的龙角磕在了桌子上,流出了不少血,他抱着膝盖,眼泪哗啦一声就掉了下来。

  哭成这样,谢行止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快步走到了青年身侧,扶住了对方肩膀。

  甘南眼眶通红地抬起眼,“谢大哥,其实我知道大哥与父王关系不好,父王嘱意二哥,但我没想到大哥能做出这种事出来。”

  谢行止:“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这一问立刻将面前的青年给问懵了,甘南几乎有点儿慌乱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脑子里无可避免地浮现出了道粉色的身影。

  如果是乔晚妹子在的话,乔晚妹子会怎么做?

  “谢大哥,你说,我要怎么做?”

  “倘若我是你,我就杀了大哥,替父报仇。”

  甘南一愣。

  “你想报仇。”谢行止垂眼,“你与敖弋并非一母所生,感情远不如你与老龙王深厚。”

  “你想杀了他对吗?”谢行止顿了顿,不太自在地循循善诱。

  如果面前这要是马怀真之流的,估计立刻就能看出蹊跷来,但面前的这位是个软塌塌的小废物。

  青年愣愣地抬起眼,白色的睫毛上还挂着滴晶莹的泪,几乎立刻就慌了神,“我……”

  将甘南的反应尽收眼里,谢行止心神微微一动。

  这条小白龙比他们所有人想象中得还要……恶一点。

  毕竟出生王室,就算再单纯傻白甜,心里难免也会有点儿属于自己的小心思,没这小心思,在他们家是活不下去的。

  从前这废物又仁善的小白龙,并不愿主动和自家大哥二哥产生冲突,体贴地默默躲远了,躲到了青阳书院。

  但说是因为兄弟情谊才不愿意争夺王位,这理由就有点儿不够充分了。

  青年痛苦地捂住脸,轻轻地说:“我不知道。”

  泪水顺着指缝滑落,甘南小声地抽噎了一下,毫无心眼儿地开口道:“谢大哥,我是真不知道。”

  他明明已经五百岁了,在青阳书院里依赖师兄师姐,在昆山,依赖乔晚,等上了战场,又依赖谢行止。

  他是真心把谢行止当成谢大哥的。

  其实甘南想过为争皇位,兄弟阋墙,血流成河这种事儿的,他要没想过,他就不是傻白甜,用乔晚的话来说就是24K的纯正傻逼了。

  但这脾气好,不像白龙,更像白兔子的少年,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个问题,就算老龙王的死讯传来,也是忍着哀恸相信了敖弋的说辞。

  可现在在马怀真的授意下,谢行止把真相鲜血淋漓地撕扯给了他看。

  谢行止不会安慰人,风姿高彻的青年,硬邦邦地绷紧了面皮,干脆搁下玄铁重剑也坐了下来,陪着甘南一并席地而坐。

  青年哭得眼睛像个红彤彤的兔子,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擦了把眼泪,哽咽着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这一去,直到傍晚,陈玄灵和谢行止那儿才传来消息。

  甘南去找敖弋对峙去了。

  陈玄灵急得“哎呦”了一声,团团转,叹了口气,“他怎么这么傻啊。”

  “他就这么大咧咧地去了,把这事儿挑明了,他大哥还能留他?”

  本来计划着是助甘南暗搓搓捅死敖弋再夺权的,消息传到马怀真那儿,马怀真沉默了片刻。

  他就不该对乔晚这废物义兄寄予什么厚望!!

  “算了,直接带兵去接人吧。”

  晚了,可能就是条死泥鳅了。

  帐子里,青年琉璃般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敖弋看,眼角还有些红,明显是哭过的。

  敖弋立刻露出了点儿笑,和蔼可亲到了杯酒,递到了他面前,问他:“你怎么来了?”

  “可是想大哥了?来,陪大哥喝一杯?”

  虽然废物了点儿,但甘南他在敖家一直是备受宠爱的。

  已经做好了前来对峙的准备,但敖弋这亲切的表现,让甘南手足无措了一瞬,青年默默地挺直了脊背,没有碰面前的酒杯。

  他轻声问:“大哥,你真的杀了父王吗?”

  敖弋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酒杯“当”地一声摔落在了铺设的地毯上。

  敖弋收起了手,淡淡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这个反应几乎已经使真相不言而喻,甘南痛苦地皱紧了眉,哽咽道:“父王……父王明明对你这么好,对你和二哥,都这么好。”

  敖弋看着他,良久,移开了目光,“你说他对我好?甘南,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当真就看不出来,我们这三个儿子里面,实际上,他就在乎你这一个嫡幼子?”

  “我与你二哥,都并非嫡子,说到底,他只想让自己的嫡子继位。”敖弋嘲讽般地笑了笑,“你看看你,五百多了,还不过是个筑基,废物成这样,那老东西叫你继位,也不怕把敖家全折进去。”

  就算上了战场,青年身上依然有种洗不去的温温软软的气质,毫无棱角可言,就算被直白地骂作“废物”,甘南也没有生气,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甘南俊秀温软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眼眶又红了。

  人人都说他傻白甜,其实不是的。

  他不愿和大哥二哥争抢,只是想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大哥二哥虽然有异心,对他很好,也很尊敬父王,他那些庶母,虽然总是捂着嘴笑,互相丢着眼刀,但看到他来,总会往他手上塞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

  他们家家庭构成虽然特殊了点儿,相处方式也略显得波涛汹涌了点儿,但也算是个和谐之家。

  而且,一打仗,国不将国,百姓生灵涂炭,他不想这样。

  傻白甜的小白龙,因为心怀一颗赤子之心,所以他没想着去争去抢,他没有野心,这样的生活他就满足了。

  和其他人想象得不一样,他不糊涂,他看得门儿清,但现在马怀真用心险恶地把真相扯开了,丢在了他面前,他就算再想装糊涂也不行了。

  敖弋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俊秀温和的青年,盯着甘南手里四溢的电光:“你要杀我替他报仇?”

  甘南手上已经团了一团雷光,这是当初他教乔晚的“丢你雷某”。

  敖弋看着他问:“甘南你当真要杀了大哥吗?”

  “从前的兄弟情谊难道就不作数?”

  甘南盯紧了敖弋,心里砰砰直跳,咬紧了牙,颊侧肌肉一阵一阵的抽搐。

  气流吹动他一头白发,发梢带着些海藻的绿意。

  他鼓起勇气,眼里血红,好像下一秒就能把这丢你雷某砸出去,但最终还是没砸出去。

  雷球在他手上自己灭了,青年默默地转过了身。

  他做不到。

  甘南心烦意乱,慌乱又痛苦地想,他做不到。

  青年绷直了身子,微微侧目,哑声道:“大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他做不到不代表着敖弋做不到。

  刚一转身,一柄长戟后发先止,洞穿了甘南的胸口。

  这一击,敖弋是存了让他死的心思的!!

  甘南睁大了那琉璃般的眼,吐出了一口血。

  敖弋垂下眼,面无表情地伸掌在长戟末端一推,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直接被这股巨力给甩出了营帐外,钉死在了地上!!

  谢行止和陈玄灵正好带着援军赶来,一看到这一幕,陈玄灵差点儿吓得一个哆嗦。

  “甘南!!!”

  甘南茫然地抬起了眼,入目只看到火光猎猎,谢行止和陈长老站在了他面前。

  身后一柄柄火把高举着,火光在寒风中瑟瑟地抖,帐子外几万的精兵几乎汇聚成了火的海洋。

  慢了半步。

  看着胸口被长戟洞穿,口中鲜血直溢,眼神焦距已经逐渐涣散的青年,陈玄灵愣在了原地。

  敖弋也从帐子里走了出来,一看到这一幕,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冷笑道。

  “陈长老,谢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不信任我?还是想我这小弟的手夺敖家的权?”

  “我这小弟耳根子软,受歹人撺掇怂恿,可我不傻。”男人举起手,笑了一下,“父王临死前既然将这基业传给了我,那我就算死也一定要守住这基业,不让其他人偷了去!!”

  这话说得足够冠冕堂皇,听得陈玄灵微微皱了皱眉。

  谢行止的目光从甘南身上移开,神情微不可察地一动,拔出了背后的玄铁重剑。

  眼眸深深处倒映着火光。

  “都到了这地步了,敖道友还坚守着这些虚名假义?“谢行止拧紧了眉,平静地说,“大抵上出身不好,得位不正,德不配位的人,心虚,才会愈加强调这所谓的‘名正言顺’。敖道友,你说是吗?”

  玄铁重剑在半空中转了三圈儿,带起一阵浩然的气劲,当头就要替甘南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