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谢景衣轻轻的嗯了一声,“歇了吧。”
……
翌日谢景衣难得在家中未出门,安安分分的同宋光熙一道儿,死盯着谢景音做针线活儿。谢景衣狼嚎了半日,可算是绣出了一朵有模有样的花儿,喜得翟氏差点儿给裱起来,挂在墙上。
等到她安分下来,已经是日落西山,用晚食的时候了。
一家子人团坐在花厅里,谢保林同谢景泽刚刚下了衙。
谢景衣帮着翟氏摆了碗筷,一家人用饭的时候,她们通常都不叫人在一旁伺候。
“阿爹,怎么瞧着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保林叹了口气,“今日杜太傅被御史台给参了,连带着徐通判也……唉,他家刚刚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出了这事儿,怕是没法善了了。”
谢景衣并不意外,御史台参人,没证据时一声不吭查个底掉,但凡有了实证那便是雷霆出击直捣黄龙,恨不得个个都名垂青史!
谢景泽拍了拍胸脯,“我这才去翰林院几日,就摊上大事儿了。刘学士今日被抓了!回来的时候,经过刘府,门前吵杂得很,瞧着都是官兵,连封条都直接贴上了。”
翟氏闻言,将已经睡着的谢景洺,放到了一边的摇篮里,“刘家?三囡,我怎么记得,上一回你同关大娘子一道儿,还去给刘老夫人贺寿来着?”
谢景衣很快的合拢了嘴,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就是去凑了个热闹,刘小娘子会下棋,我同她下了两盘来着。”
第236章 霍清修离开
翟氏闻言放了心。
谢景衣外表冷漠,内心却是抓耳挠腮,恨不得立马冲出去一探究竟。
可谢保林光顾着吃肉,谢景泽一心偷看新过门的美人儿,竟然点到为止,半句不提了。
谢景衣心中忿忿,咋就不能够体谅一下,人想看热闹的心情呢!
“慢点吃,别噎着了。汤刚盛的,你也不嫌烫嘴。”谢景衣自以为斯文装得很好,不料翟氏火眼金睛,已经出她吃饭猛如虎了。
“没事,我又没有生那猫舌头,喝着正好。”谢景衣说着,在心中哀嚎,烫死了烫死了。不说还好,被翟氏一说,她觉得肚肠都烫了起来。
忙又扒掉了最后一口饭,轻轻的将筷子一搁,“阿娘,我吃好了。吃得有些快,出去消消食。”
翟氏一愣,想起柴祐琛就住在隔壁,了然的笑了笑,“晚上叫逸天过来喝甜汤。”
谢景衣胡乱的点了点头,抖了抖裙角,快速地走了出去。
天已经有些黑了,小巷子里,却明显的比白日里多了不少人,谢景衣提着灯笼,融入了好事的人群之中。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的人,就没有不爱看热闹的。
谢景衣宛若游鱼,拽着安喜七弯八拐的,便挤到了刘家门口,站在了那第一排的位置。从谢保林回家,到她出来,有一会儿功夫了,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没有抓完。
一群配着大刀的侍卫,齐刷刷的站在那里,看上去十分的肃穆。
刘老夫人站在台阶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那模样不像是要被抓去下大狱,倒像是要去宫中赴宴一般。站在她身边的刘羽恩,拿着帕子捂脸啜泣,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哭什么?我们刘家行得正,坐得端,尽管人家把脏水泼上了门,那我们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刘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刘羽恩一眼,朗声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如雷的爆笑声。
谢景衣一瞅,顿时乐了,敢情今日来刘家抓人的,乃是老熟人吴五虎。
吴五虎并未瞧见人群中的谢景衣,乐呵呵的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我抓了这么多年的人,咋每一个人都要来这么一句,连词儿都不带换的。”
“是猪蹄不好吃,还是烧饼不够香,老吴我不躺着吃喝,非得领着弟兄们挑着粪,往你清清白白的头上浇?”
谢景衣听着,无比庆幸刚才自己个囫囵吞枣,都不知道吃了些啥,不然的话,非得被吴五虎恶心得吐出来。
这厮绝对是为了关慧知,在公报私仇呢!
刘老夫人脸气得发青,嘴唇抖了抖。
吴五虎大手一挥,“绑了,都带走。散开散开,没有什么好看的。”
有那胆子大的,插嘴问上了一句,“小将军,刘家犯了什么大错,为何抓人?”
吴五虎摇了摇头,“这个不归军爷管。军爷只管奉命行事,犯了什么错,自有御史来骂,刑部来审。统统带走,把门给老子封好了!你们两个搁这儿守着,雀儿都不能进一只。”
“奉劝看热闹的诸位,刘家摊上大事了,夜里莫要来探头探脑的,到时候吃了刀,别怪军爷没有提醒你们!”
说话间,刘府诸人一片哀嚎起来。
谢景衣瞧着这阵仗,皱了皱眉头,若这是霍清修的手笔,那这个人,真是要她刮目相看了。
大门一封,众人见没有了热闹,心有戚戚的散开而去,先前还能当个乐子看,如今却是一个人都笑不出来了。
平日里人人都想平生波澜,方好建功立业,等到暴风骤雨真的来了,却又道还是日复一日的平淡来得好。
谢景衣转身离去,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附近小桥上的霍清修。
桥还是那个桥,但人已经不是上元节的那个人了。
他低着头,戴着冠,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让人看不清楚眉眼,清冷又肃穆。
在桥的另外一边,赵掌柜的挺着大肚子,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俗气长衫,牵着心爱的大黄狗,双手叉腰,一点儿也不美的看着霍清修。
霍清修像是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朝前走了走。
谢景衣看了看天色,略有迟疑,但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在国子学附近,种了很多大槐树,一株一株的,到了夜里,宛若鬼影一般。文金巷里天黑了,也冷清起来,只有几个倒腾古玩的老头子,四处溜达着,想要捡漏。
谢景衣去到二楼的时候,像是她头一回来这里一样,霍清修同赵掌柜的,都在里头了。
“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三人,坐在一起,以同僚相称了。”霍清修没有犹豫,开口说道。
谢景衣并不惊讶,她看人还算准,霍清修的确不适合黑羽卫,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早。
霍清修说完,自嘲的笑了笑,“你们两个,看着热情,实则都冷情冷性。”
赵掌柜一听,呜呜出声,“怎么会呢,我们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了。”
谢景衣也掏出了帕子,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睛,“真的太难过了。”
霍清修有些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我好似同你们,中间横了一条黄河。”
谢景衣将干干的帕子塞回了袖袋里,“只要都是给官家办事,管他是站在黄河左边,还是右边呢!办好事就行了。”
霍清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外祖母同羽恩说,我能够高中,她能够被官家选中,都是多亏了土地神的庇佑。为了回报,需要她不遗余力的帮土地庙拉香火。”
霍清修说道这里,手指微微的抖了抖,“羽恩的母族,王家,乃是当年王婆案中,王家的残枝。土地庙的事情,也是王家主谋的。而我的外祖母,一早便知晓这个事情。”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霍清修言之不详,但她不信,刘羽恩半点不知情,刘老夫人这般厉害,王家整了这么多,所图一定甚大,又怎么可能送一个傻白甜进宫去呢?
“可这样,也不至于把刘家全族都给抓了去?”赵掌柜的心急,忍不住问道,“王家其罪当诛。”
第237章 值个烧饼
那土地庙,不知道存在多少年,祸害了多少小娘子了,王家人竟然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勾当,官家不雷霆震怒,那真是怪了去了。
霍清修叹了口气,“外祖父同杜太傅不和,徐子新的事情,是他指使的,我……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了证据。”
霍清修说着,眼眶顿时就红了。
谢景衣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什么,对着霍清修拱了拱手,心中倒是高看了他几分。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亲手将自己的家人,送进大狱的。
霍清修的腰杆子挺得笔直的,“我年幼的时候,是人人称赞的,最听话的孩子。祖父同外祖父政见相同,往来亲密。我也在两个府中,跑来跑去。”
“潜移默化之下,便这样乖乖的长到了十来岁,人不知道自由的时候,不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可看得多了,便想要挣扎,像是呼吸都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在中了探花之后,我便主动寻到了大统领,加入了黑羽卫。”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忍不住自豪的说道,“加入黑羽卫,可真不容易。”
这一下子,霍清修同赵掌柜的,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她。
谢景衣被他们看得发毛,“怎么?”
赵掌柜拍了拍手,吓得门口卧着的大黄狗站了起身,耳朵动了动,见是自家主人,又躺了回去。
“哈哈,居然有谢三你猜不准的时候。黑羽卫哪里难进了,我有一回,请我原来的上峰吃了个烧饼,他就让我进了啊!像霍探花这样的人才,一张口,大统领还不立马请回来供着……”
“只要找准路子,我家大黄狗儿,都能领一根黑秃噜毛!”
谢景衣脸一黑,什么鬼?什么鬼!她费尽心机救驾,珍惜的把那黑鸡毛子藏在梳妆匣子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简直是一腔报国热情喂了狗!救驾啊,那可是救驾啊,就等于一个烧饼子……
但气归气,脸不能丢。
“唉,你们是男儿,当然容易。我是小娘子,衡量的标准自是不同,赵大哥来得最久,认识的人多,你可瞧见,除了我之外的小娘子?”
赵掌柜挠了挠头,“你说得有理。女子能做官,老赵我也是头一回见。不容易不容易。”
谢景衣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保住了……
霍清修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毕竟除了谢景衣,他也没有见过别的女子来做官的。
“我当时只想要,要支持官家革新,又暗自觉得高兴,以为自己同父辈不同。但是……如今请辞,倒是觉得身上轻了一截儿。”
“我,还是没有办法赞同,用这种手段,来在背后……”
霍清修说着,对着谢景衣同赵掌柜的拱了拱手,从怀中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搁在了桌子上,“这个就属于谢三你了,他日若是需要我帮助,两位尽管来寻我,后会有期。”
霍清修说着,又行了个大礼,方才下了楼。
大黄狗像是认识了他一般,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又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是,我还是没有明白,刘家为何倒了?探花郎没有说清楚,自己个就走了。谢三你给猜上一猜?不对啊,探花郎把他的黑毛给你了,那岂不是说,日后你便是我的上峰了?可是,没有比我级别更低的新人了啊……日后咱们只能相依为命了……”
谢景衣无语的看向了赵掌柜,“你进黑羽卫都多少年了,还好意思自称新人!”
赵掌柜嘿嘿一笑,“你不懂,你不懂。老赵我啊,胆子小,没有本事,只想在边缘做一些有趣的事,可不想升官,麻烦死了。”
“如今多好,银子赚着,小酒喝着,元老当着,日日还有比话本子还刺激的任务做,简直快活似神仙!快快快,你快给我说说,咋回事?我瞅着探花郎都要哭了,也没有好意思追问。”
“打瞅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人是个正直的好人啊。像我们这种活计,得冷心冷肺的人才能干,霍探花啊,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官的。唉,再说我都要哭了。”
谢景衣拍了拍胸脯,“我的心热着呢,别带我!刚才他在的时候,你咋不哭?”
赵掌柜吸了吸鼻子,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你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