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谢景衣说着,死死的盯着张氏。
张氏嘴唇一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了,我儿子不来也好,这地方晦气,我一个必死之人,何必拖累他们。”
谢景衣轻笑出声,“看来你认识,而且她在开封府审案的那日,去过公堂之上?”
张氏一听,立马背过身去,不看谢景衣了。
谢景衣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她是从宫里出来的?”
“咦,你迟疑了,看来她同宫中有联系,目前却不能用从宫里出来的形容了。从你换孩子,到害死我祖母,乃是有人授意,我祖父也知晓,可对?”
“哎呀呀,我可真聪明,又猜对了。”
张氏猛的一回头,“你……我儿子……”
“你想问我从何而知?知道我为何一早不来问你,等到今日方才来么?便是等着你一个人待久了,无人可斗,又毫无希望,变得迟钝了啊。”
“便是贱人,那也得天天打磨,也能变得更加的锋利呢!你每次心中波动,都会忍不住用脚抓地,这里潮湿得紧,你鞋子泡了水,抓起地来,会发出声音,你听……又响了。”
“至于你儿子,嗯,你没有认真回答的我的三个问题,那我自然也不用回报你了。祝你一路走好,下辈子,别生这么没有良心的儿子了。”
谢景衣说着,甩了甩袖子,转身便朝着地牢门口走去。
张氏像是发了疯一般,冲了过来,抓着栅栏,怒骂道,“谢景衣,你不得好死!”
谢景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我怎么死,那也得你先死了再投胎,方能看得到了!就不劳你费心了!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银锭子,扔给了一旁的狱卒,甜甜的说道,“多谢小哥,请你喝酒。”
那狱卒嘿嘿一笑,“小娘子慢些走,小心台阶。”
他说着,朝里头吼了一嗓子,“嚎什么嚎?嚎什么嚎?”
地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景衣点了点头,朝着地牢外走去,见到阳光的时候,微微的眯了眯眼,忍冬忙走上前来,问道,“小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许久不见我祖父,怪想念他的。咱们买只烧鸡,去永平侯府看祖父吧。”
忍冬一愣,小娘这张嘴简直了!她想念永平侯,今日日头也不大啊,咋就晒昏头了呢!
不过作为一个自认为除了忠心,没有别的本事的人,忍冬决定,小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永平侯府,同谢景衣一家子刚来京城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进门,门房依旧是用一种不冷不热,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虽然少了二房同四房的人,但好似并没有什么人在意,毕竟这两房原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谢景衣懒得费口舌,径直的朝着永平侯的书房行去。
“祖父,三囡来看你了,你可还好?三囡想死你了!”谢景衣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烧鸡,热切的说道。
永平侯握着笔的手一抖,字便歪了一笔,浪费了一纸好纸。
“艳娘你先下去歇着罢,三囡来看我了,正好有人陪我下棋。”
柳艳娘哼哼了几声,双手撑腰,哎哟哎哟的起了身,生怕谢景衣没有瞧见她的大肚子。
谢景衣对着她温和的笑了笑,“可不是,好久都没有同祖父下棋了。”
待那柳艳娘一走,永平侯瞅着门口没有了人,翻了个白眼道,“小兔崽子来打扰我作甚?浪费了我一张好纸。”
第240章 狗腿子
谢景衣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将那烧鸡好酒往桌子上一搁,笑道,“改明儿给您送一刀来,算是孙女孝敬您的了。”
永平侯将笔一搁,哼了一声,“别介,我哪敢吃你的孝敬,谁知道你是送的是一刀纸,还是真的一刀。”
“祖父这么说,我可是要伤心落泪了。”
“你那两滴猫尿,还是留着等我死了,去拜祭的时候再掉罢,省得人看穿你庐山真面目,说你不孝也就罢了,说我命不好,生出了歹笋,那岂不是冤枉?”
谢景衣闻言笑了出声,“祖父教训说得有理,我开了好几家做白事的铺子,您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待您百年之后,哪个不夸您福气好!”
永平侯自顾自的扯了个烧鸡腿,“别贫了,找我干啥,别一会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老子留你不爽,不留你不像话。”
“没啥,就有个天大的好消息,特意来告诉祖父您。让您高兴高兴。”
永平侯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你还能有好事找我?你把老三赶出去,我就高兴了。”
谢景衣不接那个茬儿,以永平侯的本事,要赶谢老三出门,还不容易,他既然没有动,定是有旁的考量罢了。
“真是好消息。官家放出风声来了,要我二姐姐进宫。您知道的,我二姐姐天姿国色,咱们老谢家要发达了!”
谢景衣说着,眯着眼睛看了看永平侯的神色。
永平侯拿着鸡腿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眉头紧皱着,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舒展看来,抬起头来看着谢景衣说道,“这倒是个好事,就凭那张脸,就不像是会失宠的。”
永平侯说着,咬了一口鸡腿,“可惜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叫柴二那个混账给叼走了。若进宫的是你,那老谢家才叫真的发达了。”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有想到,也被人糊了眼。姓柴的再本事,顶天了做个相公,浪费你一身本事。”
谢景衣意味深长地盯着永平侯看了又看。
“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不要那么多。我这张老脸上,除了褶子,还有什么值得你看的。”
谢景衣托了托腮帮子,也扯了一根鸡腿,啃了一口,“您可真够狠心的,百无禁忌呢。”
永平侯将鸡骨头往桌子上一扔,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复又起身关了门,然后才对着墙上挂着的家和万事兴,五个大字中,那个和字,狠狠的拍了一掌。
果不其然,墙突然裂开了,出现了一条往下的地道。
永平侯抄起一旁的油灯,率先一步,往下走去。谢景衣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刚一进去,门便自己个关上了。
“话本子里说,奸佞之臣,都有密室,原来是真的。”
永平侯将密室里的灯点亮了,寻了个垫着虎皮的椅子坐了下来,“你若是有了自己的宅院,密室几何?”
谢景衣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狡兔三窟,起码得有三个,我方心安。”
永平侯笑了出声,过了一会儿,方才面色严肃起来,“你何必试探于我?如今你阿爹搭上了王公的大船,你大兄中了探花。你二姐要是进了宫,再得柴家庇护,何愁不兴旺?”
“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作甚要刨根究底?是也好,不是也好,又有甚关系?祖父年纪已经大了,除了安安稳稳的渡过余生,并无他求,不想卷入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也并不奢望子孙后代如何光宗耀祖。”
“说白了,人死了就是一抷黄土。位极人臣又如何?百年之后,谁还记得一个谢字。糊涂糊涂,难得糊涂。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太过执拗。”
谢景衣摇了摇头,“若我那二姐姐不是我一个爹娘生的,我也同祖父一般想法。”
永平侯嘲讽的看了谢景衣一眼,笑而不语。
他伸出手来,指了指天,“天要下雨,你还能叫他不下不成?”
谢景衣明白他话中之话,无外乎是,说是透露口风,但那可是官家,他说想要你姐姐进宫,你还敢拒绝了不成?
“为何不行?你让天不想下雨,不就得了。再说了,便是下雨,也能撑伞,淋得到别人,淋不到我。虽然如今分了家,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祖父不愿意惹事,我也不愿意惹事,可有人要惹我,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永平侯叹了口气,看着谢景衣稚嫩的脸,有些恍惚起来,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不知晓天高地厚,总觉得天下没有什么,不在自己个的掌握之中,年轻可真好啊!
“当年旧事,也不只是您一个知晓。倘若官家要我阿姐进宫,乃是那人布的局呢?您知晓的,万一……那便是为世俗所不容的丑事,天都要震动的。”
“您知道的,倘若我有不测,祖父您安度晚年的美梦,就没有了。”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先皇已经死了,您还打算龟缩着,过一辈子么?原本,就是他们对不起你罢了!天做错了,那咱们也得跳起来,啪啪啪的打天的脸才对。”
“愚忠什么的,那都是那些迂腐的书生做的事。祖父,这可不像你。”
谢景衣站起身来,将手背在了身后,在屋子里踱起步来,她在清理思绪的时候,很喜欢这样,宛若织布,纵横分布,一条一条的,不会错乱,等走完了,思绪也就理清楚了。
永平侯思考问题的时候,却是喜欢用右手的食指,敲左手的手心,很有节奏感,像是在奏乐,敲完一曲,也就下了决定。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今日你未来过这里,我也没有说过这些话。”
谢景衣认真的点了点头。
永平侯本没有怀疑她的诚信,有些怀念的从书桌上,拿出了一个木头盒子。
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盒子上的锁扣,却并没有打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祖父同先皇,宛若柴二之于官家。”
“当然了,别人都不这样认为,可我自己个是这样认为的。我出身不高,不像柴二,人见了都得称上一句官家的小伙伴,我那时候,最多算是官家的狗腿子吧。”
听到狗腿子三个子,谢景衣原本的吃惊,变成了啼笑皆非。
永平侯自认是先皇的狗腿子,她谢景衣上辈子也被人说是新皇的狗腿子。
第241章 乌龟对王八
“当时朝堂之上,多迂腐之人,先皇桌案上劝诫的折子,堆得比你人都要高。唯独有我,同官家脾性相投不说,甚至,连容貌都有几分相似。”
永平侯说着,神色复杂起来,过了好久,方才又说道,“不如,你来问,我能回答的,便回答。”
谢景衣点了点头,显然,过去并不愉快,永平侯也不愿意从头再回忆一遍了。
“先皇可给您戴了绿帽?”
永平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倒是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慵懒的模样,“你还真不客气。甭管我是不是你祖父,那个可是你祖母。”
谢景衣摇了摇头,“没见过,不浪费感情。”
永平侯的手指在手心里敲了敲,“我也不知道。”
谢景衣惊讶的长大了嘴,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永平侯的话中之话。
先皇同春华夫人行为举止太过亲近,多半是真的,就算没有流言蜚语满天飞,至少永平侯自己个是心中有疑虑的。
“先皇待她的确是不同的”,永平侯点到为止,又补充了一句。
“您不确定,但是宫中的人,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的苗头对不对?先皇一时冲动,认了春华为妹。事后接触下来,心中又反悔了。这心思若是传出去了,便是天大的丑事。”
“换了旁的人,自然忍了。可是先皇随心所欲惯了,并非是隐忍之人。他待春华的偏爱,越来越明目张胆。春华有疾,他请遍所有太医不说,还到处找郎中。”
“急得痛哭流涕……您都起了怀疑,宫中那些女人,全都认定是真的了吧。”
毕竟在宫中,你在官家面前眼睛抽筋了,那叫暗送秋波;
走路被绊得摔了一跤,那叫投怀送抱;
多看了龙床一眼,那叫贱婢竟然别有居心,敢肖想陛下!
关在笼子里的鸟,成日里无事,可不就是把一根针都放大了来看,看上头有没有粘毛,粘了谁的毛,为此扯上一通头花,斗个你死我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