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那宫中的人,颤颤巍巍的看了看柴祐琛的脸色,见他点头了,方才走了过来,笑道,“谢美人进宫,是去享福了,您莫要伤心。”
谢景音闻言从谢保林怀中探出头来,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翟氏瞧着她的背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景衣叹了口气,同谢景泽一道儿,将谢景音送到了马车上,“二姐姐,收好了。”
谢景音认真的点了点头,“你昨儿个夜里说的话,我都记得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嗯,那年腊八节,咱们兄妹四人说过的话,都一定会实现。我相信自己可以,也相信二姐一定可以。”
谢景音眼中闪着光,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将马车帘子放了下去。
从此,身边再也不会有人唤她谢景音,只有谢美人了。
赶车的宫人,对着柴祐琛拱了拱手,“柴御史,我们赶着良辰吉时,该进宫了,您且放心,小的会看顾好谢美人的。”
柴祐琛“嗯”了一声,那赶车人甩了甩马鞭,扬长而去。
谢景衣垂了垂眸,转身便进了府,也不去那主院,径直的去了自己个院子,朝那床榻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跟进来了?今日不用去朝会吗?”谢景衣扯了扯被子,将自己个蒙了起来。
“我同官家说,今儿个要同老丈人说提前成亲的事,便休沐了一天。朝廷培育一个能用的官员不少,我总该让他们喘口气,不然大殿上的柱子,不够他们撞的。”
柴祐琛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踢了踢谢景衣垂在床边的腿。
谢景衣脚下一疼,愤怒的坐了起身,“你踢我作甚?腿都要断了。”
柴祐琛撇了撇嘴,“原来没有哭啊!”
谢景衣哼了一声,“小爷我从三岁起,便不哭了,这滴眼泪,要留到死的那一日再哭。”
柴祐琛好笑的看着谢景衣,一副你这个小孩子,吹牛吹大发了的模样。
谢景衣越瞧越恼,又踢了回去,往后一仰,“我没有心,我二姐本就只想平安度日,我却鼓励她争。”
柴祐琛一愣,将被子扯了过来,给谢景衣盖上头,“还记得在凤平你对我说什么吗?我因为崔敏案耿耿于怀,矫枉过正;你又何尝不是?”
“谁又天生就工于心计,样样能行?谢嬷嬷你当年进宫的时候,比你二姐姐年纪小。她是去做美人的,有人伺候,而你呢,是去伺候的人的。大冬日的,给人洗衣服,手肿得发紫。”
“还掉进了水中,便是病了,第二日还是要去接着洗。谢三,与世无争的那是世外高人,宫中那种地方,哪里有不争二字?若有不争的,那也是以进为退,在争罢了。”
“时到今日,你在争吗?”
谢景衣捂着被子,闷闷的说道,“那当然了,我还等着翟有命那个老贼翘辫子,然后做上大统领呢!”
柴祐琛笑出了声,“那便是了。人各有命,你若是想你二姐好,早日做上大统领,到时候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欺负大统领的姐姐!便是官家,都要忌惮你三分!”
“我又何尝不知?就是这心里不得劲,恨不得把官家捞过来揍一顿!方解我心头之恨。”
谢景娴有的,谢景音也有,甚至于更多一些。
她也给了她压箱底的银子,只不过对于谢景音进宫这件事,她到底是意难平。
“谢三,我去寻你阿爹了。谢三……”
柴祐琛拉开被子,见谢景衣竟然已经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有些哭笑不得抬起了她的脚,替她脱了鞋子,又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头来,方才起身离去。
“忍冬,阿衣睡着了,你把朝食热着,等她醒来随时能吃,别让她睡太久了。”
忍冬躬了躬身,忧心的看了一眼屋子里头,“三娘子昨儿个同二娘子说了一宿,天快亮了才合眼呢!”
柴祐琛心中了然,出了小院的门,朝着主院行去。
主院里只剩下谢家的人了,说来也古怪,关慧知悄无声息的来了,只给了谢景音一个锦囊,没有说一句话,如今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屋子里有些热闹,翟氏眼睛还是红肿的,但略微带了一些喜意。
柴祐琛看向了一旁的谢景娴,见她羞涩的低着头,手扶着肚,杨皓满脸都是喜色,心下顿时了然,八成是谢景娴有喜了。
第296章 老贼
谢景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阳光透过窗棱,让刚睡醒的人,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感觉自己好似做了一个凌碎的梦。
在梦里谢景音穿着青绿的嫁衣,嫁去了高门大户的深院里,她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谢景音的脸,可一团模糊,她感觉不到,她是在笑,还是在哭。
只知道对方乃是高门大户,青砖绿瓦朱门黄灯笼,二姐夫提着鸟笼子,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她想冲过去揍死丫的,可却像是有一层纱,将他们隔了开来。
她心中懊恼,只恨不得重新来过,不一会儿的功夫,谢景音竟然又真的回到了闺阁里,天使来召,官家瞧中永平侯府景音娘子,欲要纳入宫中。
这下子,她连自己个都感觉不到悲喜,只是忧心忡忡的翻来覆去,天快要亮的时候,一个婆子在门口唤道,“三娘子,三娘子,不好了。二娘子人没了!”
这两个混乱又清晰的梦,让她这一觉睡得,仿佛被人胖揍过了一般,哪哪都疼。
谢景衣并拢了手指,透过手指缝儿,去看窗外的阳光。
她的手并得很清缝,外祖父说,这样的人,能财富传家,因为不会手中漏出半个大子儿来。因为光,手指的边缘变得红彤彤的,莫名的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的手一般。
“小娘醒了,怎地一头的汗,可是梦魇了。奴给你打水沐浴。”忍冬听到了动响,走了过来,将帘幔挂在了铜钩上。
“我大姐姐大姐夫回去了么?慧知呢?”谢景衣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坐了起身。
“关小娘子像是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柴二公子前脚刚走,她后脚便来了,见小娘子睡下了,她便回去了,只说明日,叫你老地方见。”
谢景衣轻轻的嗯了一声,说起来,今日关慧知的确是有些一反常态,来送谢景音,话也没有同她说几句,只添了妆,颇有些不在状态。
“大娘子原本是要留下用午食的,但是夫人瞧着她有孕在身,早早的催促她回去休息了。”
谢景衣一听,顿时高兴起来,“你说我大姐姐怀孕了?”
忍冬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夫人可算是笑了。已经三个月了,这才敢说出来了。”
“都三个月了呀”,忍冬转身去叫人提热水,临到门口,就听到谢景衣的叹息声。
……
谢景衣骑着青厥,晃着脚丫子,不疾不徐的走在东京城的大街上。
午后的街道十分的热闹,各种叫卖的小贩络绎不绝,谢景衣买了两根糖人,自己个一根,然后留了一根打算作为给祖父的孝敬。
杭州谢家这短短的几个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永平侯府,却是十年如一日一层不变,门口那对石狮子,连眼皮子都没有抬过。
“我阿爷在吗?”
门房看着那头撅着屁股十分得意的毛驴,不知道该拦不该拦,有些踌躇的站在原地。
听到谢景衣的问话,下意识的便回道,“侯爷在呢。可是……”
不等他的话说完,那头驴子已经毫不犹豫的留给了他一个大屁股,一扭一扭的走远了。
另外一个人守门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拦她做什么?以前咱们侯爷夫人多厉害?瞅瞅拦了这位的道,落了个什么下场。你几斤几两,生死簿上有几年的寿,经得起她折腾?”
外头的人知之不详,但府里的人,过了这么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门房心中一惊,顿时后怕起来。
谢景衣可不管这些,骑着毛驴,径直的去了永平侯的院子。
刚一进门,就瞅见两个糟老头子,正坐在木头凳子上,下着棋,旁边两个女婢一个跪坐着烹茶,另外一个正在抚琴。
那抚琴人看见青厥的笑脸,吓了一跳,手一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永平侯头也不抬,正准备骂小兔崽子又来坏老子好事,可一想到这里还有外人在,转头便笑道,“乖孙怎么自己个骑着驴就来了,你阿娘也是心大,连马车都不给你一辆,阿爷瞅着心疼。”
谢景衣一瞅,顿时来了精神,她就知道,心情不好便来寻永平侯,怼怼就开心了,今日可好,买一赠一,翟老贼也在。
“唉,家中银钱,都给了二姐姐。别说马车了,就我这驴儿,都险些保不住了。阿爷啊……”
永平侯心中咯噔一下,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女婢下去。
待她们走远了,立马收了笑容,“小兔崽子,看你那蠢驴脖子上挂的是什么?那是金铃铛!你阿爷我都戴不起,你还好意思来我这儿诓骗!”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你就是再怎么激我,我也不会把这金铃铛,戴在你脖子上的。好心当做驴肝肺,我给你送糖人来了。”
永平侯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瞅你那抠门样儿,上次来好歹带的还是烧鸡,这回改糖人了。翟老贼也在呢,把你爷爷我的脸都丢光了。”
谢景衣眼珠子一转,心痛的从兜里掏出一颗金珠子,一咬牙拍在了桌子上,“祖父,这是孙儿孝敬您的。”
永平侯看了看天,眼疾手快的把金蛋蛋收了,奚落谢景衣道,“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天上下红雨了,铁公鸡都拔毛了。看来我是托了翟老贼的福了。”
谢景衣嘿嘿一笑,“孙儿孝顺不孝顺?”
永平侯勉强的点了点头,“今儿个挺孝顺。”
谢景衣脸色一变,“孝顺就好,收了我的孝敬银子,总该给我这个孙儿出口气吧,我可是被人当猴耍,欺负得团团转呢!”
永平侯看了翟有命一眼,“就他,能欺负到你?”
他说着,把金珠子又掏了出来,还给了谢景衣,“这下真把你阿爷我的脸丢尽了!阿爷教你一招,翟准你可认识?”
翟有命一听这两个字,顿时头疼起来。
谢景衣恍然大悟,“哈哈,没错,老贼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孙子。”
永平侯立马把金珠子又收了起来,一把夺过谢景衣手中的糖人,一边牙疼一边嘎嘣嘎嘣的啃了起来。
翟有命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们两个,一个下野无权的侯爷,一个我手底下的马前卒,到底有什么底气,在这里一口一个老贼?”
第297章 变脸
“老贼说了是你吗?咋还自己个认上了?”谢景衣同永平侯异口同声的说道。
翟有命心中一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给自己顺了顺气,“谢三,我何时把你当猴耍了?”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一早知晓御史台有鬼,拿了账册子,给了他们誊抄的,自己个留了真的给官家。倒是好,一句也不透露呢!”
“是咋说的来着?把事情往大了闹。嘿,我们还当自己个是保家卫国的盖世英雄,心惊胆战的半日,生怕万一那账册子毁了,便要天网恢恢漏出个大窟窿呢。”
“赶去那凤平,差点儿没有把屁股给颠成两半儿。”
翟有命给气乐了,“你敢说,你没有留后手?你没有提前誊抄一份压箱底儿?我瞅着你就不像个老实人!我瞧那册子,被人翻看过了。”
谢景衣一跳三尺高,“我誊抄一份,你问问翟准,我们拿到册子,立马就给他了,哪里有时间誊抄?别人翻看过了?那册子不光被人翻了,还被人写了好吗?不翻怎么写?鬼写的么?”
“许师爷不翻,怎么知道严觉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