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李杏慌忙的摆了摆手,这可是京城第一毒嘴柴祐琛,现在在说多谢她,吓得她瞌睡都要醒了,“你不要谢太早了,这病根治不了,周游龙也只能调理。便是调理好了,也比一般的人虚弱一些,容易生病一些。”
“再说了,我见周游龙,也是三年前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死没死!”
柴祐琛点了点头,“即便如此,也多谢你!”
李杏压了压自己翘起的一头乱毛,也跟着点了点头。
柴祐琛没有再多言,一把搂住了柴大郎的肩膀,“走了,大兄,我请你喝酒去。”
柴大郎有些痴傻,一直发着愣,脚不由自主的随着柴祐琛走着,直到上了马车,方才回过神来。
“那什么?你那个朋友,真的是郎中么?”柴大郎欲言又止的问道。
谢景衣打开了梅子罐子,自己个吃了一颗,酸酸甜甜的,还放了甘草,十分的美味。
“不是郎中是什么?难不成是天桥底下说书的么?”
她说着,塞了一颗梅子到柴大郎的手心里,“你知道寿光县主么?”
柴大郎点了点头,都是皇亲国戚,寿光县主他虽然不熟,但还是晓得的。
谢景衣眯了眯眼睛,“是李杏救了她,虽然还没有完全好,但总归是有希望的。便是医者,也是术业有专攻,有的人,擅长妇女之症,有的人擅长婴童小儿。”
“大兄你之前瞧的,是什么郎中,多半是太医之类的角色。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同住家的郎中一样,因为所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人,反倒行为板正,不擅长一些偏门的病症。”
“而李杏不同,她的父亲以前也是游医,给她留下了十分珍贵的医典,在认识我之前,她也是游医,专治疑难杂症。治那寻常病症,不一定比太医厉害,但是见多识广,总比旁人,多一些法子。”
谢景衣这么说,其实还是替李杏谦虚了,她这个人,当一句神医,不为过。
“当然了,那个周游龙,也不一定能够治好。但是,不去治就没有希望,试一试,总归不会吃亏。试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未必就会发生什么无法挽救的悲剧。大兄,你说呢?”
柴大郎一愣,想起了之前谢景衣关于姓名的那段话。
他以前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做某某某的儿子,也并非什么难以忍受之事。可是,如今,他可能不会那么快就死了……他……
柴大郎感觉心中的光,好像亮了几分,可是他又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说能治的郎中,可最后都……
“哪怕只有一年也好,只有几个月也罢,甚至说,只有几天也好……等到死了之后,墓碑上理直气壮的写下自己的大名,方才不枉在这人间走上一遭。”
“我以后,就不喜欢别人叫我柴夫人,便是柴二做了宰相,为我请封了诰命,我也不喜欢别人叫我宰相夫人。我有名有姓,就叫谢景衣。”
“大兄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柴大郎捂住了嘴,他觉得,谢景衣像是会下蛊一样,他若是不捂住嘴,就要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这放在平时,不算什么,可放在这里,就好像冲破了他过去所坚持的一切,做出了一个崭新的背离的决定一般。
而他自觉,并未做好这个准备。
谢景衣并不强求,拍了拍柴祐琛,“咱们去象棚玩儿吧,最近听说醉红楼的小三喜,在那里拍鼓踏歌,咱们带大兄去哪里玩。”
柴祐琛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谢景衣眯了眯眼,“不玩到天亮,可不许回去,大兄我跟你说,咱们面具一戴,谁还认识谁啊,跳舞也好,胡吃海喝也罢,就算是调戏小娘子,也没有关系,哈哈!”
柴祐琛无语的看着她嘚瑟的样子,小声嘀咕道,“你也没有去过!说得跟真的一样!”
谢景衣踹了他一脚,“哟,这么说你去过?那小三喜生得可好看?”
第318章 夜游
柴祐琛心中一凛,“我怎么可能去过?我连这个名字,都是头一回听说。你不说是个打鼓的,我还以为是某个回做四喜丸子的厨子的姐姐!”
谢景衣实在是笑得不行,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嘭的一下,脑袋撞在了马车顶,她捂着脑袋,咯咯直笑,指着柴祐琛骂道,“你这个人,谎话一套一套,罢了,算你说的是真的。”
柴祐琛将她拽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实诚得很,怎么会说谎。不像你,死人也能说活了!”
谢景衣点了点头,宛若小鸡啄米。
“没错,我把死人说活了,你把活人说死了。京城里的人,一见到咱们就死去活来的,挺好。”
柴祐琛听着,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柴大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你们都很诚实,也很有趣。”
“大兄,你这不行啊,你夸人怎么夸来夸去,都是这么两个词,太单薄了,不如我教教你。”
李杏住得偏僻,此去东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尚且有一定的距离,不说些什么打发时间,实在是闷得慌。
柴大郎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教?”
他总觉得,今夜大概说完了平日三日要说的话。在家中的时候,他随便一动,一群人就大呼小叫的,生怕他吐血;他还没有张口,母亲便说儿啊,多躺会……
谢景衣清了清嗓子,“大兄身体提拔,宛若杨柳,自带一身正气;若那风来,衣襟舞动,宛若月上之人,振袖腾空,真真是那仙人现世。”
这话儿用柴御史的毒嘴说出来,就是你丫的瘦得跟纸片儿似的,只剩一把骨头啦,风呼呼啦啦一吹,那衣袍袖子跟鼓泡儿似的,直晃荡,看着就凉飕飕。
柴大郎脸微微一红,“我倒是不驼背。”
谢景衣眸光一转,又说道,“想我谢景衣,也算得是走南闯北,见过多少惊艳绝伦的舞姿,可不管是那江南的赛嫦娥,还是京城的凤中仙,都不如大兄你的一半。”
“她们那都是人间的富贵花,虽然跳得好,但俗气;可是大兄却是不同,清冷又孤独,连你的影子都在跳舞。”
柴大郎的脸越发的红了,连手指尖尖儿都红了起来,“我……我就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自己个胡乱想的。可没有跟师父学过,自己个胡乱的跳……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柴祐琛拍了拍柴大郎的手,“不,大兄跳得很好。”
柴大郎愣了愣,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记得小时候,因为字写得还不错,也得过不少夸奖。可身子越来越差之后,便没有人再在意这些了,不管什么,都会绕到病症上去。
唯一能够称得上夸赞的,大约只有“你今日看上去比昨日好了些”。
谢景衣适可而止,眨了眨眼睛,“大兄,你这个时候,就应该再夸我一句,谢三你可真实诚。这样不光是夸了我,也夸了自己个!哈哈!”
柴大郎想了想,还真是如此,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
东京城乃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白日里上街,那出来的都是遛鸟的大爷和卖菜的大娘,要不就是帷幂遮面的小娘子,还有一年四季都摇着扇子的落榜书生。
到了夜里,那世界像是翻了个个儿一样。
那些会杂耍的,会说书的,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艺人,高高在上的官员,兜里揣着沉甸甸的金子的衙内,当然了,还有那些半遮半掩的花娘们,花枝招展的挑灯夜游。
若是你想要做一个香料大师,一定要来此历练,谢景衣敢拍着胸脯保证,把这里的任何人提起来抖一抖,都能抖落一地香粉。
“阿嚏,阿嚏……”
好吧,谢景衣缩着脖子,无语的看着一旁的柴大郎,自打下了马车,他便一边打喷嚏,一边喷血……再这样下去,怕不是不等他们去西京寻周游龙,柴大郎就要打喷嚏失血过多而死!
我不杀柴大,柴大却因我害他打喷嚏而死!
谢景衣这么想着,恨不得竖起中指,骂一句贼老天!她是不会错的,错的肯定是老天!
“小娘子,这是什么新奇杂耍,我以前可没有见过!是表演喷血么?他把鸡血藏在了哪里?嘴里,还是鼻子里,不对啊,嘴和鼻子那么小,也藏不了这么些啊……”
谢景衣听着耳边地嗡嗡声,恶狠狠的瞪了过去,“看什么看,看了要给钱的!”
那说话的大肚子豪商一个激灵,掏出了一个金元宝来,“这位大师值得一锭金子!”
他说着,竟然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谢景衣毫不犹豫的把金子揣进了自己兜里,拿出了帕子递给了柴大郎,“大兄啊,来来来,拿这个堵住,别喷了,再喷你要成为东京城首富了!”
柴大郎拿那帕子一捂鼻子,顿时头脑一凉,一股辛辣味儿充斥着他的口鼻眼,让他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只不过,这下子鼻子像是被人毒得失去了嗅觉一般,一点儿香味都闻不到了。
这一次的确是失血有些过多,柴大郎有些虚弱地问道,“这是什么药?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个?”
谢景衣见有效,松了口气,后悔自己个没有早些想起。
“哦,就是哭不出来又必须要哭的时候,拿来辣哭自己的,每个小娘子应该都备有一条吧。”
柴大郎睁大了眼睛,“什么叫哭不出来,又必须要哭?”
谢景衣走到一个小摊贩面前,选了三个面具,她同柴祐琛的,一黑一白,上头用红色的颜料,随意的画着一些几道花纹,是这条街上,最常见的两种。
她想着,看了一眼柴大郎,替他选了一个狐仙的面具,扔了过去。
“当然有,比如我邻居家的狗死了,它平日总是狂吠不说,还爱咬人。我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喜悦,但见着他嚎啕大哭的,也不好笑出声来,这时候就该祭出这条帕子了。”
那卖面具的小贩听了,赞同出声,“可不是,我岳母娘刻薄得要命,天天嫌我东嫌我西,她上山的时候,我把腿都掐青紫了,才哭出来的。做人难啊!小娘子若是不介意,可否告诉我这帕子是怎么整的,等我岳父死的时候,我抹点在袖子上!”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没什么,整点姜汁泡泡就行了。”
她说着,付了钱,兴高采烈的拽着柴祐琛就往人多的地方行去。
柴大郎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正准备要走,就瞧见那小贩往他怀中塞了把豌豆,“自己个家炒的,我也不白听小娘子的方子,请你们吃炒豆。不过吃了别喝冷水,会拉稀!”
第319章 一箭双雕
等这条街走到头的时候,柴大郎手中已经满满了,那把炒豆子被他揣进了袖袋里,他凹着手,生怕动作大了,豆子会掉出来,到底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左手拿着一把串好了的肉团子,右手拿着一大包甜点儿,腰间还挂着一个酒葫芦。谢景衣一路逛一路买,恨不得样样都偿上一遍。
她拿不下了,便往身后塞。
“大兄,你快吃一些,我看谢三又瞧中那烤鱼的了。”柴祐琛同柴大郎并排走着,小声提醒道。他的声线很冷,又被面具遮住了半张脸,看上去十分的冷淡。
可柴大郎却心中暖洋洋的,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东京城的夜色。
“谢三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柴祐琛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大兄尝尝那肉团子,十分的劲道,比家中厨上做的那些绵软的,要好吃许多。”
柴大郎眯了眯眼睛,轻咬了一口,汁水掉了下来,溅在了他白色地衣襟上,他迟疑了片刻,索性不管去了。
“同你们在一起,我甚至有时候会忘记自己是一个病人。”柴大郎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他在家也没有吃过肉团子,不是喝加了许多药材的滋补汤药,便是喝一些清淡的小粥,像那种大鱼大肉,一来怕吃了不克化,二来他胃口不好,也吃不了几筷子。
更别提帮人拿东西了,天知道谢景衣把吃食塞过来,让他拿着的时候,他有多惊讶。他还小心的看了柴祐琛,那会儿柴祐琛还有一只手空着,完全可以让他拿,可是谢景衣毫不犹豫的塞给了他。
柴祐琛瞧着,嘴角微微上翘。
“快来快来,你们快来!”柴祐琛听到了谢景衣的呼唤声,同柴大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加快二楼脚步。
这里搭了一座高台,高台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三人可着劲儿的钻了半天,好不容易方才挤到了最前头。
在那高台之上,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裙衫的姑娘,她梳着二丫髻,身上缠着红绸带,腰间,头顶,两手两脚都各自绑了小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