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见春深
田家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走出田家的田宁反倒轻松多了,提着行李也是高兴的,开学前她还有诸多担忧, 现在都不翼而飞,对未来学校充满期待。
两人出来的早,顺利挤上公交车,到县城车站坐一辆三轮车就连人带行李一起送到了校门口。
县城唯一一所高中门前热闹非凡,报名费提前交过了,他们只需要找到分班结果再去班级找班主任问分到的宿舍号,就能先把行李放过去,贺东升任劳任怨的跟在她身后,含笑看田宁拎着网兜蹦起来看分班结果。
田宁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拉着他手臂往前:“我忘了你个子高,快点帮我看看。”
贺东升将上方的名额都看一遍也没见着,非常不巧,田宁名字在公告栏的下方,都被个头矮的同学给挡住了。
田宁等了一会儿才挤进人群中看到了分班结果,又爬上楼找班级,正是三伏天里,天气燥热,田宁歉疚扭头跟身旁的贺东升说:“我应该让你找个荫凉地方站着的,我问出来结果就去找你。”
她一刻不停到处跑,脸颊红扑扑的,额头部分细发黏在了皮肤上,更衬得一双眼睛明亮。
贺东升耸耸肩,无所谓道:“没事,跟你一起看看高中开学什么流程。”
俩人相视一笑,田宁一路小跑去了班级,班主任正在讲台上坐着,说了名字便和善告知宿舍号,他们又下楼。
这次步伐不自觉的慢了点,但出了教学楼太阳正晒,两人匆匆找到女生宿舍,三层楼的建筑,进进出出都是家长和学生。
贺东升在宿舍楼门前顿住脚步:“我跟你一起进去?”
田宁没明白他啥意思,径直点头:“对啊,上去没那么热吧,我整理东西还要时间。”
“咳,好。”
宿舍里是十二人寝,两排都是上下床,正好还没人过来,而床位是先到先选,田宁迅速检查了靠窗位置的床板,贺东升帮着看过,让她选了东边靠窗的位置。
“这个的最结实,没问题。”
田宁选了上铺,奔到这层楼唯一的水房段水盆打湿抹布,麻溜儿的踩着脚蹬爬上去擦床板和栏杆各处,贺东升站在下面按照指示将被褥席子给递上去,床铺很快铺好。
学生宿舍里简单到了极致,并没有柜子给他们放东西,田宁将衣服放到床上枕头边,课本和参考资料压在枕头下面,虽然宿舍如此简陋,但这是真实属于她的一方自由小天地,让她安心不已。
田宁忍着在新鲜出炉的床铺上打滚的冲动,跪坐在一角,俯视站在床下的贺东升:“好啦,这就是我未来一年要住的地方了!”
贺东升凝视着她欢欣鼓舞的模样,也跟着开心:“那我也知道你住在哪儿了。”
“唔,你偷进女生宿舍是要被打的。”
“……乱说,下来吧?该吃饭了。”
“好。”
田宁身手矫健的下去了,顺道将清理出来的灰尘扫了扫,正要抬头和贺东升说话,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一齐进来两人,后面还跟着四人,也是住在这宿舍的学生。
“你们可真早!”
陌生的女同学家长如是说。
分到一个宿舍的大部分都是一个班的学生,田宁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选在田宁对面床下铺的女生家长问:“你们都收拾好啦?这是谁来送你?”
田宁正要回答,却被后一个问题给卡住了,贺东升神色不变,抢在她前面笑着回答:“我是她哥,我们早上来得早,天太热。”
田宁看着他,笑着点头。
那家家长仔细打量了两人,夸赞道:“那你们俩长得真不错,小伙子结婚了没?总该有对象了吧?”
“有对象,还没结婚。”
“就说呢,你这样的没对象才奇怪。”
新进来的三家都在整理东西,田宁拿上书包,将重要物品放进来,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请他们帮忙留意宿舍内的物品便拉上贺东升出去了。
贺东升被她拽着手腕,有点新奇:“在学校里这样不好吧?”
田宁无辜的眨眨眼:“我拉我哥手怎么了,情哥哥也是哥嘛。”
“……你这是跟学的?”
贺东升高兴归高兴,可拿这小姑娘束手无策,大庭广众之下还没法反击。
田宁有瞬间心虚,很快找到了完美理由:“之前在小学上班听别的老师玩笑说的。”
“女老师。”她又补上一句。
贺东升多云转晴,两人去了学校食堂,这会子食堂正好开门,田宁怀揣巨款,但到食堂才发现只供应了部分饭食,大多人都在忙着将学生带来的粮食兑换成粮票,贺东升提前在县城弄了一袋粮食送到食堂,已经兑换出来五十斤的粮票。
两人吃的很简单,四个二合面馒头一份凉拌黄瓜一份炒丝瓜,还有两碗绿豆汤。
贺东升交代:“不要省着,我养你还是很简单的。”
田宁嗯了一声,低头瞟一眼自己的小身板:“我觉得我还能长高。”
贺东升想起找分班结果那一幕,眼底笑意渐浓,赞同的点点头:“对,你还能长高,人家说二十三猛一窜么。”
“……这是不是骂人的话?”
贺东升避而不答,只笑。
饭后,贺东升要带田宁再去买点东西,田宁衣服是够穿的,只主要买点草稿纸自己订本子,再买瓶墨水就妥了。
田宁认真的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缺了。”
贺东升嗯了一声,沉默着没说什么。
两人又步行回到学校,在校门不远处站定,贺东升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最后简单的交代:“我下个星期天过来看你,要是实在缺什么东西,让人给杜振传个话,他会告诉我。”
高三生一月可以回家一次,每个星期天有半下午的休息时间。
田宁不舍的点点头:“好。”
“那我走了,进去吧。”
“好。”
贺东升站着没动,扬扬下巴示意她回校,看她走进校门才转身,他自己转身走的时候忍不住苦笑。
怎么就舍不得到这份儿上了。
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们都有正事要做。
一整个夏天,新宅子上的房子已经盖好,大部分工程都是他一手操办,连砖都是自己烧的,现在安慰下来,他烧砖的砖窑还留着,正好可以拿来挣钱。
田宁很顺利的融入到紧张枯燥的高三学习生活中,她这一届是恢复高考的第四次考试,可以参考的范例不多,也幸好原主学的就是文科,如果是理科,田宁就彻底成了没头苍蝇。
宿舍里的姑娘们都很淳朴,没出什么幺蛾子,大家都学的蛮认真,如今高中毕业就是不错的学历了,班级里有报考高考的,也有打算高中毕业就去工作的,各自目标不同,平时努力的程度不同。
田宁不敢松懈,自己自学是一回事,跟着老师学、考试又是一回事。
当初与贺东升约定条件,田宁有自己的私心,如果直接结婚,那她的文化水平便止步高中,与平常人没有太大差别,加上农村户口,也许只能跟着贺东升的步伐开创事业,前途未卜,田宁愿意有个依靠,却不愿意过度依靠贺东升,现在机会争取到了,她能做的就是奋力一搏。
宿舍里十二个人,报考高考的只有六个人,开学一段时间,大家渐渐便分开行动了,但还算和谐。
开学一月后,田宁急躁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按部就班的复习。
一月后放假回家拿过冬的被褥,贺东升意外来接她,顺带带着一个包袱,俩人见面都觉得对方瘦了。
田宁知道他忙:“要不,你就别来接我了吧,我自己能回去。”
贺东升扯了扯嘴角:“不愿意让我见你?”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太忙。”
星期天砖窑也不休息,一月功夫,贺东升就将其经营的有声有色,除了人太忙,而星期天正是生意多的时候。
“再说吧,我现在有空就来接你。”
田宁说不听他,只能如此。
贺东升将包袱给她打开看:“今年收了一些新棉花,我让姥姥给你做了个新被子,先送到宿舍咱们就回去吧。”
田宁心里热热的:“你怎么想的那么周到?”
她在田家盖的被子有年头了,夏天拆洗之后软和一些,到底比不上新棉花做的暖和。
贺东升忍着捏捏她脸颊的冲动,随意道:“我自己到处跑,平时会缺什么我就知道呗,再说了,咱俩什么关系,我必须得给你考虑到了,对不对?”
田宁被逗笑了,先抱着被子送到宿舍,再跟他回家。
贺东升骑车走在前面,田宁看着他宽阔的背,悄悄将手环在他腰上,贺东升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差点车子倒了。
“宁宁,你别……逗我。”
“这样就算?”
贺东升深吸一口气:“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腰。”
田宁将刚才的话包装一下还给他;“我又不是别人,怎么不能碰了?”
贺东升无言以对,暗暗磨牙。
田宁在后面坏笑。
从县城回家的这条路两人竟是越走越熟悉,去了回,走了没几次,赶到每月的放假,填上飘起了雪花。
到星期六的上午,雪花有渐渐增大的趋势。
田宁看着情形就知道势必不能回家了,她手里的钱票和粮票都够用,回家不回家都无所谓,但到下午贺东升以往来接她的时间,还是忍不住顶着雪去了校门口。
棉鞋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田宁慢吞吞往校门口走,门卫大爷都躲在传达室不出来了,校门口进出的人寥寥可数。
田宁深吸一口气还是走到校门外看了看,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非要出来看看。
门前的大马路上偶尔才有行人经过,田宁站了一会儿跺跺脚,打掉身上的雪花,就打算回去。
“宁宁——”
田宁还没转身就看到贺东升从路口骑车过来,满身风雪,她站在原地定定看他来到面前,眼眶发热。
贺东升将自行车停在她面前,雪地里压出来的印子打滑,停下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要往旁边歪,田宁上前拉住他,用尽力气勉强没让他跌在地上。
贺东升很快站定,也没说话,拿掉手套和帽子,头上有一层薄汗,鼻尖和脸颊都泛红,哈出来雾气的时候看到两排大白牙。
“你今天还来啊?”是不是傻?
“雪又不大。”
田宁抬手接住一片鹅毛大雪:“现在呢?”
贺东升咳嗽一声:“现在挺大的。”
此时街上空无一人,两人站在风里也不觉得冷,贺东升含笑看她,抬手拂去她头发上的雪花:“出来怎么不戴围巾?你又不知道我今天过来,怎么现在还出来了?”
“我……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