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后来都是他的错。
大错既已铸下,无法挽回,可是似锦是他和兰氏的骨肉,他定会护着似锦,尽父亲的责任,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
想到这里,周胤继续道:“苏太后无论怎么挑衅,你都先避其锋芒,等你有了身孕,自有爹爹替你、替太子殿下出手。”
苏太后心狠手辣,狡诈之极,他得为似锦考虑,保护似锦。
似锦闻言,抬头惊讶地看向周胤。
周胤却不肯看似锦。
他低下头,拿出一个大大的荷包推到似锦面前:“宫中开销极大,若是手头紧张,就以赏赐你嫡母的名义,派你的心腹丫鬟回府见我。这里面都是十两面额的银票,你在宫里赏人方便。”
似锦含着泪笑了:“爹爹,我不缺钱的,您放心吧!”
周胤叹了口气:“傻丫头,皇太子是你的丈夫,可是你也不能老伸手问他要银子花。”
似锦笑得眼睛弯弯,话音中满是得意:“小凤凰最喜欢给我银子了,根本不用我要。”
周胤想起和墨尘在这书房里交代似锦的话——“以后要做一个贤妻,好好照顾他,体贴他,不要欺负他,不要淘气”——不由也笑了,道:“似锦,你还真的要记住,不要仗着皇太子喜欢你,就肆无忌惮欺负他。”
似锦扑哧一声笑了:“爹爹,小凤凰都习惯了!”
周胤见似锦笑容灿烂,也笑了起来,书房里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
似锦离开时,到底没要爹爹给她的银票。
十二月二十六日,担任正使的内阁首辅韩朝和担任副使的礼部尚书韩志云向洪武帝行礼毕,拿上制案和节案往大正门而去。
到了大正门,韩朝和韩志云把制案和节案放到迎娶皇太子妃的彩舆中,乘马而行,带领迎亲仪仗浩浩荡荡直奔梧桐里周府。
似锦在导引女官服侍下,穿上皇太子妃礼服,戴着红宝石花冠,跪受金册、金宝,然后在吉时扶着导引女官登上彩舆,在鼓乐声中离开周府,经过御街,进入宫城。
彩舆进入东宫,似锦扶着导引女官,下了彩舆,进入东宫正殿,与皇太子林岐拜了天地,行了大礼,然后才被送入寝殿。
林岐几乎一夜没睡,到了此时,看着戴着红宝石花冠穿着华丽礼服的似锦,他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低声道:“再过一刻,咱们去拜谒太庙,然后再回来行合卺之礼。”
似锦眼波流转,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嗯”了一声。
到了规定时辰,林岐与似锦坐了八抬八簇肩舆明轿前往太庙谒庙。
太庙甬道两侧满植松柏,安静肃穆。
似锦紧跟着林岐,行走在甬道上,天气极为寒冷,她却因紧张出了密密一层汗。
拜了太庙出来,似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和林岐坐轿回了东宫,预备行合卺之礼。
大约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缘故,林岐和似锦很自然地交臂饮酒,在赞礼官的高声吟唱中行了合卺之礼。
婚礼到此,才算告一段落,两人终于成了夫妇。
林岐沉声道:“都退下吧!”
寝殿内服侍的女官、太监和宫女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偌大寝殿,只剩下林岐和似锦。
外面隐隐还有乐声,寝殿内却静得出奇。
似锦抬头去看林岐:“小凤凰,我身上出了好多汗,得先洗澡。”
林岐觉得脸有些热,他看向似锦:“我叫人进来——还是我带你去吧!”
似锦见他耳朵都红了,纳闷道:“小凤凰,你紧张什么?”
林岐辩解道:“我没有紧张。”
他起身就要带着似锦去寝殿东边的浴间。
似锦不肯起来,笑盈盈道:“我身上的礼服不好脱,还是叫人进来服侍吧!”
林岐这才意识到,忙拿起叫人的金铃摇了摇。
半个时辰后,似锦在宫女的服侍下洗罢澡出来,却见林岐已经在寝殿内呆着了。
林岐歪在床上,身上穿着红绫交领中单,下面是红绫亵裤,微湿的长发瀑布般披散了下来,两条长腿长长探出,分明是舒适之极的模样。
似锦待侍候的人都退下,这才笑盈盈叫了声“小凤凰”。
林岐看了似锦一眼,只觉得她可爱极了,心跳也快了起来。
似锦见林岐呆在婚床那端不过来,不由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小凤凰,你不敢过来么?”
林岐俊脸通红,结结巴巴道:“谁......谁不敢过来!”
他起身走到似锦身边,挨着似锦坐下。
寝殿内燃着龙凤烛,婚床这边光线却有些暗。
似锦心中欢喜之极,看着林岐丰润好看的唇,到底还是凑过去吻住了。
林岐抱住了似锦,却扭脸躲避,口中道:“白又胖,你得保证别咬我!”
明日还要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可不能再被白又胖咬破嘴唇了。
似锦“唔”了一声,伸手捧过林岐的脸,又吻住了他的唇......
早上醒来,似锦觉得身体甚是沉重。
她咬着下唇,艰难地翻了个身,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林岐已经起来了,听到动静,便走过来撩开大红锦帐往里看,见似锦也醒了,便道:“白又胖,你醒了?”
他似乎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湿漉漉的薄荷清香。
似锦睁开眼看他,见烛光中林岐肌肤白皙光洁,眉目润泽,嘴唇嫣红,堪称精神奕奕,心道:难道小凤凰不累么?
林岐见似锦睁着眼看他,眉头微蹙,不肯起来,不由笑了,轻轻道:“咦,你昨夜不是很厉害么?”
似锦双手撑着锦褥,慢慢变成平躺的姿势,嘴硬得很:“哼,昨夜是我让着你,以后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林岐眼睛里满溢着笑意,凑过去在似锦唇上吻了一下,道:“好呀,今晚你就别让着我了。”
他先前老是被似锦蹂-躏,还以为似锦多厉害呢,昨夜才发现似锦是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根本不堪一击。
似锦“哼”了一声,藏在锦被里的手摸了摸自己,还是觉得好疼。
她身上光溜溜的,不想让林岐看到,就道:“你出去吧,让春剑素心她们进来。”
林岐坐在床边,看了似锦一眼,心道:似锦说她睡觉不穿寝衣,原来是真的不穿寝衣,这样睡觉舒服么?
小时候她睡觉都是穿寝衣的啊!
似锦见他还不走,忙拉高锦被,故意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小凤凰,你还不走,是想要我打你么?”
林岐抿着嘴笑了——和似锦在一起了,真好!
他起身离开了。
李越正带了小太监李涵和李飞在廊下候着,见林岐出来了,脸上笑着,眼睛特别温柔纯净,分明是极开心的模样,忙上前行礼:“给殿下请安。”
林岐点了点头,瑞凤眼中笑意满溢:“太子妃嫌我碍事,把我赶了出来,我去西偏殿换礼服吧!”
李越见他说话中带了撒娇之意,分明是和太子妃这样惯了,不禁也为林岐开心,笑容满面:“殿下不如先陪太子妃用了早膳,再换礼服不迟。”
林岐这才想起自己太开心了,居然都忘记用早膳这件事了,不禁笑了,心道:似锦可是不耐饿的,得先吩咐人备好早膳。
安排好早膳,估计似锦已经起身了,林岐这才又进了寝殿。
似锦果真洗漱完毕,正扯着衣领凑在西洋穿衣镜前照。
四个大丫鬟都在一旁侍立,见太子殿下进来,忙齐齐屈膝行礼。
行罢礼起来,李兰给春剑她们使了个眼色,四人一起退了下去。
李兰和李竹原本便是宫里的女官,通晓宫内规矩,春剑和素心得了似锦的叮嘱,事事都跟着李兰和李竹学,倒也处处妥当。
林岐好奇地走过去问似锦:“白又胖,你在照什么?”
似锦指着领口内让林岐看:“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紫了。”
林岐俊脸微红,忍不住辩解道:“我没怎么用力,你......你才过分......”
想到自己身上被似锦弄出的那些印子,林岐觉得自己更委屈。
似锦瞟了他一眼,合上衣领:“谁让你长得那么白嫩,本来就容易留痕迹。”
林岐一直说不过伶牙俐齿的似锦,气得不理她了,自己出去了。
走了没几步,他想起似锦昨夜活动量大,这会儿该饿了,忙又扭头道:“白又胖,走了,用早膳去!”
似锦笑盈盈答应了一声,疾步赶了上去,挽着林岐的手一起出去了。
用罢早膳,林岐和似锦各自换上礼服。
似锦头上戴着红宝石花冠,内着青纱中单和长裙,外面罩着大红大袖罗衫,妆容严整。
林岐戴着远游冠,穿着绯红礼服,腰围白玉带,脚蹬黑舄。
两人再见面,都笑了起来——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一见对方就抑制不住笑意,老是想笑。
洪武帝已经很久未曾留宿过福宁宫了,为了今日佳儿新妇礼见方便,他昨晚就歇在了福宁殿。
许皇后早习惯了独宿,洪武帝留宿,她倒是不习惯了。
睡到半夜,嫌洪武帝打鼾吵得很,许皇后索性起身去西偏殿睡了。
早上起身,洪武帝和许皇后耐着性子,互相忍耐,等着林岐和皇太子妃过来。
在他们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女官终于来报:“皇太子、皇太子妃到——”
洪武帝和许皇后坐在宝榻上,看着并肩行礼的林岐和新妇,心中都欣慰极了。
见林岐穿着红色礼服,愈发显得肩宽腿长英气勃勃,洪武帝很是喜欢,道:“甚好甚好。”
许皇后看罢儿子,又去看儿媳妇,见似锦肌肤白里透红,双目莹润,分明也是神采奕奕模样,不由笑了,心道——这才对嘛,有些小夫妻初初成亲,不知餍足,把精神头都弄没了,成什么样子,还是小凤凰小两口好,懂得节制。
洪武帝和许皇后纵有再多的不和,一看到林岐就全部烟消云散,絮絮问了小两口好多话。
还没等林岐提出要去延寿宫见苏太后,洪武帝就道:“太后今日身子不适,在静室礼佛,你们这几日就先不必去给太后请安了。”
许皇后又补充了一句:“此事你们不要自作主张,待太后凤体痊愈,我和你们父皇会通知你们的,到时候再带你们过去。”
林岐微笑起来:“哦,原来父皇和母后要亲自带着我和似锦去见太后。”
洪武帝见林岐领会了自己的意图,不禁拈须微笑,以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皇后和儿子开玩笑:“没办法,小凤凰可是父皇母后的小心肝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