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在摘星楼安顿下来后,林岐又去临水殿见人了。
似锦舒舒服服歪在锦榻上,和素心春剑说起了怀孕之事。
春剑性子直爽,当即拍手笑嘻嘻道:“怪不得殿下把您当琉璃盏一样,小心翼翼捧进来呢,原来是太子妃有了身孕!”
素心也笑:“我还想着殿下原本就疼爱您,不过今日更肉麻些就是了,却原来是您有了身孕。”
春剑忙道:“太子妃,要不要宣太医过来,开些安胎药,再问问需要注意什么?”
似锦摇了摇头:“此事暂时不要传出去,待胎象稳了再说。”
她把乔夙和邱女医联合写的医嘱递给了素心:“这是乔大夫写的医嘱,你们两个看看去吧!”
到了晚间,房内只剩下似锦和素心了,似锦这才把孙秀想要素心代她去黔药堂和布坊巡视的事和素心说了。
素心听了,思索良久,这才道:“太子妃,我想跟在您身边服侍您照顾您,跟您多学些东西,若是等我满二十五岁,孙秀若是还没成亲,我也许会考虑,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他。”
似锦一听,便知素心没看上孙秀,点头道:“你现在还小,想多跟我几年也行,到时候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素心心中欢喜,答了声“是”,在榻前的脚踏上坐了下来,慢慢道:“太子妃,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她对婚姻一直没什么期待,没想着成亲生子操持家务,反而觉得像如今这样挺好,陪伴着太子妃,经历许多有意思的人和事,为何非要成亲呢?
似锦半日没说话。
她想起了前世。
前世春剑和素心也是不肯成亲。
前世是因为她的婚姻令她俩害怕嫁人,那这一世呢?难道是觉得不成亲更舒服自在?
不管她俩怎么想,似锦都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前世今生的主仆缘分,感情上早已和亲姐妹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似锦笑盈盈道:“反正我自会照顾你,不管你想成亲,还是想一个人过,我都支持。”
素心心中感动,伸手握住了似锦的手,却没有说出谢字。
她觉得自己和太子妃之间,不需要说这个字。
林岐第二天回了皇宫,私下和洪武帝许皇后说了似锦有孕之事,并请求先让似锦在金明池行宫养胎,待胎象稳了再回宫。
洪武帝满口答应了下来,兴奋地在福宁宫正殿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交代着:“岐儿,太子妃有孕之事,最好不要放出风声,让太子妃安心养胎,你费些功夫来往城里城外就是。”
许皇后欢喜得很:“小凤凰,要不母后去金明池行宫探望似锦吧!”
林岐含笑挨着许皇后侧身坐下:“母后,您若是去金明池行宫,似锦有孕之事可不就暴露了?”
“等她胎象稳了,我带她回来给您请安。”
许皇后听了,想了想,道:“宫里都是人精,一天到晚闲得发慌,都用在琢磨人上了……罢了,且等似锦回来吧!”
洪武帝:“……”
林岐安抚好父皇母后,离开了福宁宫。
他本来打算回东宫的,临时改了主意,吩咐李越:“你回东宫,接了钱承徵去金明池陪太子妃。”
似锦这烦人精,非要他把钱承徵送过去,真是的。
偏偏他又拗不过似锦。
第一百四十九章 薨逝
李越送钱承徵到金明池后, 似锦又吩咐他:“你悄悄去一趟曹翔曹大人府上, 看曹夫人有没有空, 若是有空, 接她过来住几日。”
如今曹翔升了职, 他母亲把中馈交给了王菁,王菁从曹大奶奶变成了曹夫人。
李越如今受皇太子指派, 专门为太子妃跑腿, 他自己倒是很乐意, 抿嘴一笑, 答了声“是”, 自去安排。
似锦和钱承徵说道:“曹夫人是我闺中好友,她也喜欢作画,东暖阁里有两幅写意就是她画的。”
钱承徵想了想, 道:“是不是那两幅署名为‘辛夷旧友’的写意花卉?”
似锦点头:“正是。”
钱承徵细细玩味了一番, 道:“太子妃,您的别号是‘西宅旧主’,曹夫人的别号是‘辛夷旧友’, 您不怕殿下吃醋吗?”
跟着太子妃侍候这么久,钱承徵总算是看出来了,为何太子殿下每次见她都没好气,眼神冰冷, 那是因为每次太子殿下见她,她都是在陪太子妃呀!
似锦理直气壮道:“他自然是吃醋的,可他没办法啊!”
钱承徵爽朗地笑了:“太子妃, 您给妾身和曹夫人安排住处没有?”
似锦懒洋洋歪在那里:“等曹夫人来了,你俩自己挑选,彩虹桥以东的院阁随你们选。”
钱承徵当真是欢喜:“在画者与诗人眼中,金明池行宫真是人间仙苑,没想到妾身居然有机会能在这里停留居住,臣妾定要把握时机,好好作画。”
她是个画痴,进了人间仙苑的金明池行宫,真是得其所哉,恨不得大笑三声。
似锦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试图和腹中胎儿来个母女(子)间的天人感应,良久都没得到回应,只得放弃:“我至少要在这里呆到六月初,你若是愿意,就陪我住在这里,三个月时间,足够你慢慢赏玩,细细描绘了。”
钱承徵笑得眼睛眯着:“太子妃,妾身决定一辈子陪伴太子妃,赏美景,画好画,烦人间醋精太子殿下。”
似锦:“......”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没事,将来你若是想要改变,尽管和我说,我自有法子给你改头换面,放你自由。”
钱承徵笑眯眯:“等将来我春-心萌动,想要养面首时,我再和您说。”
她跟着太子妃开画斋,可是赚了不少银子了,以后真的出了宫,倒是可以去画斋卖画做生意,然后养一个贪财的美少年,那日子才叫美呢!
似锦哈哈笑了起来:“那你可是真自在!”
没过多久,王菁果然来了。
因李越是私下里去接她的,王菁并没有按品大妆,只是家常见客装束就过来了。
三个爱画的人聚在了一起,开开心心聊了半日,最后达成意向,一起去欣赏夕阳西下的浩渺湖面。
因湖边距离似锦居住的摘星楼并不远,三人带着随从的人,慢慢散着步往湖边去了。
似锦与好友漫步湖边,欣赏湖光山色的时候,林岐正在跟赵贡、周胤、马正明及和墨尘在周胤书房里秘密议事。
既然太子妃已经怀孕,那针对苏太后和苏太后背后的镇南侯府的一系列行动就要开始了。
和墨尘沉吟良久,缓缓道:“我这次四处游历,大周诸州都把治理河道放在了重要的位置,各州主官都按时检查,唯有镇南侯把持的雍州,连着三年修理河道的费用都从应缴纳给朝廷的税银中扣除了,却根本没有用在修理河道上。”
“按照朝廷要求,为了防备饥馑之年,各州粮仓里都至少备有十万石粮食,可是据我查探,雍州粮仓号称有二十万石存量,其实粮仓里空空荡荡,全被镇南侯麾下那些贪官污吏给盗卖了。”
“雍州官场,朝廷派去的官员每每被排挤出去,剩下的全是镇南侯的亲眷,整个雍州官场,不是凭借能力得到提升,而只凭着裙带关系升官发财。这样的雍州官场,早就烂透了。”
“雍州百姓早已苦镇南侯一系久矣,殿下只用等着契机出现就是。”
林岐微一颔首:“先生说的是。不过我们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在契机出现之前,我们得悄无声息把粮草准备好,把军队调拨好,把派往雍州的官员提前安排好,把赈灾的粮食和银子都准备好,随时准备收拾镇南侯府在雍州留下的烂摊子。”
兵部尚书马正明道:“殿下,辽州总兵邱正彤和闽州总兵王永志,多次针对雍州军队进行水陆合练,这次还是调他们二人吧?”
林岐点了点头:“雍州西北方向让许鹤唳和许雁回带兵驻扎,免得镇南侯狗急跳墙,祸害临州。”
转眼到了五月。
似锦已经四个月身孕了,林岐还是不肯让她回东宫,又求了洪武帝和许皇后,让似锦继续在金明池行宫养胎。
五月初八是倩兮和秦羽成亲的日子,似锦虽然不能回去,却细心准备了添妆,命李越和素心带人送到了周府。
周夫人命管家招待李越,自己亲自在惠畅堂招待素心。
这时候王夫人也在,见素心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偏偏穿着五品女官的服饰,比她丈夫王令诚的品级都高,不由在心里感叹人的际遇,满面堆笑道:“素心跟了太子妃,以后步步高升,等满了二十五岁,再由太子妃主持,嫁给官员做诰命夫人,这辈子可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素心笑了笑,道:“谢舅太太吉言。”
王夫人想起自己的女儿王蕙,忙道:“我家蕙儿想去探望太子妃,不知太子妃何时有暇?”
打着太子妃嫡亲表姐的名头,王蕙终于攀上了一门好亲事,嫁给了晋州知府的长子,因公公在晋州做官,婆婆跟着在任上,京城府邸留了王蕙两口守着,无人管束,王蕙过得甚是舒心。
只是她嫌弃丈夫只是个监生,因此想通过太子妃,给丈夫讨个一官半职。
素心当下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让太子妃安心养胎,我们这些侍候的人都不敢轻易烦扰太子妃。”
这话不软不硬,却堵住了王夫人的嘴。
素心随着王妈妈去蒹葭院看倩兮去了。
待素心离去,王夫人悻悻道:“素心这丫头,真真狗眼看人低......”
见周夫人正在看太子妃给倩兮的添妆礼帖,她忙凑过去看,却发现是两千两白银,汉锦二十匹、蜀锦二十匹、松江阔机尖素白绫二十匹、火浣布二十匹,红宝石头面一套、蓝宝石头面一套。
王夫人又羡慕又妒忌:“太子妃出手可真大方,这是不把皇家的钱当钱了,什么都往娘家送啊!”
这话周夫人不爱听:“太子妃与倩兮姐妹感情好,添妆礼重些,也是做姐姐的一片心意。”
王夫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补救了几句,又问起了盼兮的婚事。
周夫人私下里打听得知,卫国公府表面上煊赫无比,其实阖府老少爷们个个都是散财童子,如今都是卫国公夫人的嫁妆在支撑着,心里隐隐后悔,总觉得卫国公夫人之所以瞧上盼兮,就是因为看上了盼兮的嫁妆,因此如今对这桩婚事也不甚热切了。
此时听了王夫人的话,她淡淡道:“先忙倩兮的婚事吧,盼兮还小呢!”
素心晚上回到金明池行宫,向似锦回禀今日的差使:“......二姑娘比先前瘦了些,气色倒好,话里话外还是担心出嫁后不习惯。我瞧了夫人准备的嫁妆单子,很是丰厚,在京城也是数得着的。”
似锦听了,道:“倩兮将来会很有福气的,她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
秦涟刚提了工部尚书,林岐很信任他,秦羽也是靠谱的,倩兮一定会像前世一样,富足幸福安乐。
素心又说起了盼兮:“王妈妈送我去蒹葭院,说起三姑娘的婆家卫国公府,说卫国公府已经开始典卖卫国公夫人的嫁妆度日了。”
似锦默然片刻,道:“早就开始典卖了,要不然嵩岳街那套宅子我从哪里买来的?”
“等有机会了,我问问爹爹吧,看爹爹和盼兮自己是什么意思。”
至于嫡母周夫人,似锦觉得她更看重卫国公府的爵位和家世,且再看看吧!
倩兮出嫁不久,京城、鲁州、青州、雍州一线就开始下雨。
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之后,京城、鲁州和青州的雨都停了,天也放晴了,而雍州的雨却更大了,一天到晚瓢泼似的下着,雍州民间私下里传播着不少民谣,都认为是老天降罪镇南侯府。
到了五月底,其他各州的麦子都收割完了,雍州的麦子却全部被蔓延的洪水淹了个干干净净。
紧接着雍州的几条大河纷纷因洪水改道,整个雍州被洪水湮没。
朝廷一方面下旨,让雍州用税款救灾,并打开粮仓放粮,赈济灾民,另一方面传令雍州相邻各州,准备好赈灾粮食赈灾帐篷等赈灾物资,一旦有雍州灾民涌出,就地安置。
到了六月初,洪水尚未退下,可是雍州官府的救灾银两还未下发,而赈灾粮食也迟迟不见,饿极了的百姓开始冲击州衙粮仓,却发现空空如也,粮食早被镇南侯府的贪官污吏给盗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