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三类军旗各有八旗,实际上共为二十四旗。这三旗所属部众统称旗人,分为关内旗人关外旗人,也就是京旗和驻外旗人。
而绿营兵则是顺治初年在大清统一整个国家的过程中,将收编的前明军及其它汉兵参照明军旧制,以营为基本单位进行的组建,各营以绿旗为标志,称为绿营。
绿营兵本不是大清的亲兵,待遇当然也没有八旗兵好。
可是在平定三藩之乱的时候,朝廷的主力军就已经是绿营军而不是八旗军了,在后来的几次攻打准格尔的战役中,更是。
以前皇上还能安慰自己,八旗子弟以骑射为根本,在平川旷野冲锋陷阵是其特长,而汉军八旗和绿营军善用火器,围城攻坚和水上作战屡立战功,各有优势。
现在皇上是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溺杀”。
红、蓝鹦鹉怎么养,怎么蹓,怎么“押”,在换羽毛的季节怎么加意饲养,鸟笼子的制造方法,材质,鸟笼子里的小磁食罐,小磁水池,清除鸟粪的小竹铲……一个个的都能考究一辈子。
出门在外作为“八旗老爷”的派头十足,小鸟儿叫一声比他这个皇上的话还重要。
可不是吗?
不算他们的田地租子,光朝廷给的军饷一个月就能拿到三四两银子,和县官是同一水平。日常还有红白事赏银、蔬菜、劈材、食盐……等等补贴,再有大量“当差”的机会,比如押送、工程、庆典等等,除了能拿补贴,还有不菲的“灰色收入”……
“好!”
“好一个巴图鲁!”
从考校场传过来阵阵喝彩声,这估计是哪个八旗好儿郎拉开了九石强弓或者百步穿杨,皇上的面色缓和,弘晙也来了兴致想要去看巴图鲁。
众人瞧着老爷子不再那么吓人,胆子稍稍大点儿,吐露他们的委屈。
“这也不怪我们啊老爷子,我们不能经商做买卖,想去学个手艺做工又被人耻笑。我家里只有两个军额,四弟和五弟都是天天无所事事,全靠家里人补贴,还有做零缺补贴家用。”
“我们知道,皇上是怕我们做买卖‘与民争利’,可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平时斗鸡遛鸟,别人都这样斗,我们也斗,总不能丢了旗人的面子。”
…………
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迷茫和无助。
一辈子闲逸度生,坐享其成当然好,可他们听着祖辈打江山的故事长大,他们也有热血,也想建功立业,但是现在和平时期战争不多,想拼命也没机会,或者说参军也没机会,毕竟一户几个军额有限制的,除非是真的力气很大,能力出众这样的,被特殊选中。
“主人,主人,好机会,快加把劲,快加把劲嗷。”
小系统在弘晙的脑海里奋声大喊,弘晙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和玛法提提八旗改革的事儿,可他望着玛法的面色,说不出来。
玛法是真的伤心。
玛法和阿玛不一样。
阿玛打小儿不是作为继承人培养,全靠自己学习且深受儒家君臣思想影响,阿玛认为只要是大清人就是大清国的子民,旗人不旗人的,他并不怎么在意。
可是玛法还是把八旗人当成老家人看待的,当他们是家人,不管是关内,还是关外的,他都想好好地护着。
“玛法--”
“玛法--”
“玛法--哇哇哇。”
喊了两声玛法也没回神,脸色还阴沉的吓人,弘晙干脆放声大哭,“玛法--哇哇哇。”
皇上惊醒过来,一眼瞧着乖孙孙弘晙张大嘴巴哭嚎的样子,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里举着的糖葫芦串儿一抖一抖的,哭得有模有样。?
周围的人都来哄着小娃娃,哎呦呦瞧着小娃娃哭的,多让人心疼。
“老爷子哎你可不能这样吓到小娃娃,这和小娃娃有什么关系?我们旗人进关,皇上老爷说了都是功臣……”
“那可不?我们平时也就是小玩玩,败家败业的真没几个。”
“前几天我邻居去店铺赊账,我就骂他了,不能仗着旗人的身份去欺压店家,该给银子给银子……。”
败家败业?赊账?
皇上那么憋气啊,一张脸五颜六色的变化,黑成墨汁儿。
弘晙听到众人劝解的话儿,从指头缝里看到玛法的脸色,他是真想哭了,偏偏小系统还在他脑子里不停地“嘤嘤嘤”。
“嘤,主人快提醒康熙皇帝嘤嘤嘤,他们现在还能以赊账为耻,等再过一些年,他们的子孙彻底被养废掉,朝廷也发不出军饷补贴等等,他们就会以赊账为荣……嘤嘤嘤。”
弘晙……
“哇哇哇--玛法--哇哇哇”
虽然弘晙立志做纨绔,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投胎做人,他都自觉地认为身为家族里的一份子该做的事儿就不能推脱,否则那不是纨绔,那是没良心的小无赖,家族里打仗,占地盘,包括作为弘晙阿哥的将来上战场,咳咳,如果有需要,那都是要毫不犹豫的。
可是现在八旗子弟都不会骑马打猎,都不会打仗,将来就是还能有这份热血上战场,那也都是炮灰了嘤嘤嘤。
炮灰了还有什么享受可言?弘晙不光是跟着小系统“嘤嘤嘤”,他是真哭出来泪珠子了。
“哇哇哇--玛法啊--”
亲玛法听出来乖孙孙的哭声变了,知道是自己吓到了他,赶紧给他擦眼泪。
“弘晙乖乖,玛法没事儿,莫哭莫哭。”
“玛法带弘晙去考校场看,好不好?看巴图鲁。”
于是乎,弘晙阿哥就这样进了考校场,看到了真刀实枪的八旗考校,然后……咦,好像不对啊。
弘晙进学这几天已经学习了弓马骑射,拉弓的力气,射箭的准头,骑马的娴熟……让教导他的愔达不住口地夸,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在下午的骑射课上带乖孙孙逃学,实在是暂时没得学了。
可皇上不知道,弘晙阿哥他--他不是一般的骑射好,他跑近处看了一会儿就看出来门道。
“诺敏都统--考校的弓,是几石?”
弘晙眨巴着大眼睛问,真心希望不是小系统愤怒跳脚的那样子原因。
皇上正捧着这几天的考校成绩小本本翻阅,虽然非常不满意,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再加上偶尔冒出来的“巴图鲁”,心情缓和了很多。
正琢磨着这一代的八旗子弟还是可以的,下一代要好好严厉地教导,突然听到乖孙孙的问题,没听到诺敏回答顺口就回了一句,“强弓八石,大弓六石,小弓四石。”
弘晙……呆愣。
诺敏和巴哈尔本来就没有胆子回答弘晙阿哥的问题,现在更是害怕,身体僵硬,头勾到胸口不敢抬起来。
帐篷里的气氛急剧变化,皇上一抬头……
“把考校的弓都拿来朕看看!”
皇上暴怒,诺敏和巴哈尔作为总负责人“扑通”一声跪下,紧接着就是“扑通扑通”的,跪满了一个帐篷。
第20章
“朕--信任你们两个,你们就是这样给朕做事?你们对得起这天下百姓?对得起国库银子?对得起这身官服?”
“八旗子弟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居然还敢瞒着朕?是不是一个个将来都脑满肥肠,上不了马,拿不起刀,拉不开弓,你们才来告诉朕?
诺敏你说,当年你的阿玛图海领兵作战冲锋陷阵立下赫赫战功,你那?你现在能拉开几石的弓……”
四爷刚靠近帐篷就听到自家汗阿玛的怒喝质问,知道汗阿玛是动了真火,更是担忧。
这里头肯定少不了儿子的事儿。
其他人都不敢进去,四爷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们知道。
心里头担心气怒的老父亲,担心不谙世事还惹事不嫌事儿大的儿子,一进到帐篷里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满帐篷的人都低头跪着,大气不敢喘;皇上瘫坐在椅子上胸膛剧烈起伏,面色铁青;弘晙正在给皇上顺着前胸和后背,小胖脸皱巴着,也是气呼呼的小模样。
“儿臣参见汗阿玛。”
寂静。
只有儿子避开他行礼的时候欢喜地看他一眼。
四爷暗自瞪一眼儿子,瞧见地上扔了三把考校用的弓,心头一突,直接拿起来一把。
考核的具体条目四爷都知道,虽然四爷本人四力半,但是他打眼一瞧,上手一试就明白其中的猫腻。
该是七两胶用了五两,该是十四两筋用了十两,大弓只有小弓的重量。
四爷……
四爷生气。
知道八旗子弟堕落,可是亲眼看到这么个情况,还是震惊。
四爷深呼吸一口,现在关键是让皇上缓下来,气大伤身。
“都是儿臣等人的错儿,平时对八旗子弟疏于管教,汗阿玛莫气,儿臣正有想法好好整治一番八旗子弟的现状。请汗阿玛千万保重身体。”
四爷说着话半蹲身行礼,弘晙一看赶紧从玛法身后避开。
皇上没说话,其他人更不敢吱声儿。
过了好一会儿开口,声音低沉喑哑,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颓败和失落。
“胤禛留下来处理此事,我们--回宫。”
“遵皇上令。”
四爷留下来整理八旗子弟真实的考核情况,皇上带着弘晙回宫,脚步重的好似抬不起来。
弘晙牵着玛法的手,祖孙两个出来考校场,上来马车,弘晙默默注视着玛法,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静静的,小小的小娃娃居然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皇上扯动嘴角,想对乖孙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儿,失败。
抬手摸摸他的小光脑门,听着马车的车轮子轱辘轱辘,马蹄子踢踏踢踏,老百姓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心里莫名的安静不少。
“弘晙啊,你说玛法,该不该罚诺敏和巴哈尔?”
“该。”
“哦,”皇上略略来了兴致,“为什么?”
“欺瞒玛法,不对。”
皇上一愣,随即想笑,却是心情更为沉重。
小娃娃都知道欺瞒他不对,可那些官员们偏偏要以各种方式,各种理由欺瞒他。
“弘晙说的对啊。可弘晙不知道,这下面的人啊都觉得自己聪明,自以为官官相护就有了护身符,岂不知他们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该说真话的时候没有说真话……”
“弘晙再说说,玛法该怎么罚诺敏和巴哈尔?”
弘晙大眼睛一转,小鼻子皱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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