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他伸手拿起床边的纸和笔写下一段话,弘晙接过来一看,小小的惊讶。
“当初雅克萨割让给中国,还把黑龙江两岸割让给这个东方大国。我们俄国三十多年来拥有的这条完全可以航行的西伯利亚河流便归了中国人,形成了两个国家的新边界线。”
“边界确立在沿阿穆尔河以北的外兴安岭一线上,所以,俄罗斯人不得不完全地从有争议的流域地区撤走,这些年,俄罗斯人一直遵守条约规定,停留在阿穆尔河流域以外的地区。”
弘晙阿哥冲缅希科夫做一个鬼脸。
“雅克萨的归属权本来就不是俄国。据说当时的沙皇也是一心着急要结束谈判,只是俄罗斯谈判代表手腕过人,大清一方在语言谈判技巧方面吃了亏。”
“俄罗斯为时势所限,在东亚的力量不足;中国正当修养期,还有准格尔虎视眈眈,论实力,都差不多。《尼布楚条约》使得中、俄两个大国得到和解,一起脱离战争的泥沼,还有了正当贸易往来,总归是利大于弊。”
缅希科夫:“……”沉默。
看向弘晙阿哥的小眼神,是一种深沉的“你不懂”。
弘晙阿哥回一个同样“深沉”的眼神儿,他如何不懂?
当初满洲人争先恐后入关去当中国的主人,没有人傻到从南方流奶与蜜之地,投身到再往北的冰雪荒原。就比如一个小小的雅克萨,中国人瞧不上把它焚毁而退,俄国人却把它当作宝贝,建了又建。
俄罗斯向南扩张,是由冰雪荒原,进入流奶与蜜之地,中国若不强势阻止,他们永远不会自动停下。而中国,有着以辽东半岛和江南平原为主的,耕种不完的肥沃土壤,自然要面对四周所有的敌人,时刻保持警惕。
所以某方面来说,《尼布楚条约》对俄国是一种阻堵,对中国是一种保卫。包括现在的战争和谈判,也是。
缅希科夫瞧着小四阿哥的小俊脸,满脸都是“你怎么这么残忍这么无情”的“伤痛”。
弘晙阿哥表示“对待敌人就是要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和残忍”。
弘晙阿哥跃跃欲试。
“缅希科夫老爷爷,小四阿哥有研究过口腔疾病,齿槽脓肿,填充、矫正、修复等等,你若是需要,小四阿哥给你拔牙。保证不痛不痒,没有感觉就拔下来。”
缅希科夫老爷爷表示他太伤心了,失去了人生的希望。
弘晙和缅希科夫的这一次“交谈”,雍亲王和淳郡王得知后,都是小小的无奈。
当时大清的力量,事实上只能到黑龙江北岸,伸展不到外兴安岭和鄂霍次克海,对雅克萨、尼布楚这些地方,也确实是看不上。但是,一时的退让,给了俄罗斯“希望”,让他们对广袤的待争议之地乃至整个黑龙江流域生出必得之心。
“等到喀尔喀的事情处理完毕,就开始兴建雅克萨、尼布楚、乃至外兴安岭和鄂霍次克海、库页岛一带。”
雍亲王认为,既然认识到他们对这些地方的态度不对,那就应该立马改正。
“奥斯曼土耳其‘威势犹在’,这次和他们合作,但要警惕他们朝我们这里扩张。至于俄罗斯,这次我们必须强势拿下‘带争议之地’,西伯利亚以及尼布楚,狠狠打击俄罗斯的南下扩张之势。”
淳郡王认为,瑞典这个国家,夹裹在俄罗斯和欧洲大国之间,眼看是保不住“帝国”的称号了。但是奥斯曼不光是俄罗斯的敌人,也可能会是他们的敌人,要防备。
“彼得一世要波罗的海入海口的海贸地利,俄罗斯和瑞典的战争毫无悬念。但是里海,俄罗斯至少现在打不下来。我们这边,建设好辽东的港口,趁机建设好鄂霍次克海港口。”
四公主认为,大清国的北方崇山峻岭,交通不易,需要将各大河流和海口打通,做出来一条河上运输线,所以不光有陆地骑兵,还要有水师大军。
…………
四姐/四妹你都已经是实打实的“一方诸侯”了,还要水师?雍亲王和淳郡王都是一脸郁闷无言,四公主一脸兴致勃勃。
弘晙阿哥手捧地图,看看他阿玛、他七叔、他四姑姑,乖巧地笑。
战争下,中俄两国的谈判还在继续,就好比弘晙阿哥说得那样,两个大国,谁也不想陷在战争泥沼里,外面那么多“病弱”的小国家等着他们去收复,为何要来个“一起死”?
从边境新界限,到贸易税率,双方商者的户籍文牒、俘虏待遇等等,每一样做了具体的规定,对比上一个《尼布楚条约》,不论是内容还是满汉拉丁俄等语言文本上,都是详细、具体、深入、正规……
但是内容嘛……
中国一方按照弘晙阿哥的小儿要求,收获满满;俄罗斯一方吃了大亏,面对奥斯曼、瑞典、中国的三方夹击,内部的大小叛乱,彼得一世自己家庭中的各种矛盾,不得不暂时放弃他们的东亚扩张计划。
春天的喀尔喀,好似一张铺开的富贵大地毯,好似一幅五彩斑斓的油画,弘晙阿哥领着小豹子,奔跑在绿油油的大草原上,笑声传出去老远。
“抓猎物的时候,要谨慎,不要露出行迹。躲在暗处首先要判断,自己能不能抓住,会不会受伤。”
“唧唧唧唧。”
“还要判断自己抓到猎物后,能不能全身而退,血腥味会引来趁机夺食的各种猛兽,明白吗?”
“唧唧唧唧。”
小豹子从不远处跑来,嘴里叼着一只野兔,毛茸茸的豹脸尽显乖巧。
弘晙阿哥抱起长高长胖的小豹子,望着小豹子闪亮亮的黄眼睛,摸摸小豹子的脑袋,笑容耀眼,眼神鼓励,“我们的小豹子棒棒哒。”
“唧唧唧唧。”
小豹子好像小孩子一样“见风长”
第210章
雅克萨、尼布楚、西伯利亚……包括广袤的“待争议之地”都归于大清国的地盘, 曾经作为交换的“贸易特权”收了回来, 多年憋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发出来……
皇上可不要激动地流泪?
胸腔鼓动, 双手颤抖。一御帐的文武大臣,王公贵族,光听小四阿哥“娓娓道来”谈判的经过也都是心潮起伏,满心激动。
大国, 大国,不是一个单纯的骄傲, 不是一场空白的礼仪, 而是真实的势力,真正的事实。
皇上一字一句地看完满文条约,将其他几份汉文、蒙文、拉丁文、俄罗斯文……的条约传给一干儿子们、文武大臣们。
君臣经过这几年大清国的变化,外交上的变化, 都是心有所感。回忆过去,回忆整个康熙二十年到康熙三十年的所有大事, 不管是谁都感慨万千。
皇上的感触应该是最深的。
“时代不一样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要‘与时俱进’。上一次尼布楚谈判的教训要牢记。”
“皇上说得是。两国外交,不在于一个上国下国的名头,实力第一重要,谈判也重要。”
“这些年——都是迷障一样。抱着一个空壳的大国名头有何用?我们是大国, 要拿出大国的手段和手腕,而不是目中无人的骄傲自大。对待其他民族,边境地区,也要拿出正确的态度。”
“说起来,我们大清, 现在有一百个民族了,上次提议正式设计大清国旗,就按照这个思路来,大清各民族一家亲。”
“…………”
一人一句,都是感叹不已。
弘晙阿哥安静地听着,小俊脸上眉眼飞扬,心里同样有激动,小小的。
在弘晙阿哥看来,大臣们都这样才是应该,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玛法省心,将来他阿玛也省心嗷。
御帐的一伙儿老人家“忆苦思甜”,弘晙自己悄悄出来,遇到表弟成衮扎布,两个人几年没见,感情却是没变,一起跑马,一起烧烤玩闹。
“弘晙哥哥,明年我也要去京城的军事学院进学。”
“好。不想住到宫里,就和弘晙哥哥一起住。”
“谢谢弘晙哥哥,还要……”
“好……”
小哥俩个说话的声音随着风声和马蹄声隐隐约约地传出去,小少年郎的声音,清清朗朗,和这片蓝天白云、高山湖泊一样。
康熙五十七年哭哭笑笑地过去,秋天的时候,弘晙阿哥陪着他玛法,给他玛法的祖母正式下葬,修建的恢弘巍峨的陵墓里,只简单地陪葬一些孝庄太后日常所用之物,朴素无华。
康熙五十八年是一个忙碌的年份。
一开春,太后娘娘又一次大病,坚持下来;湖南湖北两省大旱,及时赈灾;朝廷首开工科考核选拔人才引发儒家士人暴动,强势处理……
康熙五十九年三月十八,出海的胤禟回来大清,一家人去天津卫迎接,本是举国大庆,太后娘娘终于等到一家团圆,再无遗憾地闭眼。
弘晙阿哥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送走老人的痛苦,眼泪一颗颗地掉落,无声无息。
疼爱他的乌库玛麽,不在了。
那个一辈子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老人,她不在了。
人人都说太后娘娘安享晚年,以八十高龄的身份,儿孙满堂,重孙辈、重重孙辈都长大了孝顺膝下,是大福气,可弘晙阿哥伤心。
披麻戴孝,举国哀悼。
太后娘娘临终遗言,挨着孝庄太后的陵墓,独自安葬,也是薄葬。皇上受不住打击,送完太后娘娘下葬后,传位于四皇子雍亲王胤禛,自己退位成为太上皇。
康熙六十年的阳春三月,整整一个月,弘晙的耳边不停回响丹陛大乐的声音,礼仪官的一声声唱诵,机械一般地参加他玛法的登基大典,他阿玛的登基大典。
他记得自己一身白麻孝服站在那两座孤零零的太后陵墓跟前的感受,两座相邻的太后陵墓一样的带着微笑闭眼,可当时,他的眼前浮现的是,他在喀尔喀和科尔沁看到的一座座大清公主陵墓。
他记得,玛法带着他回到盛京祭祀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眼见的一代代八旗子弟的陵墓。和很多当世大臣的陵墓,和他眼见的李光地大人他们的陵墓不一样又一样。
一代代的满蒙女子,大清女子,为了这个国家默默无闻地付出。
一代代的八旗儿郎,大清子民为了他们的部族,他们的国家,殚精竭虑、流血流汗。
可是现在,他的乌库玛麽去世了,他的玛法也老了,李光地大人去世了……他们都累了,要休息了,他的阿玛继位了,重担,落到了他阿玛的肩膀上。
这一场皇位之争终于尘埃落定的无限荣光中,弘晙阿哥想到的只有两个字——“重担”。
他不再是一个小皇孙了,他是皇子了,他的叔伯们都老了,他的阿玛也四十五岁了,他的堂兄弟们、兄弟们,也都长大了。
弘晙阿哥自己也长大了,长成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了。
星子一样的眼睛,星空一样的目光,不笑也笑的眉梢眼角……鸢肩公子十四余,齿编贝,唇激朱。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是一个超出人们想象的美儿郎标准。
小姑娘见了脸红心跳,大姑娘们见了低头羞走,四九城的男女老少都说:“见到他们的小四阿哥一面,可以有好运一个年。”
明明就是一个娃娃纨绔长成少年纨绔,却就是有一种所有的言语都无法形的“美”“帅”。
畅春园的太上后妃们,朝廷的大小命妇福晋们,每次见到小四阿哥都喜欢的不得了;朝野上下的大人们文人们,每次提起他们的小四阿哥,都是表情“微妙”。
新皇·四爷,和大臣们商议“士绅一体纳粮”遇到莫大的阻碍也没觉得愁,就愁自己长大了的宝贝儿子。
春光明媚,百花盛开的午后时光,九州清晏殿的东偏殿里,四爷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将厚厚一叠没批复的折子放到儿子的面前,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嘴里还有唠叨:“你额涅说你昨儿又出去晃悠了?”
“你说说你这个模样,出去一趟,就惹得多少大小姑娘们闹腾?让你化个妆出门,你还不肯,那古代的‘掷果盈车’多危险知道吗……”
弘晙:“……”
这是亲阿玛,这是亲阿玛。
他不光要帮他阿玛批复折子,还要听他阿玛的唠叨不停。
“阿玛,弘晙昨天和玛法一起出门放风筝。”
“阿玛知道你陪你玛法出门,记得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知道不?”
“阿玛,弘晙和玛法回来的时候逛逛街。”
“四九城里头,还有哪个旮旯胡同你还没逛过?”
“有,南城的八大胡同玛法就不让弘晙去。”
四爷:“……”气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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