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四目相对,廉郡王对他小侄子的“狠心”很是赞赏。叔侄两个坐在凉亭里喝茶说话,廉郡王爱不释手地把玩手里的“打火机”,说话的时候目光还落在打火机上。
“你说说你阿玛的急脾气,本来就因为‘摊丁入亩’搞得天下士绅,天下读书人都骂他,现在一登基就要做‘火耗归功’‘士绅一体纳粮’。这要是以前,八叔一准给他使绊子,这不是和天下人对着干嘛?”
“八叔本想着给捂一捂,至少不能闹大。不过弘晙说得对,这个事情,捂不住,不如就直接爆发出来。”
弘晙用一颗樱桃,喝一口草莓奶汤,很是认可地点头,话语却是不认同。
“八叔,阿玛这般着急,有他的原因。这五年改革下来,朝野上下暴露出来很多新问题,必须解决。之前存留的几大问题当然不能继续容忍。”
“内务府官员李英贵等人,冒支正项钱粮达百余万两,阿玛肯定要抄他们的家产来抵偿。还有其他的老臣,大臣,曾经的封疆大吏们、要职要员们……都来一次大清查。之前八叔和玛法提出在山东也设置一名河道提督,阿玛最近也在考虑。”
八叔微微发愣,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后,慢慢地抬头,呆呆地望着小侄子的眼睛。
澄明清透的双眼毫不作伪。
八叔着急了。
“那个——李英贵的事情,八叔知道了,保证不护着他。”
“那个提议——八叔和你九叔当时——思虑不周,随口提出来的,弘晙帮八叔和你阿玛说一句,不需要思考。”
弘晙懵懂地看着他八叔奇怪的样子,误以为八叔不明白,还解释了一遍。
“八叔,这个提议很好。”
“河道总督在扬州,对山东、河南这边的河道事宜鞭长莫及,这个事情,赵世显和阿玛也提过。田文镜去河南做巡抚,上的第一封折子就是关于治河……”
八叔听着弘晙侄子娓娓道来其中利弊关系,目瞪口呆。
想当初,他们因为弘晙侄子收服了赵世显,为了遏制四哥在河道上的势力才想出来的办法,还以为如今自然就成了“黑历史”,哪知道?
廉郡王一抹脸,抹去自己的“沧桑和悲凉”。
“八叔知道了。”
“田文镜政事干练,以铁腕闻名,身上有清官与酷吏的影子,用于改革,是一个好人选,但也要注意他耿直不知道拐弯的性子‘好心办坏事’。”
“河南山东这几年,黄河几次泛滥,大量农田被毁,属于天灾。可是一些不法官绅为害,盗贼猖獗,造成民不潦生,怨声载道,官府档案管理混乱,各种案件堆积如山……确实是需要田文镜这样的官员大刀阔斧地整治一番……”
叔侄两个一番商议,针对目前朝堂上和地方上的局面达成共识,弘晙阿哥心满意足地离开廉郡王府,迈着小八字步慢悠悠地朝郑家庄而来。
途中犯懒不想走路,还花五两银子乘坐了京城到承德的“公共小火车”。
太阳开始西落的傍晚时分,郑家庄里头,理郡王弘皙刚刚从宗人府回来,刚脱去朝服换了家常衣裳在园子里用茶休息。
“咳咳——你怎么来了?”弘皙面对眼前的美少年弟弟,一口茶喷出来,“有事情不会派人传信?这都什么时候了,回去能赶上城门关门之前?”
弘皙越说越气,看看他突然冒出来的方式,周围下人震惊的模样,更气。
“又翻墙?!”
“你说说你,现在是皇子四阿哥了,不是小皇孙小四阿哥,要注意形象知道吗?堂堂弘晙阿哥就喜欢翻墙头……”
弘晙听着弘皙哥哥的唠叨,看在自己又吓了他一回的情况下,大度地不计较。
但是弘皙这次是真的气到。
“万一侍卫们不认识你,对你动手怎么办?你这又是一个人,身边也没带个侍卫宫人,皇父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担心……”
弘晙:“……”
“弘皙堂哥,你家的侍卫们都认识我。”
他一开口反驳,弘皙更能唠叨:“认识你,你倒是问问他们,是怎么认识你的。堂堂的小皇孙刚从南方沿海回来,就去大伯家和咸安宫翻墙头……”
弘晙:“……”赶紧祭出来他的礼物“打火机”。
“弘皙哥哥来看——喜欢吗?”
“弘晙专门给弘皙哥哥送来的。八叔一个,弘皙哥哥一个,还有一个给玛法。”
弘皙:“……”呆呆地望着洁净温暖的小火苗,眼睛瞪圆,喉咙里发不出来声音。
第213章
弘皙和弘晙哥俩个一番“畅谈”, 弘皙喝醉了抱着他的“打火机”倒在亭子里呼呼大睡。弘晙看看夜色, 给不肯睡觉的小侄子、小侄女们讲述《狐狸和葡萄》《下金蛋的鹅》《猫和老鼠》……的故事。
第二天弘皙去上朝, 弘晙去上课。
弘皙和他八叔一起,通过各种方法尽情显摆他们的“打火机”,饶是已经戒了鼻烟的皇上和太上皇,也看得楞眼, 更何况其他人?一个个眼热的,差点儿和他两个打起来。
弘晙乖乖在军事学院上课, 不知道特别喜欢吸两口旱烟袋的大伯和三伯正在找他。
“少年大学班”和“研究生班”都是特殊班级, 前者是从各大学院汇集来的少年天才,后者是专门研究小型“石油车”的老少天才,都是这所大学迈向教学新方向的宝贝疙瘩。
“在陆地上行驶的重型小车,军用, 需要考虑它的火力、机动力和防护力三大要素。强大的直射火力,高度的越野机动性, 坚固的防护力,开动起来后可以强势摧毁对方的野战工事,歼灭对方有生力量……”
“其中还需要考虑一点,我们在陆地战场上有了这样的武器, 对方就一定专门研究对付它的手段,所以我们还要考虑到,减轻其重量,减小形体尺寸,控制成本费用……可以预料, 我们将在它的摧毁力、生存力和适应性方面,下大功夫。”
一番发言说完,他也没去唤醒犹自呆愣的百十号人,只让助手福彭发放保密协议。
“参与研究,相关的事宜大伯和九叔都和你们说明白,需要注意的事项你们比我还清楚,我这里发放‘保密协议’,主要是针对我们内部。希望我们这一次合作下来,开心愉快。”
众人愣愣地签字,弘晙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回神,直接开始分派任务。
“不管我们的理念分歧如何,‘石油车’所采用的系统、设备、装置和机构也确实不尽相同,但是任何一辆‘石油车’都是由几个必不可少的基本部分组成。”
“车体、炮塔、武器弹药、火控系统、动力装置、传动装置……以及辅助装置等等,根据我对你们的了解,有我来负责车体和炮塔方面的研究,张文、武陟领着人负责武器弹药,吴勇、刘发达领着人负责传动装置……”
具体分派完任务,接着说出他的初步构想。
“车体和炮塔是坦克的主要组成部分。它是由装甲材料构成的坚固壳体。坦克乘员和一些机构、装置布置在这个壳体内,因而可以得到保护。”
“陆地战场上‘千里之外取敌首级’不可能,但是可以让你爽的胸毛都立起来。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对方实力即便再贫弱,火力总是要砸在己方部队身上。这时就需要我们的‘石油车’作为‘肉盾’和‘血牛’直接吸收对方的火力输出……
此其一。其二,代替消退的骑兵兵种,‘石油车’要在坑坑洼洼里飙出四五十里的时速……有此,我提议,我们的研究议题取名为‘水桶’,这也算是一种保密……”
弘晙阿哥干脆利索地一番动作,本来是一个上午搞定的任务,一个小时不到就“圆满结束”,紧接着就各人到各人的房间来开始各自的具体研究……看得他大伯和三伯目瞪口呆。
他三伯忍不住唠叨:“哎吆,现在这个年轻人做事啊,就是这样,说什么合理分派时间,职责明确,其实就是‘不近人情’啊。”
他大伯立马反对“酸了吧唧”的三弟:“弘晙侄子做得很好,怎么‘不近人情’了,要怎么才是‘近人情’?”
“难道要每个人写三页面的‘之乎者也’,再请个戏班子,办一场酒席宴会?”
三伯:“……”
“大哥你就是这个脾气吃亏。凡事都是人做的,要知道收拢人心,先做好‘人’的工作。这幸亏是‘军事学院’,面对一伙儿搞研究的木头疙瘩,这要是文人墨客,弘晙侄子这样操作,你自己说说,能行吗?”
大伯一声冷笑:“这要是对着三弟这样的‘文人墨客’,弘晙侄子保证不是这样的方式。”
三伯:“……”
三伯为了“打火机”跑来军事学院一趟,却遇到弘晙侄子开会,做研究,不能打扰,想起八弟和弘皙侄子拿着旱烟袋打火的显摆,心里跟猫抓的一样。
“皇上四弟你说说,‘龙威’‘虎威’这不都是好名字?弘晙侄子硬是给取一个——那什么‘水桶’,皇上四弟你念念,你听听,这多不雅观。外头人知道了,真以为堂堂的弘晙阿哥在领着人研究水桶……”
皇上四弟·四爷,百忙之中听着三哥的碎碎念,虽然他也觉得儿子取的“水桶”两个字太接地气,可还是非常不客气地打断他三哥。
“‘水桶’哪里不好?”
“扔到战场上,敌人也都以为是‘水桶’。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三哥若是有空,弟弟这里有个活计,田文镜去了河南担心今年的桃花汛河南还是抗不住,要大修堤坝,三哥代替弟弟去一趟开封,帮他镇一下场面。”
三哥·诚亲王:“……”生气。
“我说皇上四弟,田文镜一个侍读学士,连升三级变成河南巡抚,我们就不说了,特殊时期特殊用人,你这还要三哥一个‘诚亲王’去给他镇场子?”
“他要是没有这个能力扛下来,那就说明他能力不足做不来这个河南巡抚。帮得了这一回,还能一直帮他不成?皇上四弟啊,我们老一辈人也要学学年轻人‘职责分明’。”
四爷冷脸和冷眼:“三哥不去,朕自己去?”
“康熙二十六年黄水破堤,开封城外水深三丈,城内也有丈余。无论官绅百姓,也无论身份贵贱,全都露宿在城头等待救援。那一年连淹带冻的,加上水灾过去之后爆发的瘟疫,城里城外,死了七八千人!”
三哥·诚亲王:“……”
但是皇上四弟还没说完:“诚亲王和老百姓有多大的区别?大水一来,谁也端不起架子。这眼看就到了桃花汛,田文镜在这时接任河南巡抚,面对自己曾经的上级、上上级,怎么展开手脚?”
“他就是有一肚子的抱负能耐,要改革旧的赋税制度,要清冤狱,要刷新吏治,甚至要成为一个朝野上下认可的一省巡抚,现在也都得往后放放。再说了,不让河堤决口,保住这一方生灵,这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三哥·诚亲王:“……”
好吧,他也知道就田文镜的出身资历,做了巡抚他也使唤不动河南的藩司衙门和桌司衙门。
“行,三哥就替皇上四弟跑这一趟。”
“话可说好,弘晙侄子的‘打火机’……”
皇上一瞪眼:“四弟自己都没见着什么‘打火机’!”
但是他三哥不依不饶。
“你没见着,弘晙侄子还能少了你的那一个?”
“行行行。四弟有了就给三哥。”皇上特嫌弃地挥手。
皇上送走了他这“酸了吧唧”的三哥,心烦,批复完一半的折子后还是心烦,干脆找来一个人下下棋,哪知道下完棋更是心烦。
“没意思,没意思。你们一个个的,真没意思。”皇上烦躁地踱步,一边转圈儿一边不停念叨:“在雍亲王府的时候,荣华富贵一样,可大家都是亲人朋友一样的相处。现在你们自己说说……”
“平时奏事说话规规矩矩的,阿谀奉承、装模作样,面前一套背后一套,就连下个棋,也都偷偷摸摸地让着朕。朕是连一盘棋也输不起的人吗?啊——”
其他人都低头勾脑的不吱声,总理王大臣之一的怡郡王慢悠悠地开口。
“皇上四哥你也别怪其他人都‘敬着你’,这做皇上,可不就是‘称孤道寡’?”
“你看我们的汗阿玛做皇上的时候多会给自己找乐子?没人和他说真心话,他老人家就去看风景,吃美食。不耽误政事还心情好了。皇上四哥你就是太不会享受了。你自己天天忙乎,其他人也跟着天天忙乎,谁不累啊。”
皇上:“……”
然而皇上的郁闷还没结束。
听闻“打火机”的事情专门从丰台大营跑来的恂郡王十四弟,跟着抱怨:“十三哥说得对。皇上四哥你看看你自己最近忙的,害得弟弟也跟着你忙乎一个月没有休息一天。”
“你还抱怨自己做了皇上其他人远着你,能不远着你吗?被你抓到就是好一通差事。”
皇上:“……”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现在就让皇上四哥抓到了,今年的秋季恩科,就有你做主考官。”
十四弟:“……”气得大呼小叫。
“十三哥你听听,你给评评理,水师整顿不让我去,和英吉利的战事准备也不让我负责,却让我去负责恩科,还做主考官?”
“这不应该是三哥的差事吗?五哥、八哥、九哥也行啊。明知道弟弟是一个武人,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这……”
皇上“嫌弃地”看一眼亲弟弟,不想和他说话,欺负完一个弟弟心气儿顺了,悠哉哉地喝茶用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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