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棱
陆愉等了两分钟还不见人回来,她慢慢走了进去,在12床的位置停了下来,中年男人抬头看见了她就愣了愣,手中已经盛满了一勺鸡蛋羹的汤匙被他握在手中迟迟没有动作。
他的这个反应,说明她找对了人,陆愉的目光往下瞟了瞟,看到他床头卡的的信息:顾振中,男,45岁……
“……小愉!”顾振中不确定的叫了一声陆愉。
这并不是一个父亲见到女儿该有的样子!
陆愉的眼睛转到他脸上,他和陆愉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只是脸上的那一派温和尔雅和顾欣如出一辙。陆愉‘嗯’了一声,凭着种种判断,陆愉几乎得出了一个令她大吃一惊的结论,那就是——眼前的人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你怎么来了?来找你妈妈的吗?你妈妈去接水了,10楼的饮水机估计又坏了,她可能去9楼了,我这就给她打电话!”顾振中说话间就拿出了手机来。
陆愉没有阻止他,他言语和动作间的焦急,像是怕下一秒陆愉抬脚就走的样子。陆愉站在他的床前没有动,顾振中快速的拨通了电话,然后床头柜上一阵震动的声音传来。
顾振中挂断了电话,对陆愉说:“快,先坐下,你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愉点头,坐在那个白色凳子上。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顾振中也顾不得吃饭了,跟陆愉说:“你妈妈很想你,天天念叨你,见到你回来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明天就要回去,还有工作。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陆愉问他。
“身体都好,你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出院了。”顾振中根本也就没想有一天陆愉会主动关心别人。
陆愉点头,并不拆穿他。虽然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像是一个长辈那样,还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和她的父母一样,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事,都会跟她说: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茉莉——你看看谁来了?”顾振中的眼睛一直看着门口,在陆茉莉出现的第一刻,他就急急叫她过来。
陆愉的目光也朝着门口看去,陆愉和她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陆茉莉更加精致,即使面容沧桑,也有了皱纹,皮肤不再细嫩,但依旧掩盖不了她五官的精致与好看的恰到好处,既不锋利也不钝。她的头发有些干枯和毛躁,看起来是很久没有怎么打理的样子,右手食指指甲的断痕还在。
她看到陆愉显然有些意外,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很快又变得冰冷,多了一些复杂的情感,像是厌恶却又忍不住想要多看她两眼。
“老顾,你吃你的饭,回来就就回来,谁稀罕一样!”她显然不怎热情。
陆愉站起来让她进去,陆茉莉从进门之后一眼都没有看过陆愉。陆愉不禁想,陆愉和她的妈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茉莉~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你别这样啊!”顾振中似乎也已经见惯了她们母女之间的这副状态,来回给这两个人说和。
劝完了大的劝小的:“小愉,你妈妈是最近照顾我压力太大了,你别介意啊!”
陆愉点点头。
陆茉莉坐在凳子上,端起了碗里的鸡蛋羹一勺一勺的喂着病床上的人,三个人都保持着一种怪异的沉默。
终于,一顿饭吃完,陆茉莉看了陆愉一眼:“走!”
陆愉和顾振中说了一声,跟着陆茉莉一起走出了病房。陆茉莉走在前面,两人一语不发的下了一楼,陆茉莉带着陆愉走到了医院后面的一片小花园里,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前后都有高楼挡着,极为隐蔽。
“你还敢回来?”陆茉莉的声音在凄冷的花园里格外的冷,不待陆愉回答,只听耳朵忽然‘嗡’的一声,右侧脸颊火辣辣的疼起来。
陆茉莉在陆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扇了她一巴掌,陆愉霎时涌出眼泪来。
陈茉莉却又忽然心疼的掰着陆愉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该打你,对不起……”她双眼通红,声音颤抖近乎于语无伦次:“只是妈妈让你好好上学,你却非要去找他,还回来干嘛?既然你不想当我的女儿,你就去找他,看看你的好爸爸肯不肯有你这个女儿!你以为你干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从小就跟你说,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你呢!看看你自己丢人丢到哪里去了?你以为你这样他就会看你一眼吗?他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我们早就是他人生中污点!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些年来受的羞辱还不够,你自己上赶着去找羞辱!蔡国佑他毁了我的一生,你也要去被他的儿女毁掉一生吗?”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然哭了出来,两行热泪从她通红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蔡国佑!?陆愉脑子里轰的一声,忽然知道了那时候在片场,为什么蔡国佑和他的女儿对她是那样的态度!
蔡国佑不止一次被爆出年轻的时候曾经强迫影视学院的女学生与之发生关系,但是蔡国佑也不止一次的辟谣过,他的老婆也不止一次的表示过都是那些女生自己贴上来的,和她家老蔡没有关系,老蔡只是绅士了一些不忍拒绝而已!每次有谣言起来的时候,蔡国佑带着他们一家四口出来晃一晃之后,所有的流言蜚语又都会随着他们的幸福团圆而烟消云散。陆愉曾经和舍友在寝室里还羡慕过蔡国佑的家庭,却没想到她曾经羡慕的家庭脚下踏着别人的苦难。
而这份苦难现在属于她。
但在之前,这份苦难,也许独独属于这个可怜的女人。
陆愉用力抱了抱这个哭都不敢太大声的女人,陆愉拍着她的背,轻轻的说了一句:“妈妈,对不起。”
以前的陆愉是怎么样想的陆愉不清楚,但多少能猜到一些,她想红也许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让自己更有底气的站在那一家人面前吧?陆愉无法说谁对谁错,只是,她能做的也就是让陆愉和陆茉莉都更有底气,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你相信我,我不是为了他。以前我不知道,可现在我不是,以后我也不是。”
怀里的陆茉莉也回抱了陆愉,语气软了软:“回家吧,妈妈不怪你了,那时候你小不懂事,现在你该明白了,我们争不过他,争不过的!我们一家四口好好生活不好吗?”
在陆茉莉的内心里,她也是爱这个女儿的吧?只是她的爱里可能还夹杂着对蔡国佑的恨,所以她一直都是个矛盾体,这种矛盾体让她在面对陆愉时变得神经质。
“那是我的工作,不为了任何人。”陆愉尽量平静的跟她解释。
曾经那也是她的梦想,老师同学都说她是最有天赋的一个学生……那些日子好像已经离她好远好远了,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一样。要不是那个人,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呢?陆茉莉脸上漾起来一抹深深的苦笑,闭上眼睛,眼角淌出来热泪来,迎着凉风,热泪瞬间变得冰凉。为什么她的女儿不行呢?从她显示出来唱歌跳舞的天赋的时候,陆茉莉就不断的纠正打压,力图避免她长大进入那一行,曾经会唱爱笑的女儿变得沉默寡言,陆茉莉以为自己做到了,可是……也许就是命吧,陆茉莉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陆愉遇到了以前她的学长,现在是电影学院的院长文珽。之后她就入了圈,陆茉莉和她大吵一架之后,陆愉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她说她不会像她一样软弱无能,她说她要红的让所有羡慕,让那个人后悔。
做错事情的人不是她,承担错误的人也不该是她!
“你跟我说,新闻里的事情都是真的吗?”陆茉莉抬头正视着自己的女儿。
“不是,我可以保证!”陆愉回答的坚定而迅速。
“不行了你就回来。”陆茉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出这句话来的,也许是心中仍有些意难平吧!到了今天,她不是不恨了,只是那么多年过去,她告诉自己算了。
就当是放过自己,这么多年,她已经很累了。
“陆愉,你是陆愉?”身后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第55章
陆愉转头往身后看过去,玻璃窗被里面喊她那个人拉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正殷切的看着她,她看起来和陆愉的年纪差不多,身上有着浓厚的书卷气,一看就是读书人,厚厚的镜片昭示了主人的视力的同时也昭示着她可能是一个认真努力的医生。
陆茉莉也很快调整好情绪,在陆愉怀里整理了一番,抬头跟她说:“好了,你去吧,我先回你叔叔的病房。”
陆愉点头,然后走近那个喊她的人,她直截了当的问:“你是?”
女人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将举在胸前的文件捏了捏,跟陆愉说:“陈宁。你怎么回来了?我们有好多年没见过了,要不是在微博上看到你,我都不敢认。”
在陆愉的记忆中所有人都是不存在的,而眼前这个主动叫住她的女人,最大可能是陆愉以前的同学!只是她的表情很奇怪,没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反而全程都带着一种忐忑和心虚,她太过于紧绷了,就像是看到债主一样。
“我叔叔病了,我回来看看。”陆愉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现在在这里实习,你叔叔在哪个科室,我闲了去看看。”陈宁偷偷的看着陆愉的表情,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到以前那个陆愉。
直觉来说,陆愉并不想和不太熟的人走得太近,因为她不知道忽然熟稔起来的陈宁究竟要从她身上要些什么,所以陆愉只回答了一句:“没什么大事。”
她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陈宁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已经渗出了冷汗来,看向陆愉的眼里多了几分歉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愉的确想要知道这个陆愉的过去,但是如果当事人并不愿意在主动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即使她问,也不一定能够问出真相来:“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不……你等等!”陈宁伸出手抓住了陆愉的胳膊。
两人隔着一道窗四目相对,在陆愉的注视下,陈宁渐渐低下头,在片刻挣扎后,她退后了两步,缓缓的向陆愉鞠了一躬,她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以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你转学走了之后我就再也不和贾姣他们玩了,我那个时候就想和你说句对不起来着。”
从她的话里,陆愉总结出两点来:第一,陆愉转过学!第二,陈宁以前和一群人欺负过陆愉!但她没有办法代替陆愉说原谅或者不原谅,因为她从来也不知道陆愉过去遭受过什么。
“你不原谅也没关系,我就是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说了对不起才能让我自己心安一点。毕竟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很过分,看到现在的你,我是指你没有收到以前的影响,我很高兴,我说真的,是真心为你高兴。”也为自己心里那点始终存在的不安和愧疚感到些许的豁免。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所以我没办法回应你。”陆愉平静的说出来这样一句话,脸上的表情甚至和开始一样,没有一丝变化,冷淡疏离的恰到好处,甚至眼里连厌恶都没有。
陈宁将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以后反而轻松了很多:“我要说的说完了,你听到了就好。”
也许当年的陆愉也想听到来自他们的一句道歉,陈宁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不同了的陆愉,她还是像以前那么好看,往那里一站都是人群的焦点,只是那时候的她沉默怯懦,而现在的她自信又坚定。还好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好她,至少她没有成为毁了一个女孩子一生的人。
“嗯,我走了。”陆愉只觉得心酸,也许在陆愉内心的潜意识里,只要她火了,从前那些伤口也会随着她的成功而渐渐淡去。或者,在她死前,有人能跟她说一句这样的话,即使他们不是真心的,但是她如果能够听到,应该也不至于绝望到结束生命吧?
她转身离开这里,本来幽冷的小花园里刮过来一阵穿堂风,陆愉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看了一眼头顶恹恹的太阳,身上还是有一些来自于并不热烈的太阳的热度,让这阵风也显得没有那么冷了。
陆愉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气氛已经和她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顾振中靠在床头戴着眼镜正翻动着手中的书,陆茉莉则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上面输入些什么,陆愉一进门,就看到原本空着的隔壁床位上忽然多了个人出来,他俩还没说话,就听见隔壁床的一个和顾振中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说:“老顾,这就是你一直说一说的你姑娘吧?”
顾振中抬头,眼里还带着刚才看书时的专注,看到陆愉的时候他躲开了陆愉的眼睛,有一种谎言被戳穿的窘迫。陆茉莉也有些窘迫的看着陆愉,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陆愉先笑了笑,然后对那个中年人说:“叔叔好,我爸妈一直提起我吗?”
顾振中和陆茉莉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些不敢相信,转而变成了一种欣慰。顾振中更是久久停留在她那个‘爸’字上面,他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一句称呼就这样,在这样的情况下实现了?
中年男人大大咧咧的一笑:“那可不,你爸妈天天追着电视看你,我都认识了那个那个檀谟许窈还不认得你!”
“呀!老顾,我忘了跟你说,家里没水了,我该怎么办?”陆茉莉忽然问还沉浸在感动里的顾振中。
但是即使顾振中沉浸在感动里,只要听到陆茉莉的声音,他也能在瞬间清醒过来。陆茉莉紧张的看着顾振中,然后说:“对不起,以前这些都是你弄的,我不知道。”
顾振中早已习以为常,合上书跟陆茉莉说:“辛苦你了,你回家在茶几的右边抽屉里找就能找到一张水卡,然后在门外的水管间里,记住咱家最下面的一个,你把卡插进去看到数字变化了以后就是冲上了,卡里还有200块钱,暂时不用去买。”
“你媳妇儿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隔壁床的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其实从陆茉莉的状态她也能看出来这些年陆茉莉的确是过的不错,最起码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是真的好。
“好,我知道了。”陆茉莉隐隐有些脸红。
顾振中笑着看着陆茉莉,浑不在意隔壁的吐槽,只跟陆茉莉说语气依旧温和:“你不知道,回家给我发视频。”
陆茉莉嗔他一眼,佯装生气的清了清嗓子:“好,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个……”小孩子了!但后面几个字是怎么也没说出来!
顾振中追着她往外走的背影加大了声音交代她:“过马路的时候小心啊,出门的时候别忘了把门锁好。”
陆茉莉倒也是一口一个‘嗯’,他说什么她都有回应,等她走到陆愉面前的时候:“你在这里看着你叔……”陆茉莉顿了顿,不顾顾振中的清嗓子暗示,下了决心般的改口说:“……看着你爸的针,我回家去做饭,一会儿就过来。”
随着年纪的增大,陆愉觉得没有什么比身边的亲人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更重要,她这一句爸爸对她来说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称呼的变化,可是对陆茉莉和顾振中来说可能是他们期盼了很多年的东西,顾振中对陆茉莉怎么样陆愉不清楚,但是从他对陆愉的态度来说,陆愉是认可他对陆茉莉和陆愉的感情的。
陆愉往一边退了退:“遵命!您回家别忘了发视频来,要不然我怕我们晚上吃不到饭。”
“知道了!”陆茉莉加快了脚步离开病房。
陆愉走到陆茉莉坐的地方坐下,顾振中的被子上还放着一本书,陆愉这才看清楚那本书是《王氏之死》,看起来像是一本小说。顾振中也注意到了陆愉的目光在自己手中的那本书上,他拿起了那本书说:“你要看吗?我记得你很喜欢学历史。”
这本……竟然是历史书吗?
陆愉接过那本书,顺嘴回到:“是啊,从小到大的数学老师都不喜欢我,但所有的语文老师都喜欢我,历史老师也喜欢我。”
“这话不对。”顾振中即使是反驳人,都带着一种娓娓道来的温柔慈爱。
陆愉抬头看向他。
顾振中说:“我和那些数学老师不一样。”
陆愉和他相视一笑,可以说陆愉的教育算是好的,也就是说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苛待过她,只是他们都无法解开那个陆愉心里的结,才导致他们的好她看不到吧?
“那当然了,你是我爸嘛!”陆愉不介意享受一下和家人和和美美的气氛,加之她也想自己的爸爸了。
顾振中眼角已经略略有了些湿意,这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那你一个数学老师干嘛看这个?”陆愉却不解风情的冲散了顾老师才酝酿出来的感情。
顾振中打了哈欠说:“你不是喜欢嘛,家里有很多历史书,我记得你以前都很喜欢看的,而且这本书很有意思,史景迁用了很多蒲松龄《聊斋志异》做资料,你看了绝对喜欢。”
陆愉翻动书页的手缓缓停了下来,胸中不知道为什么多了点酸楚,第一次有了些哽咽,她看着手中的书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
第56章
吃过饭后陆愉和顾欣被打发着一起回家,顾欣背着书包领着陆愉往公交站牌走去,广场旁边的小吃街已经热闹起来了,烤鱿鱼的味道飘到了陆愉的鼻尖,陆愉撞了撞目不斜视的顾欣,顾欣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
“你饿了吗?”陆愉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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