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芯苷
这几天的走街串巷卖清凉贴,让几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东西的利润,一分钱的进价,两分钱的售价,里外里就是让钱翻了一番!
一直躲在空间里观察的林冉,直到钟家最后一个拉着清凉贴的商贩离开,确认一切顺利,这才回到钢铁厂。
等回到钢铁厂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六点,打开广播,读了一天的晨报,起身去食堂吃早饭。
田文静打好饭走过来坐在林冉对面,“冉冉你今天起的好早,我醒的时候你都走了。”
“早上醒的时候,看你睡的熟,就没叫你。”左右一会儿也无事,林冉细嚼慢咽完解释。
“幸亏你没叫我,这几天做衣服我累的腰疼,”田文静嘴里塞得鼓鼓的,林冉不叫她,她也有闹铃,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多睡一会儿。
“你那衣服快做完了吧?”这几天田文静都是点灯熬油的缝着,因为隔着床帘,林冉也没特别关注过。
“也就这两天就能做好,我把缝片都做好了,拼到一起就成了。”田文静要做她和姚珍珍的两人份,所以慢些。
努力咽下嘴里的饭,田文静又想起一事,“对了,冉冉,就你上次给我的那个清凉贴,我找到在哪买的了,你不是也要买么,等吃完饭咱俩过去看看?”
这两天的时间,消息足够在需要的人里传开,林冉还是假装感兴趣的接话,“在哪啊,我跟你一起去。”
“就是黑市啊,”田文静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压着嗓子说,工资决定消费,大家很多东西都不是从供销社买来的,但谈起黑市还是不自觉压低声音。
“你知道黑市在哪?”林冉也学着小声。
“这有啥不知道的,咱厂都知道啊。”田文静理所当然的说,说完才想起来林冉是刚进城的,“诶呀,你不知道也没事,一会儿我带你去逛一圈就知道了,不过得小心点。我听说最近好像还有上海来的雪花膏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碰到运气。”
“那我跟你去碰碰运气,我主要是想给我妈买点清凉贴,这几天天热,机器老出鼓掌,她整天泡在车间里都快脱水了。”
田文静听着想到那天林冉给自己的清凉贴,那帖会不会是本来留给秀姨的?被自己的脑补愧疚了一下,田文静满口答应食堂结束工作,就带林冉去黑市一趟。
从食堂里出来,林冉就见食堂门口对面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正跟自己挥了下手,“许主任?”
树下的许世达往这边走了几步,并排和林冉往前走,“吃完了?”
刚从食堂出来,当然是吃完饭了,但人家明显是特意等自己有话说,林冉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吃完了。”
“那正好,你一会儿去趟广播室,发个广播,就说八点半厂里要召开‘关于职工住房问题’的会议,办公室成员集体参加,厂里不当值的员工都可以旁听。”许世达交代完,余光看了眼林冉,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好的许主任。”林冉应承下来就要往广播室去。
“等等,”许世达好像有话要讲,但看着林冉回头看过来,还是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你是广播员,开会你要做会议记录,然后回去整理好材料做广播用。一会儿记得带纸笔来。”
等到林冉答应着走远了,留下许世达一个人在原地嘀咕,“怎么还是许主任。”
第46章
百平米的会议室里,大圆桌上围着一圈人正襟危坐,一些穿着工作服的职工或靠墙或站立着包围着圆桌,还有的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旁听。
高厂长坐在首位上,清了清嗓子,“今天开的这个会,相信大家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最近接到咱们厂职工接连来的匿名信,说这个住房问题得不到解决,啊。”
歇了口气,高厂长继续说,“这个问题厂里也十分惦记,但你们也知道,这材料厂一时半会供应不上咱们这边。但是咱们自己的职工意见还是要听取的,所以把大家伙叫来,畅所欲言,这次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被高厂长目光扫过的人都默默低下头去,没人出声。坐在高厂长身边的林冉低头专心写着会议记录,没注意到围观的人中,有一人的眼睛正冒着火气锁定自己。
“有没有人发表下想法?”高厂长又问了一遍。
“我有,”说话的是个女声,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一个身形娇小的短发女孩从围观人群里站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的向高厂长这边看着。
“小钱?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高厂长感兴趣的直了直腰。
“厂长我没什么想法,”自告奋勇的钱红却否认了,“不过我是想说,咱们厂这会您都开好几次了,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出来,最近咱厂不是来新人了么?不如让新人说说呗,万一就能有好主意呢。”
钢铁厂早就过了招工日期,最近能进厂的就那么一个人,钱红周围的人嘀咕开来。
钱红听着大家的议论,接着说,“对,就是咱们的广播员林冉同志,听说她先是做出了于民有利的手拉犁,又写了一篇让厂长和冯厂都称赞的好文章,这么有才华的人,肯定有主意!”
“新来的广播员这么厉害么?”
“我也听说了,文章写的可好了。”
“那咱这房子有希望了?”
“说不准吧,会写文章的多了。”
“诶,别瞎说,人家还能做手拉犁,听说那东西让粮食生产效率大大提高了。”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姚珍珍有些着急想要为林冉说话,却被妈妈拦住,示意她看林冉的表情。
被钱红盯着,被所有职工讨论的林冉,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名字,表情平静的抬头看向高厂长,“厂长,这话我用记下来么?”
本以为林冉要像那天在办公室那样反击的高厂长有些不能,清了清嗓子,收起要看戏的表情,严肃说,“这个不用。”
“林冉同志,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么?”钱红见人不搭理自己,更是生气的问了一句。
“你是?”林冉这才看向一直叫自己名字的人。
“我叫钱红,是四车间的正式工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对于咱们厂职工住房困难问题,你有什么想法。”钱红有些骄傲的报上名字,她可是正式工人,跟林冉这种破格录用的临时工可不一样。
“没有想法的话,会被开除么?”林冉反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钱红脸色难看,如果没有想法就被开除,那全厂的职工都可以回家了。
“那我现在正式回答你的问题,对于这次的会议,我没有意见要发表,我的工作是记录。”说着,林冉扬了扬手里的记事本。
“装什么装,你和你那成分有问题的妈妈都有宿舍住,可不是不着急,就是可怜咱们厂那些一个屋挤破头的家庭了。”钱红嘀嘀咕咕,似乎为工友们抱不平的样子。
“钱红!”高厂长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呵斥了一句,这话说的太过分了。
“钱红同志,你说错了。”林冉把笔‘啪’的一下摔到本子上站了起来,直视钱红,“第一,我这次进厂是上级对我的嘉奖,宿舍是厂里体恤我没地方住而提供的。第二,我妈妈住宿舍,是因为当年我爸为厂里牺牲的时候,我妈妈看厂里职工住宿困难,主动把我家的家属楼让了出来,给其他家庭更困难的工友们住。”
“所以,我觉得我不应该受到你这样的指责,你说对么?钱红同志。”
被林冉寒冰似的眼神锁着,钱红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时间太久让她忘了,林冉下乡前,她爸爸刚刚牺牲,她妈妈让出了房子搬到宿舍。钱红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反驳,“我,我……”
钱红的话触及了林冉的逆鳞,家人永远是她的软肋,“我觉得你该为刚才的话,向我道歉。”
在场的所有职工,百分之九十都是当年被林守业救过的人,此时都虎视眈眈盯着钱红。被这些人看着,钱红感觉自己的脸皮被揭下,扔在林冉的脚底下,“对……对不起行了吧。”
说完就哭着跑开了。
会议没有因为钱红一个人的离开而终止,但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的散场。
高厂长就刚刚钱红的话,对林冉表示了几句,就离开了会场,林冉收拾好纸笔,起身走到大门口。
会场门口,一个穿着浅色布衣短袖,盘着头发的爽利妇女站在那里笑盈盈看着林冉,“这是冉冉吧,长这么大了,我是你李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
姚珍珍站在自称李婶的人旁边,对林冉挤眉弄眼,用口型示意林冉,‘这是我妈。’
李婶全名李兰芳,是姚珍珍的母亲,姚师傅的爱人,也是厂里的工会主席。原主小时候没少跟着姚珍珍跑去她家蹭饭,“李婶好,我记得呢,小时候我总去您家蹭饭来着。”
“你还记着呢,那会儿你爸妈忙的很,咱几家就我一个闲人,你们啊,就都爱往我家跑哈哈哈,你小时候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李兰芳亲近的拉着林冉上下打量,“快让婶子看看,长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不知道以后便宜哪家小伙子呢。”
“妈~冉冉还没十六呢,您就说这个。”姚珍珍在旁边嗔了一句。
“哈哈哈,对,还小呢,你妈肯定舍不得这么早把你嫁人。”李兰芳赶紧改口,其实十六岁都是大姑娘了,有的是人在这时候许乐人家,只是她疼爱女儿所以放任女儿,相信刘秀也是一样的想法,毕竟六年没见,这才刚回身边呢。
“这天气热,这几天你姚叔叔和你妈妈都是大忙人,等哪天她俩都有空了,让珍珍喊你来家里吃饭聚一聚,算是给你接风。”李兰芳看着林冉,越看越高兴,“可算回来了,以后常走动,婶子可想你了。有空多和珍珍来家里坐坐。”
又叮嘱了几句,李兰芳这才离开。
“我妈是真喜欢你,”姚珍珍有些吃味的点了下林冉笑的僵硬的脸蛋,这才说起刚刚的事情,“冉冉你刚才太帅了,怼的那个钱红都不敢说话。”
人家指名道姓的说,总不能置之不理,林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刚刚的会议最后还是没讨论出个结果,散会快的让林冉以为高厂长只是走个过场来安民心。
这话说的姚珍珍都忍不住跟着吐槽,“你刚来不知道,这会都开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这些内容。第一次开的时候全厂不上工的人都来了,那会议室挤的都开着门排队听,那会儿得亏是冬天,不然能悟出痱子。”
“本来一次次开下来,大家都没热情了。但架不住有人总写匿名信。”姚珍珍说到声音放低,拉着林冉往外走,“每次开完会这匿名信就能消停一段时间,所以高厂长也是没办法,才来走个过场。”
这匿名信的事也许有什么内情在里面,但姚珍珍不太清楚,林冉也没得到消息。
林冉纳闷的是另一件事,“既然咱们厂职工住宿困难,为什么我的宿舍还是两人间?”不是应该四个八个的住一起么?
“宿舍还有空呢,两个人一间正好,人多是非多。”以前不是没给宿舍集中管理,但总有偷鸡摸狗鸡毛蒜皮的事,厂里干脆就安排两人一间了,再说,“宿舍都是小事,难的啊是家属楼那边,这厂里的老老少少大多都是全家在厂子里,谁不想住在一起啊?要都像你和秀姨似的大公无私分开住,那算怎么回事?她们呀,不是没地方住,是嫌住的地方太挤,你想想,一家十来口人,住三十多平的房子,能不闹么?”
“那怎么不把空宿舍改成家属楼呢?”
“宿舍一间也就十来平,空的也就那么两三间,都腾出来给新结婚的小两口住了,要是四代同堂挤十来平,我估计这厂能被闹翻天。”姚珍珍撇了撇嘴,对于这个问题也很是头疼,“其实厂里也不是不想再盖家属楼,早些年那地都批下来了,你看现在的家属楼后边就是一大片空地,但是砖厂那边都可着上边供应,到咱们这连点渣滓都不剩了,有地皮也没材料,厂里也没办法。”
计划经济的时代,砖厂的计划都被上边的要走了,钢铁厂就算再有能力,好歹挤一挤还能住,有更难的厂子等着用砖,自然可着困难的来,大家共同进步嘛。
了解了情况,林冉就想回广播室,把今天的会议记录整理下,写个稿子明天读,这也是许主任特意交代过的。
姚珍珍走了两步回头叫林冉,“冉冉,要不咱别回办公室了,你陪我去洗澡吧,两天没洗我身上都快臭死了。”
每天都在空间洗澡的林冉刚想拒绝,却想到自己来到厂里就没去过澡堂,这么热的夏天,怕引起别人怀疑,只好答应下来,两个人各自回去拿用具。
第47章
林冉回宿舍放下会议记录,拿着洗漱用品到约到的地方等姚珍珍。
两人并排走着到澡堂,只见柜台后,一个面色发红的小姑娘站在那里,不正是前两天在宿舍楼下碰到的冯曼丽么?
澡堂这地方人来人往,男人女人都要往前台办手续,难怪冯曼丽想去当广播员了,这工作确实不适合女孩子,想起那天在财务室郑秀琴的为难,林冉才恍然大悟。
脑门上贴着一贴清凉贴,冯曼丽看到两人,有些无精打采的打了招呼,在本子上记下名字,给了钥匙,就放人进去。洗澡的钱是每月交到财务那里统一扣除的,所以她和郑秀琴走的比较近。
钢铁厂最不缺的大概就是热量了,炎热的夏天,闷热的澡堂,林冉和姚珍珍洗的简直是战斗澡,就急匆匆的出来了,再不出来,两个人不是被烤熟,就是闷死,姚珍珍还感慨不如在家随便擦擦了,太受罪了。
还钥匙的时候,冯曼丽有些不好意思,看向林冉,“刚刚秀琴来跟我说你们开会了。不管你相不相信,钱红的事真的不是我指使的。”
钱红不是刚在会上点名她的那个人么?怎么又和冯曼丽扯上关系了?林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这个冯曼丽消息还挺快,她们进去也不过才二十分钟。
出门的时候,姚珍珍也有些不解,但还是告诉林冉钱红和冯曼丽交好的事情。林冉本以为钱红是因为广播员的位置而针对她,没想到居然是‘为朋友出气’,也是有些无语。
*
“你说钱红?”正领着林冉往黑市走的田文静,听到林冉的话,惊讶开口。“要是她的话,我倒是听了个事,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我那天在食堂吃饭,她们几个在我旁边桌,我听冯曼丽说她要当广播员,到时候要是钱红不想在车间了,可以接她的活。”田文静认真回忆,“那天我就听了一嘴就干活去了,没想到后来当广播员的是你,我还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呢。”
林冉对钱红的猜测已经过了好几版本,原以为是对广播员位置有意,后来以为是为冯曼丽打抱不平,最后却原来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利,才针对自己的么?
虽然一个人为了利益而怨恨别人可以理解,但有一点倒是让她很想不通,“我下午和珍珍去洗澡的时候看了,澡堂又热,男人又多,我看冯曼丽就挺不习惯的,钱红怎么还想接那个工作?”
“车间那是啥地方,你多去几次就知道了,钱红就是个流水线女工,每天和钢水打交道,对比来说,还是澡堂更好一些吧。”田文静夸张的比划了下两者温度的差距。
说这话的功夫,黑市已经近在眼前了。
田文静像是多次来过黑市的老手,很快就找到一个卖清凉贴的小贩聊上,林冉打了招呼,自己逛开了。
这里有默认的规矩,几个人不能聚在一起,引人侧目,也不利于逃跑。田文静挥了挥手,同意林冉自己逛逛,只是说碰到雪花膏的话,记得帮带一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