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庭
张姨在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按照郁澜的吩咐做事。
“太太说,他们去录节目,要在您父亲家住两天,希望周一回来的时候,您已经把东西收拾好,走、走……走人了。”
大约也是觉得这话很不留情面,张姨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了。”
顾启洲摆摆手。
“你先出去吧。”
门轻轻带上,房间里安静下来。
好像这还是头一次,郁澜和孩子们都不在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上一次与这相似的情况,还是他的前妻方茹搬出去的那个时候。
他与前妻是冲动结婚,闪婚不过两个月,双方便觉得彼此性格不合适,方茹瞒着他怀孕的事,提出离婚一走了之。
等他知道孩子的存在时,方茹却因为生孩子时心脏病发,没多久就去世了。
而生下来的顾妙妙也被方茹的母亲带走抚养。
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就同时失去了妻子和未曾谋面的孩子。
顾启洲看着床头的照片,有些出神。
房间一空,他总觉得这几年的时间有些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在郁澜出现之前,他好像总是这样一个人呆着,童年如此,少年时更如此,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呆在那个空荡荡的豪宅里,大哥和二哥跟着父亲上班,而他躲在房间里看电影。
他温吞,性格绵软,不是经商的料子,还经常有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
唯一一次硬气,是十八岁时发现父亲让人修改他志愿时,与家里决裂的那一天。
离开那个家之后,他的世界就更加安静了。
直到郁澜的出现,整个黑白默片的世界终于有了色彩和声音。
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三个人又变成四个五个。
他推开房间的门,好像还能在一楼大厅看到几个孩子在楼下追逐打闹,练瑜伽的郁澜在半空扭成奇奇怪怪的形状,然后告诉张姨今天中午她还吃沙拉和鸡胸肉的样子。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逃避那个问题,那么这一切本该还是如此的。
“先生?”
“不——”顾启洲忽然回过神来,“不行,我不能走,我不能搬出去!”
张姨吓了一跳,见顾启洲情绪激动,连忙安慰:
“您别急,我觉得太太应该只是一时生气,您也知道,太太脾气大,您得耐心点哄,夫妻之间难免有个拌嘴的,你们好好沟通……”
“你说得对,她只是一时生气,她怎么会就因为这点事就跟我离婚?她是跟我结婚又不是跟我爸爸结婚,虽然我隐瞒确实不对,但不能因为这个就离婚啊,离婚这是多大的事,还得跟律师联络……对了,她跟律师联系吗?”
顾启洲想起这茬,突然问道。
昨晚恰好听到郁澜在客厅打电话的张姨:
“……这个……好像……还真……”
顾启洲:“……您干脆给我叫个救护车算了。”
郁澜当然不是干打雷不下雨的性格,她甚至还敢在综艺录制的期间,光明正大地当着镜头,一边和律师通电话,一边看律师起草的离婚协议。
“……我看了,嗯,不错,名下基金三七分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觉得二八分也没有问题,对,你再改改……”
房间里的固定镜头自然拍不清她手里的离婚协议,不过有人听着听着察觉出了有些不对: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在分婚内财产?】
【猜分财产的是不是有点离谱了,这可是在节目直播中啊】
【顾导不过是因为缺席一期,你们也太会脑补了吧】
【谁离婚能笑得这么灿烂啊,澜姐这表情哪里像离婚,你说她中彩票了我倒是相信】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郁澜要是一离婚,也不亚于中彩票带来的收入。
直播这才开始没多久,因为突然就换了这么一个新地方,所以节目组安排呦呦作为主持人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等呦呦背词背得差不多了,镜头终于切了过去。
“大家好。”奶声奶气的小朋友对着镜头摆摆手,“今天我们是在我的爷爷家里玩,周叔叔说大家不知道这是哪里,所以让我来给大家介绍。”
镜头扫过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山顶豪宅,不远处还能看到因为跑累了趴在草坪上休息的绵绵。
【……我就想知道,这真的还在国内吗?】
【刚刚镜头扫过地标建筑,我确定这还在静海市,但要不是我看了一眼静海市郊区房价,我要以为郊区买房子送山头了】
【这也太壕了吧……顾导是家里有矿吗?有矿也要讲究个基本法吧??】
【我怎么觉得好像八卦里一直说的顾导父母双亡?】
【不是吧,反正顾导好像自己从来没提过,但是为啥不提啊!我要是有这么有钱的亲爹我一定拿着喇叭天天叭叭叭!】
【呜呜呜我们呦呦这样看越看越像小公主了!】
呦呦其实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介绍的,但她还是老老实实挨个指着道:
“这个是喷泉。”
“那个是住的房子。”
“山下那边是杂物间。”
“房子后面是停机坪。”
“然后这边是……”
呦呦正说着,忽然从她手指的方向,突然就窜出来半个身子。
动作颇为熟练地从地下爬出来的顾启洲,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出来就对上了这么多个镜头和工作人员,以及小女儿惊恐的眼神。
【卧槽!!!!吓老子一跳!!!】
【我以为从灌木丛里窜出一只巨型老鼠!!】
【这是节目组安排的环节吗?不是吧不是吧,要是的话我要鲨了这个吓死老子的狗节目组!】
顾启洲也很意外。
这地方本来很隐蔽,是和山下那个杂物间连起来的,小时候他就知道了,经常从这里溜出去玩。
刚刚上山的时候他被没认出他的安保拦下,想跟节目组联络,可周导昨天通知他今天不用来的时候就说,郁澜说孩子们录节目可以,有他没孩子,有孩子没他,周导多半也会劝他回去。
他这才想偷溜进去,先斩后奏。
谁知道呦呦正好在给大家介绍别墅,恰好就被镜头拍了下来呢?
在场所有人都被顾启洲这猝不及防的操作吓了一跳。
这可都直播出去了,赶他走也来不及。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有赶他走的理由啊。
周导焦头烂额之际,呦呦眨眨眼,惊喜道:
“原来爸爸是要给我们惊喜啊!”
顾启洲一愣。
“难怪妈妈说你今天有事不能来,你是不是打算给妈妈一个惊喜?”
也不怪呦呦思维发散,顾启洲常常在纪念日会制造这种小惊喜,有时候也会让呦呦他们配合,所以呦呦也下意识认为这也是惊喜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妈妈生你气了,所以你偷偷来,是想哄妈妈开心对不对?”
顾启洲:……不,他觉得他如果现在就这样出现,一定会更加火上浇油。
但呦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启洲也只好拍拍身上的土,顺坡就驴地接:
“是、是啊……妈妈不开心,所以爸爸在想办法让她开心。”
呦呦虽然昨天虽然全程参与了父子相认的大型修罗场,但完全没有弄明白郁澜生气的原因,于是盘腿坐在草坪上问:
“爸爸想到方法了吗?”
顾启洲挠挠头:“……没有。”
看着爸爸苦恼的样子,呦呦自动的肩负起了调解员兼居委会大妈的职责,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很懂程序地询问:
“那爸爸,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开心吗?”
小朋友目光澄澈,干净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知道。”
顾启洲和呦呦面对面坐着,叹息一声说:
“因为我有事瞒着妈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
“还有呢?”
“夫妻两人应该坦诚,不该藏着秘密,尤其是这么大的秘密,这是对她的不尊重。”
“就这些吗?”
“……光是认错是没用的,我应该第一时间就和她坦白,她需要道歉,但更需要的我的一个解释。”
……对哦。
她需要的是一个解释啊。
见顾启洲豁然开朗,突然恢复神采的模样,听得似懂非懂的呦呦满意地点点头,颇有种成就感。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解释,但这就跟她上课偷吃零食被老师发现,老师让她写检讨书是一样的!
“嗯!就是这样!”
呦呦仿佛一个小大人一样拍拍爸爸的肩膀,找工作人员要来纸和笔,认真道:
“你就把你隐瞒的事情全都写下来,写下来更真诚一点!”
顾启洲深以为然,接过纸笔,然后就听呦呦继续道:
“那爸爸,我们就从你第一次尿床开始坦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