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虞氏一听,若有所思。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梅家几时得罪过这位常美人。对方为何要为难阿瑾,言语间处处过不去。
常芳菲感觉那血渗进了鞋面,透过了罗祙,在她脚上的肌肤间流淌。粘腻湿滑的恶心感从脚底漫延,她恨不得落荒而逃。
“陛下重道,宫里见不得血光,你们难道不知吗?”
梅青晓眼底冰寒一片,这宫墙深处不知染过多少鲜血,见不得血光?真是天大的笑话。常芳菲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为何要这么做?
“娘娘,宫里见不得血光不假,同样更听不得奴才背后妄议主子。”
虞皇后匆匆赶来,远远听到她这句话,道:“阿瑾说得不错,在背后议论主子的奴才,一律拖下去杖毙!”
“皇后娘娘饶命啊!”
“娘娘,奴才就是提了一两句宫外的传言,什么也没有乱说啊!”
“娘娘。”虞氏道:“臣妇从头到尾听得清楚,这两个奴才实在是太没规矩。先前议论寿王殿下和小女不说,眼下还敢抵赖,真是奴才欺主,好生不知所谓。”
虞皇后目光凌厉,极其威严。
“本宫听闻有人冲撞了寿王殿下,不想原来是几个奴才在搬弄是非。妄议主子,其罪当诛。这般恶奴,留不得!”
常芳菲跪在地上,闻到自己鞋子散发出来的血腥之气,差点吐出来。“皇后娘娘,臣妾想着小松子一向是个本分的,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乱嚼舌根的奴才,哪有什么误会。什么宫外的传言,那样话也是能在宫里传的。本宫今日告诉你们,日后再让本宫听到关于阿瑾的谣言,本宫第一个不饶!”
梅青晓似乎明白这出戏唱的是哪一出,低着头不语。
虞皇后雷厉风行,当下就让人把小松子和那宫女带下去。各杖责三十大板,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各人的造化。
常芳菲管束不严,被罚禁足一月。她得到离开的赦命,扶着宫女的手恨不得能立马飞回去洗脚换鞋。
虞皇后看一眼盯着自己脚尖的高瘦少年,道:“长生你做得不错,下回再有此等奴才不知尊卑,直接打杀便是。”
“儿臣谨记。”
她又看向梅青晓,“阿瑾你一向规矩学得好,这样的奴才合该严惩。你要记得你身后有你祖母和母亲,还有本宫替你撑腰。日后再有人拿你身世说事,你只管告诉本宫,本宫必为你做主。”
“谢娘娘大恩。”
“本宫已经命人去梅府传旨了,你们快些回去吧。长生,你送一送她们。”
叶訇低头应承,默默跟着她们一起出宫。
虞皇后远远望着他们一行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冷意。
虞氏略觉欣慰,今日之后,怕是没人敢再拿阿瑾的身世说事。不管阿瑾多看不上寿王,寿王心里还是看重阿瑾的。到底是有一些老情分在,只要阿瑾愿意放低身段,想来以后也不会太难过。
她有意让女儿和寿王多亲近,便先行一步上了马车。
梅青晓心里甜蜜着,故意放慢脚步,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今日之日恐怕是虞皇后的手段,你查一查常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叶訇低氏应了一声,看着她上了马车后,再翻身上马。
马车缓缓行动,他骑着马跟在后面。虞氏掀开帘子,只见少年郎俊美不凡,丝毫不逊色那些世家公子。再一看低着头不语的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瑾,寿王殿下心里有你,这是你的福气。”
梅青晓嗯了一声,这确实是她的福气。那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她心里珍之重之,不能与外人道。
“阿瑾,你是最知礼的孩子。当知咱们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纵使做不到敬他爱他,也不能冷落他轻视他。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你自己好好想想,莫要寒了寿王的心。”
“母亲,女儿知道。”
虞氏又是一声叹息,阿瑾这个样子,哪里是一日两日能想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她都措手不及,何况是阿瑾。
只盼着阿瑾以大局为重,和寿王相敬如宾。
圣旨先他们一步到梅府,梅家人早有准备,梅老夫人带着众人迎接皇后懿旨。等到她们回去后,府中上下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下人们喜气洋洋。
叶訇自是和梅仕礼说话,梅老夫人和梅夫人坐陪。
梅青晓直接回了知晓阁。进了内室,她才任由自己的喜悦寸寸漫延,眉梢间慢慢染上喜色。不管皇后娘娘的目的是什么,她和阿慎的亲事算是过了明路。
日后,她就是阿慎的未婚妻,可以光明正大和他见面。
静心替自家姑娘高兴,“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嗯,有喜,但不能声张。”梅青晓轻轻嘘了一声,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静心感慨着,这样的姑娘比前起好像变了许多。以前姑娘一应规矩最大,显得有些冷清不近人情。如今再瞧姑娘,似乎多了一些温暖,更好看了。
她欢喜地服侍姑娘更衣换装,等到外面有人通传寿王来看姑娘时,笑吟吟地低头出去。
梅青晓被闹了一个大红脸,对着镜子看了好几眼,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女为悦己者容,她一定是阿慎眼中最美的姑娘。
叶訇被请进去,凝思将要跟上,被静心一把拉住。
“姑娘一人在里面,不好吧?”凝思问道。
静心摇头,“殿下肯定是有话和姑娘说,姑娘只怕也有话同殿下说。咱们守在外面即可。真要有什么事,姑娘自会唤咱们。”
“可是…姑娘向来不喜殿下,万一…”凝思迟疑着,有些担心。
静心暗道,她们姑娘哪里不喜欢殿下,简直是喜欢到了骨子里。只是这话不能和别人说,便是凝思也不行。
“我的好凝思,你想想看,正是因为姑娘对殿下有些不喜,才该让他们多相处。你也不想姑娘和殿下以后两相看厌,夫妻不睦吧?”
凝思皱着眉,觉得她说得有理,又有些没理。这孤男寡女独处不合礼数吧?姑娘不是一向规矩好,怎么也不见言传出声?
难道真如静心所言,姑娘有话和殿下说?
“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好凝思,你别瞎想了,听我的准没错。”
叶訇进了屋,原以为梅青晓会在外间等他。不想外间没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内间走去。只看到一片粉色的轻纱后,隐隐有道倩影。
她的香闺,他是去过的。
不过那是夜里,而此时正值白日。
梅青晓翘首以盼着,见他迟迟不进来。也管不了那么边,几步过去撩开轻纱,露出一张芙蓉面,含羞带怯地将人往里面拉。
粉色的春衫,不堪一握的腰肢。玉面桃腮盈盈而立,俏生生地看着他。“阿慎,你在外面发什么愣?”
“我…还是不进去的好。”
“怕什么,静心她们守在外面,谁知道你有没有进内室。”
“总归是不太好,万一别人传闲话,对你不好。”
她嗔道,“有什么不好的,我才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他问。
她仰望着他,眼波流转如春水,情意绵绵不加掩藏。前世里她在乎名声、在乎梅家的风骨、在乎她梅家大姑娘的身份。而今那些东西她统统都可以抛却,唯愿与他共首白头。
“我只在乎你。”
仿若一记闷雷响在他的心间,这句话的意义何其之重。他身体僵着,浑身的血在奔流。血流咆哮着,震耳欲聋。
“我…不值得。”
“你值得。”她坚定道。
她陪伴了他十年,他的坚韧他的隐忍,他的一言一行都刻进她的灵魂深处。没有人比她更懂他,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他值得她倾心相待,值得她将心交付。在这天地之间,她最在乎的人是他。如果没有他,她重活一世又有何意义。
“我…不好。”他长于市井,被人轻贱。而她生于梅家,是世人口中称赞的梅家大姑娘。纵然她不是梅家亲女,但在他的心中,她依旧是高不可攀的雪山青梅。
她心尖泛起疼,他将她看得太高,把自己贬得太低。孰不知她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她是伤他最深的那个人。
那些对他的伤害,她不敢再去想,她愿用这一生还他情深意重。
“阿慎,我说你值你就值,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她环住他的腰,红霞飞上粉腮,“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有多迫不及待想嫁给你。”
少年的心志层层瓦解,露出最深层的渴望。他的手抬起,整个人势同出鞘的剑。剑气寒光,一旦出鞘绝不收回。
“大姑娘,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阿慎,你要叫我阿瑾,我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
他低头,琥珀色的眸中全是她的影子,“阿瑾,你要是此时回头,我会放手。如果你决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嫣然一笑,“阿慎,我已经回过头了,我的回头就是你。”
第31章 迷心
他不会知道她曾拒绝嫁他为妻, 宁愿一头撞死在梅家的气节柱上。他更不会知道她曾经为鬼十年,日夜相伴在他的身边。
那些不为人知的日子,那些追悔莫及的夜里, 她多想靠近他孤冷的背影。而今,她触之是他温热的躯体, 她所拥抱的是他坚实的腰身。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岂有回头之理。
她不会再回头, 因为已经回望过岁月, 回头路上已有他。
他听不懂她的话无妨, 他不知道她心中五味杂陈亦无妨。往后余生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她会倾尽全心爱他,与他看尽繁华与落寞。
“阿慎,我有你就足够了。”
少女爱意绵绵,每个字飘落到他的心间。在此之前,他从不知世间何为美好。在这一刻,他听到心里花开的声音。
窗外的梅花已凋,一个个小小的绿果挂满枝头, 一如他心间繁花飞扬,瞬间只余痴望成真的硕果。
“阿瑾,这是你说的,我记下了。”
他记下了, 再不容她反悔。往后岁月中,即使她会后悔她会迟疑,他也不容她逃开。便是沧海桑田, 他也要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梅青晓感觉他的手抬起,极其小心地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发。那么珍之惜之,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珍宝。当他的指尖碰触她脸上的肌肤时,两人齐齐心颤。
修长的手指先是试探,尔后轻轻摩梭。
她仰着脸,羞怯着期盼着。
一阵竹香袭来,他俊美的容颜在她的瞳孔中放大。温热的气息,从轻柔到疯狂克制的辗转厮磨。她缓缓闭上眼睛,承受着少年悸动的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
少年俊美如玉的脸像染了上好的胭脂,琥珀色的眸中暗涌翻腾。他克制着压抑着,不敢去看她被自己掠夺过后的唇。如同上好的花瓣被人无情把玩过,艳红似血,浓到欲滴。
眼前的他,分明还是那个在她面前卑微在尘埃里的少年。却又好像变了一个人般,徒然多了霸道之气。
她回味着刚才的滋味,眸如春水,“阿慎,我还要。”
他眼神一沉,盯着那一抹被揉碎了的艳红,克制着,再克制着,死死心头那只想要逃出牢笼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