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家桃花
想到这。
顾无忧的心里突然就松快多了。
就像是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眉眼含着笑,嘴角也微微翘着,仿佛先前那个紧张担忧的人不是她似的,她又看了一眼李钦远,而后与他并肩而立,转头去看顾无忌,掷地有声地说道:“爹爹,就按照您说得来。”
顾无忌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人。
不仅仅是因为蛮蛮的这番态度,也是因为……李家那个小子竟然能那么快就把蛮蛮哄好,这可真是够让他开眼的。
可诧异归诧异,他面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闻言也只是淡淡道:“你们既然同意,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一点,这十万两,你得靠你自己的本事,若是借了你李家的名义,或者另寻其他人帮助。”
“我们这个约定就不作数。”
“爹爹!”顾无忧哪里想到他还有这些附加条件,拧了眉,还想再说,便被李钦远打断了,“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顾无忌见他这般,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罢了。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他要的是结果,不愿再跟这小子多费口舌,顾无忌不带温度的丢了几个字,“这一年,你若是能成,我便信守承诺把蛮蛮嫁给你,若是不成……”
他一顿,声音又低了几分,“你以后再不许来找蛮蛮。”
李钦远等他说完,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顾无忧一眼,见她面露着急,他也不说话,只是扯唇笑了下,那是灿烂到能宽慰人心里去的笑容,眼见顾无忧本来焦急担忧的目光又变得温软起来,这才转过头和顾无忌叉手一礼,应道:“是。”
“行了,你先下去吧。”顾无忌显然是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尤其是不想看到这个臭小子和他家蛮蛮眉来眼去的样子,看着就气人。
李钦远也没说什么,规规矩矩地朝人又行了一礼就转身往外走去。
他走得时候怕定国公吃心,也没看顾无忧。
可顾无忧却有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明知道爹爹会不高兴,可看着李钦远要走出营帐,还是追了出去。
“蛮蛮,你去哪?”顾无忌原本还想没了李钦远,父女两人好好说会话,哪想到她竟然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他起身追了几步,气道:“你给我回来!”
无人应答。
他的女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倒是常山打了帘子走了进来,看到顾无忌站在营帐里,气得不行的样子,笑道:“好了,您下了这样一个规定,总不能让他们连话都不许说了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人又重新换了一盏静气凝神的茶。
“你帮谁啊?”顾无忌没好气地盯着人。
常山便笑,“你要是不让咱们小祖宗追出去,回头你们父女俩吵起来,你乐意?”
顾无忌自然不乐意,当初为了赵承佑的事,蛮蛮就跟他闹了小半年的脾气,现在……他摇摇头,又气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回到椅子上,握着盏茶,也不管那盏热茶,而是握着那盏早就冷了的,如牛饮一般,喝了个底朝天。
“您这……”
常山无语道:“这还是陛下赏赐的茶叶,一年也就这么几两,回头陛下知道了,恐怕又得说您了。”
“你还敢提他?要不是他无缘无故提出赐婚的事,会闹到这样的地步?!”顾无忌一听他说起萧定渊就更来气了,全忘了刚才人要赐婚的时候,他是举双手赞成的,还想着要多送几份好礼呢。
常山也不怕他生不生气,站在一旁,闲话道:“其实那位李七公子的性子,和您年轻的时候倒是挺像的。”
“你放屁!”
顾无忌呸道,“这么个黄毛小子也敢跟我比?”
常山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凉凉道:“您当初去王家求娶夫人的时候,人王老太爷也是这样看您的呢。”
听他说起以前的事,顾无忌脸上的怒容一顿,大概也是想到从前自己那副糗样了,神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那我也比他强……”话音刚落,就看到有人打了帘子进来,却是刚才被萧定渊喊过去的李岑参。
他走进来看了一眼营帐,发现李钦远已经不在了,就看着顾无忌说道:“你刚和他说了什么?”
顾无忌看他进来也顾不得和常山追忆往事了,冲过去就是一拳。
他今天火气大,特别想揍人,可打小辈,显得他没面子。
不过既然那小子的爹来了。
呵。
他就不客气了。
李岑参自然不会白白让他打……
很快,刚刚还安安静静的一个营帐又变得“热闹”起来,常山像是早就习惯了,依旧做他的壁上观,估计这会要是有盘瓜子,他当场就能嗑起来。
而此时的营帐外,李钦远瞧见顾无忧追出来就停下步子,握住她的胳膊,皱眉道:“外头这样冷,你追出来做什么?”说着就要去解身上的斗篷给人披上。
顾无忧跑得有些急,气息也有些喘。
见他动作,倒是抬手拦了下,喘气道:“不,不冷,你自己穿。”
李钦远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坚持,抬手替人把兜帽戴上,又把她身上的斗篷重新拢得严实了一些,确保不会再有风透进去,这才握着她的手,往风不是那么大的地方走去。
这会夜已经深了,外头又冷,他们所在的地方除了他们之外就没别人了,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边走边问,“有话想和我说?”
“李钦远,”
月色下,顾无忧喊他的名字,却没看他,而是看着两人的影子,低声道:“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她不怕别人怎么看他,也不觉得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抒发自己的爱意有什么错,可她担心他会不高兴……
脚步声一停。
李钦远伸手把顾无忧的脸捧了起来,果然瞧见她纤长的睫毛沾了一些水光,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支离破碎,他轻轻叹了口气,指腹揩拭着她眼角的泪,温笑道:“哭什么?我有说你错了?”
“没……”
顾无忧嗓音怯怯地,还是不大敢看人,垂着眼皮,小声道:“可你刚才明明阻止我了,我,我没听你的话。”
李钦远看着她,无奈道:“刚阻止你,不是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是不想陛下和定国公生你的气……”他一边说,一边凑近人,密实的吻压在眼角处,带着感叹,“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
从最开始他们挑破那一层关系,他就想广而告之,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京城里最好看的姑娘是他的。
把她眼角的泪都藏到自己的口腹之中,看她终于舍得抬起头,露出疑惑又不敢确认的目光,李钦远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笑她:“小哭包,还哭吗?”
顾无忧摇摇头,又反应过来他那个称呼,脸又红了起来,低声道:“我才不是小哭包。”
她也就碰到他的时候,才这样。
李钦远笑看着她,倒也没说什么,生怕定国公回头见她回去晚了,又要生气,便抚了一把她微乱的头发,“回去之后别跟伯父吵架,他没为难我,这事也是我提议的。”
“说得少了,我怕他不相信我的诚心。”
见她欲言又止,知她心中所想,又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既然说了便一定会做到。”
“你啊——”李钦远摸摸她的头,望着她的眼神清亮,声音在这夜色的笼罩下也变得醇厚起来,“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等着我一年后来娶你。”
“那你……”
顾无忧张口,话语露出不舍,“什么时候走?”
李钦远抚着她的头,笑,“等元宵之后吧,过几天就是元宵了,我陪着你过完元宵就离开。”
“这么快?”
顾无忧惊道,“那岂不是就三天了。”
她张口欲言,可看着他这双明亮澄澈的眼睛,顿时又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低着头抿了抿唇,再抬头的时候,倒是咬着牙,一脸坚定和坚强的样子,“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后头还有一句话,“你一天不回来,我一天不嫁人。”
心跳漏了一拍,就连瞳孔也缩了一些,李钦远再也克制不住,猛地抬手把人拢到自己怀里,他急促呼吸着,动作用力的似乎要把人揉到自己怀里。
风拂过两人的长发,扬起他们的衣袍。
在这万籁俱寂的天地下,每一处地方都是那么冷,可他们彼此相拥在一起,仿佛感受不到那份寒冷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钦远才从喉咙深处吐出一个字,“……好。”
说完。
他便松开了手,牵着她往顾无忌的营帐走,“我送你回去。”
顾无忧没有拒绝,不过也没让他送到营帐前,而是在拐弯的时候让人先回去了,免得回头爹爹瞧见又该不高兴,两旁都点着篝火,倒也不黑,她独自一人握着李钦远早些时候送给她的那把玉梳。
刚走到营帐前,还没进去,就看到从里头走出来的李岑参,脚下步子一顿,她呆呆看着人,“李伯父?”
等反应过来,连忙朝人敛衽一礼,“给您请安。”
李岑参看着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身后,没瞧见人,便道:“外头冷,进去吧。”
“……是。”
李岑参从来都是这幅少言寡语的样子,对家人如此,对天子亦是如此,可顾无忧看着他在夜色下,禹禹独行的样子,也不知怎得,竟瞧出几分伤感,她不由脱口而出,“伯父,李钦远他,其实很崇拜您。”
脚下步子一顿。
李岑参回头看她,见她的脸庞在篝火的照映下有些微红,眼中也含着一份急切,他看了有一会,问道:“你和他……”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一副生怕他误解的样子,连忙说道:“您别怪他,是我先喜欢他的,也是我硬逼着他跟我在一起的,他从来没欺负过我。”
李钦远这一生也见过不少人,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性子的小姑娘。
他少有的扯了下唇,带着一些愉悦,却也是转瞬即逝,不等旁人瞧见,便又恢复成以往的模样了,嗓音却温和了一些,“我知道了,进去吧。”要走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她手里握着的那把玉梳,脚步一顿,问道:“这是七郎给你的?”
“啊?”
顾无忧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点头。
李岑参看着那把玉梳,寡淡的面容也仿佛被篝火照出了一份暖意,可他什么都没说,朝人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顾无忧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这一次,没有阻拦,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这才继续往爹爹的营帐走去,刚打了帘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爹爹的一声怒骂,“李岑参这个狗东西!”
常山先看见她,笑道:“小姐回来了。”
“什么?!”
然后是一阵衣服的窸窣声,顾无忧担心,快步走了进去,看到的是坐在椅子上想板起脸又板不起来的顾无忌,以及在一旁收拾药酒,看着她进来就笑着喊她的常山叔。
“爹爹,您怎么了?”
顾无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闻见一阵浓郁的药酒味,又想到刚才李伯父离开的时候,脚步看起来也是一深一浅,不大对劲的样子,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您,您和李伯父不会是打架了吧?”
顾无忌自然不会拿这种丢脸的事和她说,尤其自己还打输了。
小的勾搭他女儿,老的还敢揍他,顾无忌心里一肚子火,恨不得再去找李岑参打一架才好,余光看着顾无忧关切的面容,有些干巴巴地说道:“舍得回来了?”
“……爹爹。”
顾无忧看了一眼常山,见他爱莫能助的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等人离开后,便蹲在顾无忌的面前,扯着人的袖子,小声道:“爹爹,我知道错了。”
顾无忌一愣,刚才的冷硬也维持不下去了,垂眸看她,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讷讷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